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河岸边的芦苇，裹在蓝白格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啼哭。当巡警的手电筒光照到那张发紫的小脸时，黏在婴儿额头的一张符纸正在雨中慢慢融化，朱砂书写的"如"字晕染成血色的溪流。

这是白河悠真与这个操蛋世界充满恶意的初次照面。

新宿中央公园的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斑。白河悠真蹲在水池边缘，盯着水中那个银发紫瞳的倒影发呆。

"啧，还是看不习惯。"

水中的男孩看起来最多七岁，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左侧脸颊还沾着昨晚在便利店顺来的果酱。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惹人怜爱的混血儿童——如果忽略他眼中那个15岁中国高中生的灵魂的话。

悠真伸手搅乱水面，试图水中的倒影。几年前他还是个普通高中生，放学路上莫名其妙踩空掉进坑里，再睁眼就成了被遗弃在河边的日本婴儿。更离谱的是，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咒灵那种鬼东西。后来发生点事，孤儿院也呆不下去了，就出来讨生活了，好歹自己也是活过一回的人了，还能穷到自己咋滴?

"喂，小鬼。"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女声。悠真转头，看见一个扎着乱糟糟马尾的女孩站在长椅旁。白河理央，13岁，孤儿院里少数没被洗脑的孩子，身上永远缠着渗血的绷带，当初是俩人一起出来的。

"理央姐~"悠真立刻换上甜腻的童声，"我在练习表情呢！"好命苦啊

理央翻了个白眼，把一件皱巴巴的运动外套扔过来："擦干净脸，今天要去骗便利店大叔。"

[image::::43::::]没错，开局是弃婴，中间是流浪儿，说实话悠真开始以为自己拿的是男主剧本，可谁家主角混这么惨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还得去装可怜骗取同情心。悠真咬牙，不是自己不努力，实在是现在小屁孩的身体拖累了自己那颗积极上进的心。

蹲下乖乖用湿巾擦拭脸颊，动作熟练得自己都想掉泪，就算装可怜也要做到最好，这可能就是悠真所剩不多的自尊心了。不过流浪的生活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让他完全掌握了如何利用这副孩童外表——只要眨巴着紫水晶般的眼睛，再配上几句奶声奶气的"欧尼酱"，大多数成年人都会心软，面包牛奶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有多少人想不劳而获还没机会呢。悠真在心里做自我安慰，不然他就真想重开了，这操蛋的人生。

"所以今天是什么剧本？白血病弟弟？被□□追杀的小少爷？"悠真一边问一边把外套折成坐垫。这是他们总结出的惨痛经验：衣服太脏会被便利店赶出来。

“建筑工地的孤儿。"理央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道具包"。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右臂的绷带换成了便利店顺来的创可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些。

“得，今天又是现实主义题材”悠真撇撇嘴，把学生证塞回兜里。这些假证是他们最值钱的家当，每张都对应着不同的悲惨故事。他最喜欢"白血病弟弟"那个角色，演起来特别有戏剧张力——只要咳嗽时往手帕里挤点番茄酱就行。

理央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空药瓶，动作麻利地灌上自来水，"记住，店长的女儿刚上大学，要提到'姐姐也想去读书'。"

“遵命，理央姐～"悠真拉长声调，银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干完这两票咱该换地方了吧？最近总感觉有人盯上我们了..."到底是谁在悄悄觊觎一对儿孤苦可怜又美貌的姐弟俩，想到这里悠真忍不住打了个颤“咦～不会是什么有特殊爱好的死变态吧”

理央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悠真指的是什么——上周他们在那家FamilyMart顺东西时，收银台后面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了个诡异的角度，就像有人在另一端盯着他们看。

"少废话。"理央把最后一张伪造的处方签塞进药瓶，"今天的目标是冷藏柜第三排的便当，你去拖住店员。"

悠真做了个鬼脸，把棒棒糖棍精准地弹进五米外的垃圾桶。这个身体虽然只有七岁，但经过三年的街头生存训练，他已经能完美控制每一块肌肉——无论是装哭时嘴角颤抖的弧度，还是偷东西时手指的精准度。

"非、非常抱歉！"

便利店里，悠真抱着撞翻的饮料箱连连鞠躬，刘海恰到好处地垂下，遮住他紫罗兰色眼睛里闪过的狡黠。他故意让手腕内侧的"针眼痕迹"在动作间若隐若现——那是理央用圆规和特殊墨水画的，连皮肤纹理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说真的，要不是出身在一个正常家庭，理央现在绝对能成为一个受人吹捧的天才艺术家。

店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秃顶男人，工作牌上写着"佐藤"。面对撒了一地的饮料和隐隐作痛的腹部，他刚要发火，注意到面前是个看着就营养不良的小孩子，整理饮料的慌乱的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针眼"，还有大偏的淤青，佐藤的怒气顿时凝固在脸上。

"小朋友你...没事吧？"佐藤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你这手腕上是怎么回事啊?”

悠真适时地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没、没关系...是我生病了，医院的护士姐姐说，打针是为了我好..."他故意没说后半句，留给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

三分钟后，悠真已经坐在员工休息室里，捧着热腾腾的饭团，一边用"接受治疗时认识的护士姐姐教的方法"帮店长按摩肩颈。他注意到佐藤无名指上的戒痕——戒指刚摘下不久，边缘皮肤还比较白。

"这里的关东煮香气和我妈妈煮的很像..."悠真小声说道，同时通过余光看到监控屏幕上，理央正在生鲜区"选购"打折的刺身拼盘。

佐藤的表情明显松动："你妈妈她..."

"火灾。"悠真适时地让眼眶泛红，"妈妈把我推出来...但她自己..."他故意没说后半句，留给对方想象空间。

看到佐藤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悠真突然转换话题，“大叔的戒指磨得好亮”他晃着够不到地的小短腿，"是您的女儿用打工钱送的父亲节礼物吧？我姐姐也说等考上大学要..."

佐藤猛地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擦了擦眼睛。当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袋糖果："吃点糖吧。还有告诉你姐姐...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理央已经翻过后巷的围墙。她蹲在垃圾箱旁清点战利品：两盒刺身拼盘、三瓶功能饮料、还有一卷绷带---最后这个是真的需要的，不是道具。过了一会儿，悠真从门口方向溜达过来，一张从糖果袋里发现的万元钞票在他指尖哗啦作响，“大叔真是个好人啊，祝他能长命百岁”

"喂，小鬼。"理央敲了敲旁边悠真的脑袋，“今天你的咒力能用吗”

“要是能吃到好吃的晚饭的话，那应该是能用的”悠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叹气

“还有，别敲我脑袋，会变笨的”

理央撇了撇嘴，拳头已经举到半空，突然瞥见悠真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那是他们上周招惹到三级咒灵时留下的诅咒痕迹。那些纹路比昨天又蔓延了一些，像树枝般向锁骨处延伸。

"白痴。"她改拳为掌，粗暴地揉了揉悠真的银发，顺着向下摸了摸他的脖颈，触碰到那些诅咒纹路时，她的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小针在扎。

[image::::43::::]悠真蹦跳着躲开："我们走之前把这片的小混混揍一顿吧"这群人经常骚扰附近的便利店。

他仰着头边走边摆动着身子，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个地方似乎对未成年人格外宽容——或者说，对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孩子们视而不见。上周他们在歌舞伎町看到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当街斗殴，警察来了也只是简单登记就放人了。

"理央姐，你说我们要是哪天被抓了，会被送回孤儿院吗？"悠真突然问道。

理央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没有回答，只是把万元钞票折成小方块，塞进袜子的暗袋里——这是他们藏钱的习惯之一。

悠真识趣地没再追问。他知道理央对孤儿院的厌恶不亚于自己，那个地方表面上是儿童养护设施，背地里却是人鬼一如宗的实验场。三年前那场"意外"火灾，就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逃亡机会。

"今晚吃寿司吧。"理央突然说，晃了晃手里的刺身盒，"庆祝一下。"

悠真眼睛一亮。自从开始流浪生活，能吃上新鲜刺身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晚餐是便利店过期便当，或者公园喷泉里洗过的野菜。他以后再也不说学校食堂的饭难吃了，比起这那简直就是佳肴。

"理央姐万岁！"他欢呼着向前跑去，银发在夕阳下像一团跳动的冷焰。理央跟上他，两个小小的身影逐渐隐入在新宿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夜幕降临，街上的霓虹灯依次亮起，两人刚吃完得来不易的晚饭，准备商量下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趁着你今天能用咒力，咱先去歌舞伎町附近找个冤大头敲一笔，之后拿钱回乡下，我们身上的麻烦要尽快解决”

悠真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其他事。自从上周无意中"吞噬"了一只咒灵后，他总觉得脖子后面发痒。偷偷用便利店厕所的镜子照过，发现那里浮现出几道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侵蚀又扩散了。想到这里，悠真就忍不住皱眉，人体实验的后遗症像幽灵一样缠着他，不知道哪天就爆发出来，现在表现出的只是咒力的不稳定性，之后还有更大的麻烦...

"走了。"理央打断他的思绪，"别发呆了，看着像咖啡厅颓废的社畜大叔，而你却是个小不点"

"我内心成熟！你不能小看我的灵魂！"悠真抗议道，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我今年身体10岁，但阅历丰富啊，四舍五入就是18岁！"

理央头也不回："在日本20岁才算步入成熟，小鬼。"

悠真撇撇嘴。这个世界最让他不适应的不是咒灵，而是突然变成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子"。前世他好歹是个能独立生活的高中生，现在却要靠着装可爱混饭吃。

路过公园的流浪猫时，悠真下意识停下脚步。那只三花猫背上趴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又是一只低级咒灵。最近他能看到的咒灵越来越模糊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理央姐，你说咱去人家店里帮忙会有人要吗？"悠真突然问道。

理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想去正经打工？"

"就是好奇..."悠真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睡两天榻榻米"

"等你长到能打工的身高再说吧。"理央揪了揪他翘起的银发，"现在，专心演好你的角色，明天还有一场，干完咱就走人"

悠真叹了口气，把最后的疑虑咽回肚子里。他其实很想问问理央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脖子后面的变化，但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理央身上有太多谜团，她和自己不一样，自己身上的怪异之处是垃圾实验搞出来的，但理央她自始至终都很神秘，当初他翻遍了档案也没找到关于她的记录。这很可疑，以那群人严谨的作风来看，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一起生活的这三年悠真发现了更多诡异的地方，比如她右臂的伤为什么总在雨天渗血，正常的应该早就愈合了，又比如她真的过分的成熟了，她以前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孤儿院的几岁的小孩，但她却表现的对社会规则特别老练的样子...当他问起理央的时候，她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悠真相信理央对自己没有危险，他只是有一些不好的猜测，需要之后找机会验证一下...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两人身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慢慢走向便利店的方向。悠真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黑色纹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孩童的外表或许是最好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