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全亮，林晚禾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门寻了间粥铺，买了三碗不加糖不加盐的白米粥。

昨夜牧师用疗愈魔法将伤口清理缝合，再涂上药水后包扎好，嘱咐睡觉时也要注意不能压到伤口，凯厄斯的手被裹成了两个纱布拳头，徒劳在空中挥动，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不巧凯厄斯是个睡觉不安生的主，本想和文图平分夜晚照顾他，谁料到了下半夜文图睡得实在是太沉，怎么都喊不醒，林晚禾只好接着继续守夜，几乎是一整晚都没睡，一直趴在床边，刚才活动僵硬的身子，走出去买了早餐。

回到房间时，凯厄斯和文图都已经醒来，干坐着眼巴巴望向门口。

“今日就都吃得清淡些，刚去买了白粥，趁热喝。”

文图大抵是真饿了，接过白粥就埋头大口吃起来，突然两边脸颊同时遭到“双拳”攻击，还未完全吞咽下的粥，骤然卡在嘴巴和喉咙里。

“先别吃了，检查一下晚晚的手。”

晚晚。

林晚禾的心跳空了一拍，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过了，恍惚间好像凯厄斯真是自己的阿爸在这里的投影。

听了这话，文图费劲巴拉将嘴里噎住的白粥咽下去，两指捏合，幽深蓝光随着指尖一道扫过去。

红蓝色交错的脉搏，随着光芒显现又消失，肌肤上因灼伤而轻微泛红的地方，立时如浸没在凉水中，微不可察的疼痛与瘙痒也被按下。

“哐当。”

物体撞击墙面的声音，吸引了林晚禾的注意，手猛地回缩，又指向墙边。

“刚刚，我是不是看见床头柜动了！”林晚禾有些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凯厄斯头也不回，只是随意挥动一下裹满纱布的手，一道火光飞出，点燃了床头柜，顷刻间燃烧殆尽。

“没什么事，只是一个受到轻微混沌侵蚀的污秽罢了。”

文图拿回白粥，大口扒拉着，含糊说道：“第一天看你全身装扮，就猜你应该是从圣域来的。不知道很正常，毕竟光明统治下，哪会有污秽。”

听着这些明显属于基础设定范畴内的话，林晚禾满意地点点头，心中不免认同，这才是一个生存游戏应该有的难度。

如果生存考验，仅限于赚钱能力的多少，那录制出来的综艺未免是太无聊。

[叮——]

巨大的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林晚禾应激反应的，一下捂住耳朵，蜷起身子。

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系统音量调低。

[恭喜宿主，触发成就——初遇污秽。]

完全没有理会刚触发的成就，林晚禾开门见山，直提自己的诉求，“系统，你的设置面板在哪儿？”

[设置面板需消耗100魔王币解锁。]

“奸商也不是这么当的！”

[音量键解锁仅需10块。]

林晚禾盘算了一下一天五块的工资，气鼓鼓说道：“你等着，我干两天活再来找你。”

用力晃了晃脑袋，将神经从与系统的交谈中拉回到现实，但脑中地图的各个区域都出现了百分比的数字，并且右上角突兀出现一个扎眼的红点。

怎么摇晃脑袋，也无法消除。

[提示宿主，成就奖励未领取，污秽消除进度已开启。]

作为一个立志消灭红点的人，林晚禾无视了凯厄斯关切的目光，毅然决然选择先领取奖励。

[技能盲盒×1]

听到是盲盒，眼前闪现过无数个拆不到心仪物品的瞬间，一口气顺不上来，眉毛拧成了八字。

脑海中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与盒子被撕开的声音。

[恭喜获得技能除草。]

凯厄斯瞧见她一会儿似剧痛难耐，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百转千回的不知骂了除魔师公会几遍，嫌那公会小肚鸡肠，给人设下这种毫无同理心的禁制，不过是送敌对势力的人去寻救治，就受如此大苦。

抬手轻抚过林晚禾皱紧的眉头，安神的术法透过眉心一圈圈荡进识海。

林晚禾还没来得及唉声叹气，吐槽新获得的技能除草在丰收时节基本毫无作用，就顿感思维清明，通体舒畅，感受到他们的好意，愈发下定决心要同他们二人真心相待，友好相处。

也决定虽然目前只是短期的雇佣关系，但收获完成后，要帮忙清除杂草，减少病虫害，整洁农田，以便后续的耕作、施肥、灌溉等操作。

回过头来，林晚禾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刚刚说的污秽具体指的是？"

“所有被混沌污染了的物品，都称之为污秽，由感染程度的不同，会表现出不同的攻击性与攻击手段。”凯厄斯用一团气流托起床头柜燃烧尽的灰烬，“这些深紫色的光芒就是混沌的能量，附身的物品消失，能量随着成为无主之物。”

“那该怎么做，才能消除混沌污染呢？”

文图大笑两声，“林小姐，你在圣域从没学习过历史方面的知识吗？混沌污染可没办法被消除。”

按照常理，系统不会布置无法完成的任务，污秽必然有办法清除，只是等待被发现，林晚禾将疑惑藏下，迎上笑脸，“阿爸好好休息，下午我会去田里，麻烦文先生照顾他。”

——

正值晌午，炽热的太阳光毫无遮挡，直射大地，照得空气都扭曲起来。

章妙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裙，头戴一顶轻纱帷帽，又叫上守卫大叔的女儿扮作仆从，替自己撑伞遮阳。

她在集市上缓步而行，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捻帕子掩面，咳嗽两声。

旁人远远望去，活脱脱一个身娇体弱的病美人。

将全部药铺粗略逛过一趟后，章妙竹觅了一僻静无人处，以林晚禾的请求为因果，占卜这几家药铺的老板。

铜钱从尾部放入龟甲，又通过□□滑出掉落，卦象显现，解得坎卦。

坎卦主水意向北，以站定的位置为原点，朝正北方望去，透过喷泉溅起的水雾，视线恰巧落在一间药铺。

药铺老板躺在竹制的摇摇椅上，随着晃动的幅度，阳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照在腿上，悠然自得的神态全然不同于其他老板，因高温红热的面颊，与手中快速扇动的蒲扇。

章妙竹是想一做二的性子，灵光一现，俯身在小女孩耳边叙说着自己的计划。

小女孩听完，撑开了伞面，扶住章妙竹的小手臂，假意随处走，实则往那间药铺前面的路走去。

“小姐，这日头太晒，您受不住的，看您脸色已然是有些头晕乏力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去。”

“小婉，不必担忧的，我们不正是听说这里有一位药铺老板，不经药水调制的极好，为人诊治病因的能力也是万里挑一，才来此地的。”章妙竹眼神斜瞥，直到刚好在药铺门口时，又是轻咳了两声，抬手放在胸前，“若是不舒服，集市也就这么大，他定能发现。”

话音还未落，章妙竹整个人就如枯萎的花瓣一样，软绵绵晕倒在地上。

小婉只觉一阵风过，原本躺在摇椅上的老板已蹲在章妙竹的身边，双手间有绿光不断涌动，流向章妙竹的心脏。

小婉从随身的提包里，掏出一沓钱币， “多谢老板出手相救。”

见章妙竹气息平缓许多，老板停止了能量输送，一把抓过钱币，双手穿过臂弯抱起。

“随我进来休息吧。”

穿过摆在铺面上的桌椅，凑近才发现一道荡漾着水波纹的空气墙，药铺老板视若无睹地向前走，直至身形完全没入，消失不见。

章妙竹同小婉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径直走上前去，先是试探性伸手触碰，只有微微阻力轻松穿过，整个人包裹在空气墙中间时，触感类似于橘子味果冻里的橘瓣。

空气墙后却是别有洞天，繁复的城建，如织的人流，俨然是在一个坐落于巨型山洞中的小城镇。

正中央是一眼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四周抵着岩壁建了盘旋的楼梯，沿线粗略估计挖了百八十个小洞，每个洞口都有色彩各异的霓虹灯牌，标注着所属人的姓名。

盘旋着走了两圈楼梯，药铺老板在一个亮着绿光的洞口停下。

绿色的灯牌上写着巫山雪三个字。

章妙竹将这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一丝后知后觉的寒凉，顺着脚跟，沿着背部，爬上脖颈。

巫山雪，随着上任魔王一同在上次圣魔大战中殒命的上一任祭司。

“害怕了？”巫山雪掀帘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章妙竹抬手掀开另一半珠帘，盯着他的眼睛坦然说道：“有一点点。”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在认知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检查过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所以占卜师小姐，看在曾经我们是半个同行的面子上，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在来到这个山谷之前，章妙竹对巫山雪并无多少好奇，不过是一个稍微特别的药铺老板，和一个新认识朋友的嘱托。

但现在不一样，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为他起上一卦，去了解在那场大战之后，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他又为何从一个位高权重的大祭司的身份，变成了一个集市上的普通药铺老板。

章妙竹闭上眼睛，平静内心因好奇而翻起波澜的情绪，再度睁眼，“我想知道五十年前，魔域解决梦貘兽出逃的方法。”

章妙竹接过巫山雪递上的一杯热茶，猛灌一口，恍惚间眼前烟雾弥漫，四周模模糊糊的从闭塞的岩石转为宽阔的平原。

“就当听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