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姗昂头挺胸地走上台。
首先是剑阶考核。
她持一柄长剑,端正举起,单足稳立,目光坚定。
此刻,考核临近结束阶段,先前散去的弟子都在陆陆续续赶回来,等待最后宣布通过名单。
底下众人都向台上的女子投来注目。
有人忍不住向旁人发问。
“你觉不觉得她有点眼熟?”
新弟子茫然摇头,一旁的老弟子轻哼一声。
“像,确实像。”
“是吧,我差点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此时,台上女子用指尖抹开剑刃,一缕寒光映上清澈双眸,她大喝一声,出剑爽利,腰肢柔韧,核心稳定,双脚灵活。
阮姗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外人看着轻松,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定不能出错,一定不能丢脸。
不想辜负自己,也不想辜负荨衣和浮璎。
空云影诀最后一式,隔空打物。
她看着台前的悬铃,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
传炁至剑尖!
“哈!”
剑尖在空中带起疾风,丹田之力涌入右手,奔向剑刃,一瞬间,人剑合一。
破风起势——
咛咛咛咛咛咛!
悬铃,响了。
阮姗抬头看着摇动的悬铃,终于放下举剑的手臂,一阵酸涩从心中溢出。
她做到了,她没有让在意她的人失望。
也没有让自己失望。
浮璎怔愣了片刻后,视线缓缓落在少女身上,只见她那双湿漉欣然的眼眸正看着自己。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眼底绽开一片灿然。
台下众人见此情形,又是一番琢磨。
“浮璎都拍手了,确实厉害。”
“你有没有觉得他和她的眼神不太清白?”
“你别瞎造谣啊!浮璎师兄从来不近女色,是师门难得的冰清玉洁高岭之花!”
“她刚刚舞剑的姿态和风格,确实有点浮璎的味道。”
“难道?她是浮璎带的弟子?”
“什么!?她给得起噬海蛟骨!?”
“怎么可能,噬海蛟龙早就在十几年前那场鏖战中被剿灭了,蛟骨也被大师兄一并焚烧,谁都没有这东西!”
片刻后,评估结束,阮姗将剑丢在台侧,进入气阶考核。
她迈出双肩,齐肩宽,气沉丹田,闭目冥想。
“感受腰部的瞬间发力。”
脑中莫名想起了浮璎带她练剑时的叮嘱。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
只见面前女子额间汗珠顺着脸庞滑落,她紧闭双眼,微微皱眉,因为阳光毒辣的缘故,脸颊泛红,嘴唇红润,比骄阳还要明媚刺目。
这个专注凝神的模样……
褚清真人看着面前的女弟子,心中若有所思,眼神有所迟疑,反反复复将她仔细打量。
随后,他侧目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浮璎,只见他微微皱眉,认真注视着台上女子,目光坚定又柔和。
褚清收回目光,缓缓摇头,极其细微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因缘和合,各有定数。
千丝万缕,岂由他一人能断。
台上,阮姗抬眸,掌心推出,聚气合一。
气波阵一,杂糅万象,点化一般。
气波阵二,阴鱼盘旋,沉静归一。
气波阵三,阳鱼惊鸿,化气散播。
气波阵终末,阴阳交融,万物相生!
阮姗打完一套气诀,心中默念:
万物相生!
掌心生出一股滚烫气脉,迸发出双鱼缠绕之影,冲向高挂的悬铃。
破!
悬铃竟然刹那间四分五裂,脆声迸射。
霎时,台上众长老、师尊、台侧浮璎、台下众弟子皆惊诧。
荨衣被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她不是水木杂灵根么?
怎么能打出双鱼阵!?
最震惊的,还是阮姗本人。
她缓缓收回双手,看着地上悬铃的碎片,又看向自己的掌心,掌心还在微微发烫。
她明明记得,自己拿的不是凤傲天剧本,而且菀菀类卿剧本啊?
台下上来几人,动作利索,又挂上了新的悬铃。
几位长老交头接耳后点点头,示意最后的考核。
阮姗将斜挎布包中的蛋壳碎片掏出,摆在了师尊面前的铜盘中,从她的怀里钻出一只粉身白掌的幼猫,自觉跳入盘中。
师尊拿出乾坤镜,镜面开始折射奇光异彩。
片刻后,他收回乾坤镜,点了点头。
灵猫像是知道了一般,立马跳回阮姗的肩头,阮姗又仔细将蛋壳碎片拾回。
考核结束。
她下台时侧目看了浮璎一眼,两人视线交织了片刻后又默契地各自收回。
台下顿时沸腾,有人顿悟。
“她绝对是浮璎带的弟子!”
“太明显了,也不知道避着师尊和长老!”
“就是,也不避人!”
荨衣走入人群中,啧啧嘴:“避什么人?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有何可避?”
几个嚼舌根的人见荨衣突然加入他们的密谈,立马散开了。
荨衣哼笑一声。
浮璎正在堂堂正正夺回他的一切,当然不会避人,总之,她先投浮璎一票。
阮姗回到台下,发现周围人都有意无意地注视自己,她心想自己刚才引人注目的事情有点多,暂时也无法分辨这些人是为的哪一桩。
荨衣看到正在搜寻自己的阮姗,悄悄跑到她身后,猛地一喊:
“哈!”
“啊啊啊!”
阮姗捂着胸口差点把刚吃的鹅腿和馒头给吓出来,惊魂未定中看到荨衣身后站了一熟悉面孔,又陷入惊慌失措中。
只见,敛滟阿出现在荨衣身后,正面含笑意盯着自己。
荨衣见她神色奇怪,便转身一看,随后瞪大双眼立马跑开了。
塔下阴影中的男人见此情形站直了背。
阮姗强行让自己面不改色,她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他面前作辑:“谢谢大师兄。”
此时此刻,又有无数双眼睛悄悄盯了过来。
浮璎也注意到了台下的两人。
敛滟阿看着面前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神情闪躲,他便生了坏心眼。
只见面前男人微微俯身凑近,视线和她齐平,将她的脸仔细打量了起来。
阮姗诧异,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用手摸了摸脸。
与此同时,台上的浮璎,阴影里的洛胥渊,都暗自捏紧了拳。
众目睽睽之下,敛滟阿视线一直落在面前的女子脸上,倏忽之间,他抬起了手,在她嘴角轻轻一抹。
他看着她,兴味盎然的视线将她笼罩:“鹅腿这么好吃?”
那双眼睛落在她的嘴角。
“吃得嘴边都是。”
霎时间,面前的阮姗,脸红成火烧云,两个小拳头把衣摆都捏皱。
拳头捏紧的还有台上的浮璎,塔下的洛胥渊。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敛滟阿,就是最大的贼!
角落里的荨衣此时惊讶地捂住嘴,连连惊叹。
不愧是敛滟阿,无论哪方面,战斗力都很强。
此时此刻的阮姗回过神来,立马遮住嘴巴后退两步,紧惕地看着对面。
敛滟阿也直了直腰,双手抱臂,神色自若,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自然,自然到不以为然。
阮姗再次见识了这人的无赖程度。
估计天塌下来他也是这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不过以他的实力,可能会把天单手撑着,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天是被他弄塌的。
阮姗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不自禁浑身一抖。
先前他送她食物,她就在琢磨他怎么知道她饿了,以为是他纯粹好心,便也顶着众人的议论接受他的好意。
现在又是搞哪一出?
之前就有人说她手段高明了。
现在她更是百口莫辩了。
最初,他和师尊交战,腥风血雨。
现在,他又送她吃食,抹她嘴角,惹得众人侧目,口水如潮。
这人……
才是真正的手段高明!
敛滟阿见面前女子神色羞赧错愕,脑袋里却波涛汹涌,他忍住了笑意,视线扫过周围人。
强烈的压迫感让四周瞬间转移目光,安静如鸡。
他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微微挑眉,仿佛在说“看吧,他们不敢”。
阮姗凌乱地看着他,怎么感觉,人越多他越兴奋呢?
正当两人目光僵持之际,人声突然爆发开来。
“看!名单出了!”
阮姗立即回过头,只见众人头顶又出现了一幅巨大的虚空卷轴。
她在密密麻麻的字中寻找自己的姓名,头抬得太久,脖颈酸痛。
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你叫什么,我帮你找。”
她想都没想:“阮姗,谢谢啊。”
说完又感觉奇怪,转过头,发现敛滟阿在她身旁,也在抬头注视那幅卷轴。
又上一当。
随后,他微微弯腰,靠近她的脑袋,抓住她的右手,捏住她的食指,托举起她的手臂,指向一个方向。
两人视线齐平,顺着食指的方向看去,在卷轴的右数第三列第七个,上面赫然写着“阮姗”二字。
看到名字的瞬间,阮姗喜笑颜开,开心忘我,竟然抓着那只手跳了起来。
“我过了!我过了!”
敛滟阿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等她自己发现。
他看着她,默数着,三,二,一。
果不其然,少女兴奋的笑声转为一声惊叫,随后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他看着那个一溜烟跑开的背影,看了看那只刚刚被握住的手,眼中浮现一丝意犹未尽。
阮姗慌慌张张在演武场中寻找,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荨衣,又朝她跑去。
荨衣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背,轻笑一声,“怎么样?”
阮姗顿了顿,兴奋抓住她的手:“我过了!!!”
荨衣摇摇头:“我当然知道你过了,我是问刚刚,你跟大师兄怎么样?”
阮姗回想了刚才的种种情形,她咬咬牙,愤愤道:“今晚,竹知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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