自那天开始,小阿鲤开朗多了,答复客人的话也变得脆生生的,俨然变成了合格的“跑堂使者”。
天气渐凉,火锅这吃食越来越受欢迎,尤其是新上的鸳鸯锅,迁就伙伴还不用委屈自己,与此同时,福珠还添了新口味:清油锅底、菊花锅底,汤底咕噜噜的,热气腾腾的氛围愈发与深秋应景。
菊花火锅带着淡雅的清香,很多食客接受不了花瓣和鱼肉的撕裂感,属实被冷落了几日。
还是那个喜辣的商人,看见菜单上有他喜爱的清油锅底,点完又想起那胖老头说的话,又加了个菊花锅底给自己败火,甭管有没有用,起码心理作用是安慰到了。
清油锅底可不是清汤,一字之差,千差万别,福珠特意在其后面备注了“麻辣”,与其他辣口火锅不同的是,它以清油作为锅底,辣椒、麻椒加的不必川渝火锅少。
那商人起初对菊花锅底同样爱答不理,但是那股素雅的香气总往他鼻子里钻,还有野菊靓黄的颜色,实在抓人眼球,他涮了豆腐片进去,味清甜、微苦,又涮了羊肉卷,薄薄的肉片沁满了花香,是与众不同的味觉体验。
周围的食客看见锅里飘着的几朵野菊,还有商人沉醉的吃相,也纷纷点上一个菊花锅底,尤其是嗜辣的顾客,解馋的同时,还能养生。
这几日刘氏带着陆元毅来的次数也多了,一如往常,飧食来的迟,走的也晚。
陆离从鲁地回来直奔饭馆,因着带着外人,今日没有从后院进门,正巧和要离开的刘氏碰个正脸,陆离这次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二嫂。”
刘氏躲不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带着儿子匆匆走了。
福珠见到这尴尬的场面,走过去问:“你和她也有过节?”
“没有,虽然陆林无恶不作,我这二嫂从未掺和过他的事,不过也没说过几句话。”陆离和福珠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上扬,带着欢喜。
“或许她也知道,陆林做的事不光彩,觉得对不住你们吧。”福珠让陆离去后院坐,跨过后门,没了铺子里的吵闹,福珠才道:“这些日子,我觉得她的日子过的不好,总是愁绪满面,而且前两日,手臂上还带着淤青,像是鞭痕。”
“像陆林那种禽兽,虐待妻儿之事做出来也不稀奇。”陆离鄙夷道:“不过你放心,我往后绝不会这样。”
“咳!”终于,身边的人受不了了,发出声音打断两人。
“哦,忘了介绍,这是迟武,祁靖的副将,这次与我一同回来探亲。”陆离淡淡道,显然是对刚才的打断不满。
“迟将军好。”福珠对出现在陆离身边的官员已经习惯了,哪天就是跳出个皇帝来也不稀奇。
迟武高壮,比陆离还要高一个头,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修边幅,络腮胡往外炸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开口却是个憨的:“姑娘好,嘿嘿!”
不用想,陆离肯定是秘密做他的事去了,福珠也给两人上了鸳鸯锅,陆离点的是酸汤锅底,迟武嗜辣,福珠给他推荐了川渝火锅。
福珠往酸汤锅里下了猪肉卷,刚要往辣锅里放时,被陆离抓住了手:“迟副将会自己食,不用管他。”
说罢,看了一眼迟武:“对吧?”
迟武哪里敢说他没见过这锅子,只学福珠将肉卷投进去:“会的,姑娘不用麻烦!”
见陆离往外捞肉,迟武也学者他把肉往油碟里蘸,麻辣刺激的口感,甫一入口,感觉毛孔都舒张开了。
迟武竖起大拇指:“味道绝了!”
陆离默默摁下他的手:“吃食都堵不上你的嘴。”
福珠告诉他:“旁边的是酸梅饮子,可用来润嗓。”看了眼陆离,接下来的话又咽回去了。
这顿饭,迟武食的肚子溜圆,比军营的伙食强多了,得了陆离的吩咐,先离开了。
陆离刚刚看出她的迟疑,特意等迟武离开,小声说道:“他走了,若有话,可以说了。”
“若刘氏不是坏人,下次来,我想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忙。”福珠也小声问道,毕竟不像帮个恶人,反过来再咬你一口就不值了。
陆离以为福珠要说他走之前,要考虑的事,谁知是关于陆林的,略有点失落:“据我了解,刘氏出身盐商,性子娇惯单纯,受陆林哄骗嫁过来的,算是个正直的主母。”
“也是个可怜人。”福珠惋惜道,下次刘氏来的时候,要探探她,能帮多少是多少。
“那...”陆离迟疑道:“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考虑好?”
“考虑什么?”福珠正琢磨刘氏的问题,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答应我的,回来告诉我答案!”陆离语气里带着委屈:“你不会将咱们的事忘了吧!”
福珠哭笑不得,她在这思考正事,陆离竟在一旁儿女情长:“考虑好了,现在咱们事业都未竞,维持这种状态就好,先不考虑往后的成亲之事。”
陆离脑袋肉眼可见的耷拉了,福珠赶紧找不:“这种状态就是互赠礼物的状态,至于以后的事,还要观察你的表现。”
“当真?!”陆离双手拉着福珠的手:“那以后我见你,边不用找理由了。”
“不过还要保密,咱俩的关系不准说出去。”福珠怕最后没法收场。
“好,就听你的,我不与别人说。”陆离还是委屈地离开的。
为了安抚他,福珠问他:“明日若有功夫,来食铺用饭。”陆离说好。
怕他误会让他尝菜,又加了句:“是特意做给你接风洗尘的!”
这下陆离被哄好了,眼里亮晶晶地:“明日一定来!”
陆离这次回来,心里背的担子不轻,鲁地没有发现那批军饷的踪迹,来往的大小船只都严查也没查到,陆离和祁靖猜测,这批货还没有运回倭国,只是暂时转移了地方,所以陆离决定再次南下,祁靖脱不开身,派了迟武保护他一同前去。
董父又杀了猪,他也一直在改进养猪的方式,新出栏的猪肉膘厚肉细,福珠让林修给她将两只猪前肘留下了。
前肘骨细,肉质紧实,脂肪含量少,比后肘的筋头巴脑多,用来做虎皮肘子给陆离接风再合适不过,顶级的食材加上恰如其当的烹饪方式,大家又有口福了。
虎皮猪肘与普通肘子的区别在于油韧的外皮,色浓、皴皱,形似猛虎的黑纹。
猪肘的毛即便已经处理过一遍了,免不了还有残毛,福珠和阿鲤各叉着肘子在柴火上烧。
拿下来时,肘皮已经烧成黑炭了,阿鲤担忧道:“小姐,焦糊了,还能食吗?”
福珠看看了她手上那个,肘皮褶皱却不破:“烧的很好,只要不把肘皮杵破,颜色深没事,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福珠本来担心她会把皮烧破,肘子就没了卖相,没想到,手法还不错:“肘腿也有脏腥气,火烧可以净化异味儿,况且咱们一会儿就刷,洗完就漂亮了。”
阿鲤听懂了,如释重负,这么好的猪腿,可不能浪费了。
福珠让她从屋里将壶里的温水提来,来回跑了五六趟,堪堪将锅里的肘子没过,阿鲤擦擦汗:“幸好锅够大!”
“那可不,这是专门订的,那里都买不到。”福珠搭着她的肩膀,叉腰道:“先进去吧,得泡上一会儿。”
刷肘子换了人,阿鲤和阿余各执一只长柄猪毛刷,在茂密的树冠下吭哧吭哧地刷着猪皮。
“呀,小姐,颜色果然淡了!”阿鲤觉得好神奇。
洗干净的肘皮呈淡黄色,全然不见刚才的黢黑,福珠用干净的纱布将边皮的水拭干:“如若火候烧的轻,出不来皮色。”
她打开今年新产的蜂蜜,用勺子轻搅两下,黄澄清亮的蜜浆缓缓流动,福珠搬起瓷罐,将稠密的蜂蜜直接倒出来,用宽刷蘸了涂在猪肘皮上,三人齐下手,没一会儿,就将两只猪肘挂好浆了。
“小姐,好香甜。”阿余舔了舔手上的蜜水。
“这是没添过水的蜜浆,颜色也靓。”挂完皮水的猪肘要晾一会儿,等浆水黏在表面方可下锅,福珠让两小的将锅洗净,搬柴,起油,烧火。
风干的肘皮靓泽,浆水犹如镀上的蜜脂,过油烹炸,颜色更重了,阿鲤见肘皮由蜡黄转为焦黄,福珠仍不出锅,着急道:“小姐,千万别糊啦!”
“得炸的颜色重些,不然炖的时候就没皮色了!”福珠用勺子往上边淋油,肘皮刺啦地响,变得皱巴巴的。
草果、大料、桂皮、花椒与素油煸香,下肘子再放辣椒、皮牙子、葱段、姜片,淋上多多的黄酒和老酱油,因着肘腿太大,福珠煸完一个再弄一个。
肘皮要接近虎纹色,才有卖相,入锅炖煮前,福珠特意用□□糖炒了糖色,再次给肘子裹上一层焦糖色。
文火慢悠悠炖上一个多时辰,福珠告诉阿余转大火收汁,等锅里的汤咕噜冒大泡的时,将猪肘捞到白釉撇口盘上,接着打掉漂浮的肘油,过滤掉杂物,放盐、芡粉、香油、葱油,把酱汁熬到在锅里“颠墩儿”,由上至下淋满整个猪肘。
陆离带着迟武早到了,京城连个熟人都没有,探亲只是借口,他也没地儿去,就跟着陆离晃悠。
那肘子还是迟副将帮忙叉出来的,福珠表示:一会儿让迟将军多食些肉!
“别说,这酱红的大肘,加上一道道的肉褶子,还真有点‘虎’气势!”赵凝儿踩着饭点儿到的。
众人看着硕大的肘子,无从下筷,福珠先夹了口肉皮:“俗话说:“‘吃肘子,先叨皮!’”
大家伙一听,纷纷去夹“虎皮”,软糯劲道,再往下尝,瘦肉酥烂脱骨,轻轻一拽,大骨棒就拖出来了,烂而不失其形。
骨髓都化入汤了,浇汁粘稠,用瘦肉蘸着食,髓脂的胶质感,口味别样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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