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gos关掉通讯界面,身体向后靠在舒适的电竞椅上,电脑屏幕上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灭。他不仅不生气反而久违地期待起明天的到来。
突发奇想的,他双手再次覆上键盘,在之后的半小时里房间只余下“滴滴答答”的声音。
次日,恰逢周末。
晨光洒在德林斯维加斯学院哥特式的建筑群上仿佛为这座古老的学府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在宿舍楼道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
陆末一推开宿舍的门,金色的暖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给少年过于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此时,他的室友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听闻响动,孙成光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脸上堆起一个与平日无异甚至略显局促的笑容。
“末一,这么早出去?”孙成光朝少年走去,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与陆末一对视。
自从蓝小天出事后他们寝室就一直保持三人的状态,几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但是陆末一和他们不在一个班,疏离在所难免。
陆末一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孙成光。少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轻柔:“嗯,去图书馆看看书。”
孙成光打量着陆末一,看着对方那副纯然天成的模样。他舔了舔嘴唇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莫名的关心:“最近在班上过得怎么样?”
嗯?陆末一有些疑惑不明白孙成光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微笑着回复:“很好啊。成光你为什么这么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没事。就,随后问问。”孙成光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早晨的对话于陆末一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下午的排练如期照旧。
难得的,在约定的时间点没有看见克里斯的身影,就在裴泽稀奇某人居然迟到时就被闻知意告知克里斯请了下午排练的假。
随后他又从贺铭口中得知克里斯回家了。
回家?家里难道出什么事了?
不对......克里斯的家......不就是皇宫吗?
少年这才想起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王子。
克里斯·威廉安德森,这个总是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校服且举止优雅的少年,他的姓氏“威廉安德森”背后所代表的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皇族。克里斯是当今陛下的嫡系子孙,是如假包换的皇子。
贺铭口中的回家,意味着返回那座守卫森严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宫殿。
问题是如今通讯技术如此发达,即使是需要高度保密的谈话也有的是加密信道和安全屋可供选择。有什么重要事情必要到让克里斯亲自返回皇宫面谈?
裴泽快速在脑中过滤近期的新闻和来自家族渠道的信息。皇室与贵族圈层表面上风平浪静并未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么,促使克里斯回去的大概率是一件被控制在小范围内,甚至可能尚未公开的内部事务。
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含阴谋论的猜测不是没有,只不过从一开始就被裴泽排除。皇亲国戚生日宴什么的,以克里斯的性格,少年对这种充斥着虚与委蛇毫无效率可言的社交活动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更何况,话剧排练在即,按照克里斯的作风这绝对属于他优先级的正事。
加之裴泽甚至听闻过一些极端的例子——就连某位至亲的寿宴,这位殿下都只是象征性地露了个面。克里斯宴会的停留时间从来不超过半小时,尽管从前的他还未正式参政,少年依旧借由政务抽身离去。至于一些旁系贵族的婚庆,他更是连请柬都懒得拆封,直接交由侍官按模板回绝。
这样一个连至亲寿宴都只肯当过场走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场普通的家族聚会在这个关键节点抛下他重视的正事突然离开?
要说什么国家决策需要克里斯定夺那就更不可能了,老国王身体硬朗得很,帝国贵族间甚至流传出皇位会直接跳过王储直接传给克里斯的流连蜚语。
听说当时穿出这话的人直接被关进了帝国大牢。
再说,如果真是家族聚会贺铭怎么没去?
综上所诉,抛开这些理由,裴泽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只有狩猎游戏。
片场休息时,裴泽、陈翡还有贺铭坐在阶梯上休息、闲聊。
裴泽咽下一口矿泉水,状似随意地问道:“诶,贺铭,话说你们家今天有家宴吗?”
“嗯?”
这提问属实把贺铭问得一愣神,家宴这个词在贺铭的词典里似乎是一件稀奇且遥远的事情。
裴泽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话:“克里斯今天不是没来?这节骨眼他不来我觉得挺稀奇的。我想着是不是有家宴什么的。”
此话一出,陈翡和贺铭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两人直接忽视了裴泽口中的“这个节骨眼”,关注点全落在“家宴”这个荒谬的猜测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不如说克里斯是想自己在宫里头的那张硬邦邦的雕花大床都比他专程去参加家宴靠谱。”
贺铭也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口无遮拦道:“仇人死了克里斯可能都还会觉得惋惜,因为少了个能玩的对手。但是要他至亲去世?我觉得他当晚能开香槟庆祝,还得是珍藏版那种。”
“咳!”陈翡用力咳嗽一声,狠狠朝贺铭小腿踢了一脚,眼神带着警告。意在提醒少年说话不要这么肆无忌惮,毕竟隔墙有耳,议论皇储是重罪。
贺铭挨了一脚依旧无所谓地耸耸肩,脸上那混不吝的表情丝毫未变但总算没再往下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陈翡趁此赶紧打圆场,少年生硬地转移着话题指着舞台方向:“哎别说这个了!裴泽你看那边,闻知意是不是在叫我们过去?”
裴泽顺着陈翡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少女确实在朝他们这边招手,但他知道陈翡只是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他没有戳破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盖拧紧。
这么来看,抛开以上那些不合常理的猜测,克里斯在这个节骨眼上返回宫殿,因为“狩猎游戏”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即使陈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但看贺铭那副口无遮拦藏不住话的样子,只要他想,他有的是办法从少年那里套出两人口中关于“家宴”背后的真相挖出克里斯家族内部那点不可外传的秘辛。
裴泽的好奇心还算旺盛,不过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怕惹麻烦或是顾忌皇室威严,只是根据过去到现在从舅舅那里听来的关于皇室的一些零星消息还有贵族及民间的一些传闻。
他想,他或许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暑假那年,裴东川为了骗他照顾性情有些古怪的克里斯,曾半真半假地跟他讲过一个小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
明明是生下孩子的父母,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却完全没有舐犊之情仿佛那只是她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一个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至于父亲,非但没有给予应有的关爱,反而因为孩子过早显露出的天赋和远超同龄人的冷静,而流露出丑陋的嫉妒。
记得舅舅当时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说:“所以这小子性格别扭得很,你多多包涵照顾照顾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裴泽当时听完,只觉得舅舅编故事的能力越发离谱,为了让他同情克里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世上怎么会有嫉妒孩子的父亲?
可现在......
舅舅说的话和自己查到的资料组合在一起,现在的他或许能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厌恶自己孩子天赋的父亲,就有在夜市街头守着炒饭摊为孩子生活而熬白了头发的母亲。有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玩弄人心的Tragos,就有无论再糟糕都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裴泽的目光朝实验楼下看去,即使是周末依旧有不少学生走在小路上,或许是情侣两人散着步探讨着未来,或许是背着书包去往图书室学习的学生,更甚者或许是校园的园丁除完杂草拿着猫食喂养校园附近的流浪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光与暗交织,善与恶并存,崇高与卑劣同在。
闻知意已然在走廊另一头催促。
裴泽收回目光殓去心中不快,他收了思绪不再为这个突然知道的事情分神。
这些关于克里斯的私事他做不了什么,没理由更没立场去插手。知道了,也仅仅是知道了,如同在阅读一本与己无关的晦涩史书。
此刻,他需要聚焦的只有一件事——从克里斯口中探得更多关于狩猎游戏有关的消息。
希望对方这一次回去能给他带来他想知道的信息。
窗外的阳光透过实验楼的玻璃在裴泽脚边投下斑斓的光。那一缕阳光,跨越数公里毫无阻碍地洒落在皇宫的穹顶上,金灿灿的光打得塔尖折射出刺眼的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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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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