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预赛的比赛场地，安排在安州三中。

方汀没来过这个学校，但却久闻大名，原因无他，安州三中的所有学生几乎都排在全省前五千内，个个单拎出来都是学霸精英。

方汀上辈子高考时，就对天赋型选手感悟颇深了。

她所在的省份是高考大省，考了六百七八，甚至都排不进省前五十，你高自然有人比你更高，加之方汀以前没有走竞赛这条路的概念，因此只能与梦中情大失之交臂。

“好漂亮的银杏树！”

站在方汀侧后方的一个马尾辫女生感叹了一句，说着，还把手机拿出来拍了张照。方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时间瞳孔都放大了。

一条宽而开阔的大道两旁种满了银杏树，银杏叶子散落一地，好似铺成一张金黄的地毯，树身刷着白色的漆，从正前方看去，一道白而笔直的线延伸至天边，与天地接壤，形成一幅极其规整的对称图形。

方汀没忍住，也拿着手机拍了一张，刚拍完就听带队老师那边招呼着集合。

刘斐站在宿舍前的台阶上，朝下挨个数着人头，等人到齐后他才开口：“今天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如果想要自习的，a教的一楼都可以用，晚餐在学校食堂，宿舍号我一会儿发到群里。”

“安凌，发一下餐券。”

等安凌挨个发餐券的时间，刘斐继续说着注意事项：“明天早上吃过早饭后，七点统一在这里集合，出发去考场，所有人必须听安排，不许惹事，遇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高亢整齐的应答声直冲云霄。

那震天的气势，将周围路过的其他市县的人都惊得愣了下，刘斐抚着额角，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小声些：“最后我再提醒一句，你们出来了就是代表隆河的形象，任何人不许惹事，但凡被我发现，不讲条件不讲理由，全部取消比赛资格，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这次的回答声没上一句那么振奋人心，但依旧整齐划一，刘斐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解散。

方汀的宿舍号是‘304’，安州三中都是标准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市队里正好是四个女生，因此被分到了一起。

除去方汀和赵柠，剩下两位一个叫徐佳佳，一个叫杨籽玉，分别来自隆河市滨江区二中和隆河市弗阳县一中。

尽管在一起集训了半个月，但四人对彼此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知道名字的程度上，方汀原本就是遇强则强的类型，因此在集训的高压态势下，几乎和其他人一样，天天泡在教室里刷题、考试。

在周围人的影响下，总感觉不拼命都像是一种罪过。

原身在初一刚入学时就展现了惊人的数学能力，因此老林早早就有意识让她接触竞赛，初时因为经验不足没在市赛里出头，原本想着十一月努把力，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得益于原身打下的基础，方汀对数竞上手快了很多，加之比其他人多了近十年的‘学龄’，因此在各方面的理解上都更容易。

但数学竞赛本身女生就少，方汀名次排在前面，市队里其他女生压力剧增，更是成宿成宿地刷题、看视频，交流的机会便更少了。

徐佳佳是个戴眼镜的可爱女生，她看着有点腼腆，朝人打招呼的时候，对视基本没超过五秒，“你们好，我叫徐佳佳，大家……大家应该都见过。”

杨籽玉明显比她好很多，但也格外疏离，只说了句名字，就开始坐在床铺上整理物品。

方汀不怎么介意，赵柠更是冷淡，简单说了名字后就各自分散做自己的事了。

原以为的破冰环节并没有出现，方汀挑挑眉，看了眼安静得过分的寝室，还是决定去教室。

下午四点半，安州三中的校园里人头攒动，方汀一眼看去，几乎都是青涩模样的中学生，应该都是参加省赛的选手。

这次参加省赛的一共有六百三十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市州。

方汀走了一圈下来，几乎很少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几乎都是形单影只，从方汀身旁经过时，只看到一道身影，而后掠过一阵风，就不见了。

到达a教的第一个教室，方汀走进去，刚要找位置坐下，就见一堆人围在后面黑板报的位置，声势浩大，不知在争论什么。

方汀不自觉皱了皱眉，想出去重新换教室，刚走出一步，就听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凌，你别告诉我你怕了啊？”胥皓佻着笑，双手插兜扫了眼安凌，“我朋友可从来没打过竞赛，你难不成是怕输给他？”

安凌冷哼一声，目光从胥皓身旁一晃而过：“我会怕他？比就比，赌注是什么？”

胥皓揽着身旁人的肩，笑眯眯偏了下头，声音不高不低：“孟少说吧，图个彩头。大老远来，咱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啊。”

“故意的吧你？”孟钊掀起眼皮觑了眼胥皓，一把将他的手扔下来，不搭他这茬，抬腿就要往外走：“你们自己玩儿吧，我就不参与了。”

“哎，干嘛呀！”胥皓侧身挡住孟钊，脸上堆着笑，凑在他耳根咬牙切齿道：“哥！大哥！少爷！给我个面子，成不？我看这小子不爽很久了，我今天势必要杀一杀他的威风。”

否则还不知道，这人尾巴要翘到哪里去。

孟钊垂眼看他，胥皓眼中流出一丝恳求，良久，孟钊终于出声，淡声道：“下不为例。”

胥皓眉眼舒展开，快速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扭头看向安凌，拿食指指节敲了敲黑板：“就这道题，谁最先解出来，谁就算赢。”

“行。”安凌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他扫了眼黑板，又看向孟钊，下巴一抬，“说吧，什么彩头？”

胥皓看向孟钊。

孟钊低头，在身上翻找，半晌从兜里掏出一千块，夹在两指之间，朝安凌扬了扬：“我输了的话，这一千块归你。”

话音刚落，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要知道一千块对中学生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孟钊这个彩头一出，众人看他的眼神都热烈起来。

唯有安凌的脸色黑了又黑，他并不缺钱，孟钊这操作在他眼里，简直比直接羞辱还要令人憋屈，他咬紧后槽牙，指向胥皓，“如果我赢了的话，他必须向我道歉，并且承认他胥皓的实力不如我安凌！”

孟钊挑眉瞅他一眼，估计是没想到他怒气还挺旺，点点头，答应：“成。”

而后人群散开，安凌和孟钊分属黑板两侧，拿着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推算。

方汀站在人群最后面，目光一直落在黑板的题目上，看了几分钟，她将视线落到安凌的黑板上。

从解题步骤上看，安凌的思路没什么问题，但速度偏慢，应该是比较谨慎且追求精益求精，反观另一边，那个人省略了许多步骤，但思路和安凌一致，但看速度的话，一定是那个人率先完成。

方汀目光不经意从黑板瞥向那人的侧脸，倏然一顿。

方汀朝前走了几步，位置来到人群中间，她轻蹙着眉，打量着那人的侧脸，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

两分钟后，两人同时扔下粉笔，转身相视。

孟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安凌则显得整个人有点凌乱，从黑板上最后几排愈发潦草的字，也能看出他的心情。

下一秒，却听孟钊轻声一笑，望着胥皓一脸坦然：“我输了。”

胥皓脸色微变，梗着脖子瞪着孟钊。

安凌匀了口呼吸，先是看了眼孟钊，毫不加掩饰地夸道：“你很厉害，但一味地节省步骤，意味着可能忽略潜在的细节。”

说罢，他又看向胥皓，眸中发亮，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来吧，愿赌服输，就在这儿说。”

胥皓牙关紧闭看着想说什么，孟钊斜他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

胥皓见状收回视线，咬咬牙，瞪了眼安凌，开始压着声音道歉。

孟钊没什么兴趣听这些，他迈着步子，穿过人群往外走。

方汀在孟钊转身的一瞬间，便确认了，只是没想到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眼见着戏已经演完，人群也开始逐渐散开，方汀转身要朝位置上走，下一刻，手却被一股温热攥住了。

见她回头，那手礼貌地一触即放，温热感转瞬即逝。

“看见老朋友，招呼都不打一声？”孟钊浑身还是那股懒散的气息，只是相比初次见面，少了几分疏离，眉眼间都含着笑意。

方汀挑眉：“谁是老朋友？”

“当然是你——”话音一顿，孟钊食指朝后一弯，指向自己：“和我咯。”

方汀觑他一眼，抬腿往位置上走，只觉有点好笑：“你还挺不认生。”

说完，也不再搭理孟钊，拿出手机点开题库，便开始在稿纸上演算起来。

孟钊一屁股在方汀身旁坐下，纳罕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

“好奇，你说吧。”方汀头也不抬，笔下速度不减反增。

孟钊一时语塞，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被噎回去，他目光移至方汀的笔下，半晌笑道：“没想到，你真挺厉害的。”

方汀抬头看了眼孟钊，眼神有点奇怪，没说话又低回了头。

孟钊被看得一头雾水，他摸了摸脸，又看了眼掌心，并没有什么东西，“看我做什么？”

“不干嘛。”

方汀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而后抬眼睨着孟钊，上下逡巡了一圈，“只是觉得你心态还挺好的。”

起码没像第一次见面时，摆出那副憋屈模样，活像谁欠了他二百万似的。

孟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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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