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是三万三。”老板看方汀的表情还是带着几分审视,但语气却客气了很多,她把计算器递过去:“你这些衣服的尺码都偏小,而且款式都过季了,所以我基本是按两百一件收的,有几件经典款的价格稍微高一点五百一件,这个包是今年的新款,我按全新闲置能收到二万六。”
“你看看对这个价格还满意吗?”
方汀点头:“可以。”
能处理就行,不然也是放在家里生霉。
“行,那我加你个微信,检验的钱我就不收了,过检后我会把钱统一打给你的,有任何问题联系我就行。”老板道。
方汀加完微信后,就带着方稚走了,经过刚才那一阵耽搁,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两人就在城里沿河逛了会儿,顺便买了些过冬的厚衣服和生活用品,就决定去找酒店,但因为年龄问题,不少酒店都拒绝为她们办理入住,方汀打电话问了许多家,才终于找到一家能够入住的。
方汀手机里有不少‘赔偿款’,因此定了两间环境还不错的酒店。
方稚第一次住这样的酒店,兴奋得差点一晚上没睡着,卫生间的智能马桶都差点被他玩得感应失灵。
第二天一早,方汀便带着方稚直奔卖自行车的地方,给他买了辆两座的自行车,要不是方稚太小不能骑电动车,方汀其实更想买一辆小电驴的。
满载而归,到家时就已经是下午了。
满院子的黑脚鸡,捉着红薯叶子到处跑,溏心屎拉得到处都是,方汀进门时差点踩中,幸好被方稚推了一把。
方稚已经习惯了,但方汀还在适应,本来她来这里也才半个多月,其中大把时间不在家,即使晚上回来,地也早就被奶奶清扫地一干二净了,哪还能见到这种混乱场面。
方汀见缝插针地踩着干净地面,逃似的跑到台阶上,还没进堂屋,就差点迎面被一个黑影撞倒,趔趄着步子连连后退了好几下。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爷爷。
方汀看向他,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难掩倦意,看见方汀,爷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迅速往身后一藏。
但并未藏严实,方汀视线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隐约能认出是户口本。
“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奶奶呢?”方汀问。
话音刚落,就见方稚咬着一根生红薯,一脸惊喜地从厨房蹦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爷爷面前,亲热挽着他撒娇:“爷爷,你怎么回来了,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回来有点事,一会儿就走了,你小子最近在学校没闯祸吧?”爷爷看见方稚的表情明显和看见方汀不同,笑意显露出来,连脸部的肌肉都柔和了几分。
爷爷拍了拍方稚的脑袋,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递给方稚,半晌手顿了下,又掏出一张二十的递给了方汀。
见她没反应,顿时皱了眉头,呵道:“愣着干嘛?”
方汀挑眉接过,心里有点奇怪,这老爷子今天转性了。
正想着,就见方稚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将他随手放在厨房的购物袋拎出来,从里翻出一件黑色翻毛领的棉夹克递给爷爷,“这是姐给你买的,试试看合不合身?”
方稚只有在对外称呼方汀时,才会格外有礼貌的叫她姐,除此之外,都是喊的全名。
“你姐买的?”爷爷摸着衣服的面料,厚实紧密,一看就不是一两百能拿下的,他眉心一拧,瞪向方汀:“从哪得来的钱,天天有钱了就买这些,一点都不节约,我看你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方汀看着地面,没回答,方稚看不下去,替她解释:“是她去拍节目的时候,城里父母给的,姐姐又没乱花,就买了几件厚衣服。”
爷爷眉毛一抬,怒目圆瞪道:“你还帮她说话!拿别人家的钱还好意思,有没有点出息!”
“那又不是她自己要的,那是别人给的……”方稚嘟囔了几句,拿手肘杵了杵方汀,示意她赶紧解释。
“那她也是要了!”爷爷将那衣服往地上一扔,指着方汀骂:“你就不怕人家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农村来的!”
方汀走上前去把衣服捡起来,搭在胳膊上,径直朝堂屋走去,“像你一样,靠那点骨气早饿死了。不要就算了。”
爷爷在背后还指着方汀的背影骂,方稚好声好气地劝完爷爷,又跑进堂屋,朝方汀讨好一笑,将她胳膊上的衣服拉过来。
见她没反对,又咚咚咚地跑出去撵上爷爷,把衣服给了他,送别爷爷后,他才精疲力尽地走进堂屋,一屁股摔进沙发椅上。
“你别生气,爷爷就那脾气,其实他挺爱你的。”方稚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方汀:“我知道你觉得爷爷偏心,所以之前一直不喜欢我。”
方汀躺在躺椅上,眼睛闭着养神,淡淡问:“为什么这么说?”
方稚拿不准她问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思忖了半晌,决定都解释:“之前你去参加节目,爷爷说叫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后来问了节目组,说什么都不能寄,我们就算了的。”
方汀眼皮抬了一下,睨方稚的眼神带着点稀奇:“你爷爷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那可不,爷爷只是看着凶,只要跟他撒娇,他保准心软。”方稚一脸得意,尾巴翘得老高:“所以啊,你得跟我学。”
方汀嗤笑一声,没搭腔。
“所以你一直觉得爷爷偏心,就不喜欢我,对吧?”方稚凑近方汀,“但你现在变了好多,给我买吃的,还买衣服,连自行车都给我买了……你不讨厌我了,对吧?”
方汀闭眼,把方稚近到快怼进她嘴里的头推开,语气毫无波澜:“嗯嗯嗯,你说得都对。”
听出方汀的敷衍,方稚退回去,往躺椅上一趴,撅嘴道:“反正我不管,你以后在学校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装不认识我了。”
“等你什么时候成绩能赶上我,再跟我谈条件。”方汀起身,屈指给了方稚一个爆栗,趁他吃痛,懒洋洋地回了房间。
十一月中旬。
方汀去到县上,参加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奥数竞赛集中训练,一直呆到十一月底才抽空回了趟家。
山上海拔和城里不同,十一月底就开始飘细细的雪花,方汀回来一趟直接高烧到四十度,差点就进了icu,险些没赶上十二月初的市级选拔赛。
虽然比赛那天,方汀的感冒依旧没好透,但好在大脑机能运行正常,有惊无险地通过选拔赛。
在清一色的县区中学里,方汀是唯一一个以乡镇中学入围的,因此一去就受到了特殊关注,不过方汀怀疑这背后有老林的运作。
据说这个带队老师是老林媳妇儿的前男友,和平分手那种,因此师母特意跟这带队老师提了一下,要多关照方汀,这一来二去的,就把方汀的身份传了个遍。
那些县区学校的,天天打了鸡血似的要跟她切磋,好像把她打赢了能证明什么似的。
在市里又集训了半月,便到了省赛的时间。
“班长,清点一下人数,咱们准备出发了。”
带队老师姓刘,叫刘斐,和老林一样,头顶毛发稀疏,但他好在把一边头发留长了,因此只需把那片头发往旁边一搭,就能完美掩盖他空荡的头顶。
“一共三十个,到齐了,老师!”
市队临时选的班长,来自隆河一中,名字叫安凌,据说从小学开始就在接触奥数,家里一共出了三个状元,算是有在学术熏陶下长大的,为人有些高傲,但却并不令人讨厌。
省一的席位,他是最有希望的人选。
刘斐还在车前讲着注意事项,方汀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听一边闭目小憩。
车缓缓启动,匀速行驶在高速上,此行是到安南省的省会城市安州,路程大概两个半小时。
在距离安州高速口还剩两公里的时候,车内开始嗡嗡躁动起来,方汀被吵醒,一看前面,是安凌和许博然针对一道题的解法产生了争论。
“要吵下车吵去。”坐在方汀旁边的女生忽然开口,声音冷冽。
方汀扭头看去,出声的人叫赵柠,来自筠山二中,是整个市队里唯一和方汀来自同一地方的人。
只是她性格孤僻,不太愿意搭理人。
“赵柠?”许博然扭头看来,半晌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目光。
他起身扶着行李架,步伐颠簸地走到赵柠面前,居高临下地将手里打印的试题递给她。
赵柠眉心紧锁,看着他,脸上颇为不耐。
“只要你解出来这道题,比赛期间,我绝不在你面前说一个字。”许博然朝赵柠扬扬下巴,挑衅道:“赌不赌?”
方汀余光瞥了眼那张纸上的题,她有印象,应该是一道全国联赛的类型题,主要涉及了数论、代数变形和分类讨论,安凌和许博然争论的点,估计就是整数解枚举的部分。
“记得你这句话。”赵柠冷眼横他,伸手将稿纸从许博然手中霍然抽出,拿出笔开始推算。
约莫二十分钟,赵柠的解题步骤便铺满整张纸,她刚要落下最终答案,就见一根细长的手指从左侧伸了过来,说了句:“还差一种。”
“不可能。”
赵柠扭头看去,面露不爽,这道题的答案就是三和九,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答案。
方汀坦然迎上赵柠的瞪视,指着题干,轻点了两下,提醒:“虽然没有新解,但还需要排除最后一种可能——x和y同时大于二。”
赵柠若有所思地从头看了遍题干和解题步骤,笔尖一顿,竟然发现确实漏了一个可能,她抬头瞄了眼方汀,就见方汀已经收回视线,在玩手机了。
写好整道题后,赵柠把稿纸扔还给许博然。
刚走出几步,就听安凌忽地高声喊:“你看吧,我就说一共是四种分类,赵柠的解法和我一样。行了,愿赌服输吧,从现在开始,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咯!”
赵柠走回位置,并没有想象中的解气,她绷着脸转头看向方汀,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地出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尽管集训开始她们就在一个班上,但她没跟方汀说过一句话。
方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见赵柠那表情像是憋屈但止不住好奇,耸肩不以为然道:“我也觉得他们挺吵的。”
赵柠神情瞬间释怀了,看方汀的眼神像找到了什么同盟似的,点头煞有其事道:“那确实。”
正说着,坐在副驾驶的刘老师举着扩音喇叭,喊:“到了!”
祝大家国庆快乐、中秋快乐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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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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