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苦

孤儿院的食堂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廉价清洁剂的味道。神崎光夜——现在被登记为"白河悠真"的银发男孩,正用勺子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味噌汤。汤面上漂浮着几片蔫黄的葱花,像极了这个孤儿院里所有孩子的眼睛。他是在昨天刚来这个孤儿院的,之前一直待在收留幼婴的乳儿院,其他孩子在两岁的时候就被安排寄养或转入普通孤儿院,而白河悠真一直在那里待到了五岁,之后就被这个孤儿院的人接到了这里。

"喂,新来的,你那头发是真的还是染的?"

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带着两个跟班围住了悠真的餐桌。悠真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瞳孔里映出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早就注意到这群孩子了——他们是护工们的眼线,专门负责"管教"不听话的新人。

"天生的。"悠真平静地回答,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餐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前世十五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校园霸凌在哪里都一样。

胖男孩突然伸手揪住他一缕银发:"少骗人了!肯定是——嗷!"

悠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不锈钢餐叉抵在对方手腕的穴位上。这是他在前世在小卖部门口看里面放的武侠片中学到的技巧,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放手。"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胖男孩僵在了原地。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食堂另一端传来:

"山田,护工在找你。"

胖男孩像触电般松开了手。悠真顺着声音望去,在靠窗的餐桌旁看到了一个扎着乱糟马尾的女孩。她右臂缠满绷带,左手正一粒一粒地将米饭排列成某种图案。

"算、算你走运!"胖男孩悻悻地带着跟班离开了。

悠真重新坐好,余光却一直锁定在那个绷带女孩身上。她看起来比他大两三岁,苍白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完全不像孩子的眼神。

"那是白河理央。"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悠真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瘦小女孩,"她是...特别的孩子。护工们都不管她。"

"为什么?"

眼镜女孩紧张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听说她刚来时,有个护工想带她去'特别教室',结果第二天那个护工就...失踪了。"

悠真挑了挑眉。他再次看向窗边的女孩,发现她正用筷子尖在排列好的米粒上划着什么符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将绷带映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下面青紫色的淤痕。

"她好像知道什么"悠真轻声自语。在这个宛如人偶工厂般的孤儿院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像人偶的存在。

从踏入白河儿童养护设施的第一刻起,悠真的心脏就猛地抽痛了两下,像是某种本能的预警。前世看过的那些恐怖片桥段在脑海中闪回,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座普通的红砖建筑——四层楼高,规整的方格子窗户,门口挂着锃亮的铜牌,上面刻着"爱心呵护每一个孩子"的字样。阳光照在外墙上时,甚至还会显出几分温馨。但悠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最明显的是那些说不通的建筑结构。孩子们私下都在传"特别教室"在地下二层,可官方展示的建筑图纸上根本没有地下室。三楼西侧的所有窗户都被焊死了,玻璃外永远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就算用手掌使劲擦拭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悠真曾试着在雾最淡的时候贴近窗户,恍惚间似乎看到有影子在雾中蠕动,但一眨眼又消失了。

这里的规矩也透着古怪。每周二早餐都会供应一种荧光绿色的果冻,散发着微弱的薄荷味。不吃的人当天必定会被叫去"体检"。悠真第一次见到时,那碗果冻突然冒出一串气泡,在表面组成了一张扭曲的笑脸,吓得他差点打翻餐盘。而当他环顾四周时,发现其他孩子都面无表情地吞咽着,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异常。

洗漱间里找不到一面镜子。"这是为了防止你们产生虚荣心。"护工这么解释。可悠真偶然撞见护工休息室时,发现里面密密麻麻挂满了镜子,每面镜子边缘都用红绳系着小铃铛。有风吹过时,那些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镜面却诡异地纹丝不动。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每晚的点名方式。熄灯前,护工不会喊孩子们的名字,而是念一串数字代号。回答的声音要比前一天更响亮才能得到奖励,声音变小的孩子则会被带去"补课"。悠真注意到,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回来时,眼神总会变得呆滞几分,就像被抽走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这鬼地方该不会真闹鬼吧?"悠真在心里干笑两声,嘴角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周二清晨的阳光透过雾气弥漫的窗户,在食堂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给每个人脸上都蒙了一层病态的苍白。

今天是"绿色果冻日"。悠真盯着餐盘里那团荧光绿的胶状物,它正在晨光中诡异地蠕动着,表面不时冒出几个气泡,发出细微的"噗嗤"声。他偷瞄四周,其他孩子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果冻,连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白河理央也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见鬼..."悠真移开视线,转而盯着雾气朦胧的窗玻璃。忽然,他的呼吸一滞——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正慢慢弯下腰,而现实中他分明挺直着脊背端坐着。倒影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紫罗兰色的眼睛在雾气中泛着诡异的光。

食堂里的声音仿佛突然远去了。悠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像是有生命般在玻璃上蜿蜒爬行,渐渐吞噬了那个诡异的倒影。

---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

"不吃的话,会惹护工生气的。"

那只手冷得像块寒冰,寒意透过单薄的衬衫直刺骨髓。悠真浑身一颤,勺子"当啷"一声掉在餐盘上。他猛地回头,正对上理央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那双瞳孔正微微收缩,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光,像是夜间猫科动物的眼睛。

"不吃的话,会惹护工生气的。"理央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雾气。她缠着绷带的右手搭在悠真肩上,隐约可见绷带下透出幽蓝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

悠真喉结滚动,余光瞥见护工长正端着咖啡壶往这边张望。他强压下胃部翻涌的不适,舀起一勺果冻。胶状物在勺尖颤动,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血丝状的脉络。当果冻滑入喉咙时,他尝到了铁锈般的腥味。

"你...看到了吗?"悠真用气声问道,手指在桌下悄悄指向窗户。玻璃上的雾气此刻凝成手掌的形状,正有节奏地拍打着窗面。

理央的指尖突然发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肩胛骨。悠真痛得闷哼一声,却听见她在耳畔低语:"别看,别问,别想。"她的呼吸带着冰雪的气息,喷在耳垂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当悠真被迫低下头时,餐盘里的果冻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荧光绿的胶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网络,正随着他的心跳频率搏动。最中央的位置缓缓鼓起一个肉瘤状的凸起,隐约能看出五官的轮廓——正是方才玻璃倒影那张扭曲的笑脸。

"吃干净。"理央松开手,绷带下的咒纹突然暴涨,青光透过纱布在餐桌投下蛛网般的影子。那些光影恰好遮住了餐盘的异变,"除非你想今晚就去特别教室。"

悠真攥着勺子的指节发白。他突然意识到,整个食堂不知何时安静得可怕。所有孩子都停下了动作,头颅以相同的角度转向他们这桌,嘴角挂着与果冻表面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悠真的后背渗出冷汗,黏腻的衬衫紧贴着皮肤。他强迫自己将颤抖的勺子再次伸向餐盘,余光瞥见理央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碗筷,绷带下的青光渐渐收敛。那些原本僵直转头的孩子们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又同时恢复了机械的进食动作,咀嚼声重新在食堂里此起彼伏。

“要想活下去,就遵守规则”理央突然将一张纸条塞进悠真掌心,转身混入排队放餐盘的人流。纸条上只有一行歪斜的字迹,末尾画着个歪扭的闪电符号——和她之前在米粒上排列的图案一模一样。

"喂,你们真的都没发现吗?"他压低声音问旁边的男孩,对方却只是茫然地眨眨眼,嘴角沾着荧绿色的果冻残渣。

悠真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这个孤儿院就像个精心伪装的怪物,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只有他能看见那些藏在日常表象下的诡异细节。护工们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孩子们日渐呆滞的眼神,还有深夜走廊里时隐时现的脚步声...

"开什么玩笑..."他在心里暗骂,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前世的记忆让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情节发展下去准没好事。但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除了他和理央,似乎没人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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