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亮起的瞬间，蹦入许则之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宋赫成这次居然真的这么老实？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宋赫成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歪头道：“阿则，你看起来怎么好像很遗憾的样子？还想再试试吗？”

试个鬼，许则之把他推开站起来。环顾四周，车厢内部与先前毫无二致，唯一有变化的是地上那些白色的圆卵。

它们的顶端似乎变得比之前更薄，卵壳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内里的东西不安分地蠕动着。

许则之正欲仔细观察一下，陈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只见他从屁股下面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我就说什么东西一直硌着我，原来是个纸团。”陈征下意识地把纸团递给走过来的许则之，“你看看呢，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线索！”

话说完，他就心道完蛋，队长还在，上供上错人了。

陈征小心地瞥了柳云间一眼，对方脸色入场，看来是没跟他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许则之接过那被压扁纸团，展开一看，眉头皱起来，黑笔书写，上面的字迹与平时看到的汉字极为相似，横平竖直，撇捺飞扬，但问题就是……

一个字都看不懂。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文件转换失败形成的乱码，而且文字的结构还更加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扭曲过，挑战着阅读者认知的边界。

“写得什么呀？”陈征好奇地凑过来看，艰难地辨认，“上学…我…人…去死？”

念完后，陈征不禁也皱眉，“这都写的什么啊？”

然而许则之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从哪里看到这几个词的？”

“这儿，这儿，这儿啊，”陈征在纸上指了几下，“不过别的我也看不懂了。”

许则之侧脸看向左边的柳云间，柳云间朝他摇摇头。又问李岁安，得到的答案却和陈征差不多，上面有字，但她比陈征认出来的更少。

很显然，这些字迹在他们眼里是乱码，落在陈征和李岁安眼里却不是。

原本许则之还想问宋赫成，只可惜大少爷一脸嫌弃，说什么也不肯接过去。许则之现在翻译他的行为已经很熟练了，这次是在嫌弃纸团之前是被陈征坐在屁股下面的。

不过也不差他一个标本，许则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把纸团塞回陈征手里，目光有些许同情地说，“陈征，一会别用清洗剂了。”

“为什么？”陈征镜片下的双眼透露着迷茫。

“这些字恐怕是污染物留下来的，只有污染值高的人能看懂。”大概是心有愧疚，柳云间难得耐心地解释。

话说到这里，陈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精神值最低，最容易被精神污染。

所以这群人就拿他当小白鼠呗！

陈征恨不得拍案而起狠狠斥责队友并且告诉他们自己不干了，可现实是……

“……好的，队长。”

正当他低头准备把那张的团塞进兜里时，突然，一阵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向他的肩膀，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措手不及，陈征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视线中只有地板和飞扑过来同样趴在地上的许则之。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想要问许则之发生了什么时，只见对方迅速起身，回身一踹，一颗卵精准地落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圆卵的表面已经裂开，一条头部发黑的白色蛆虫扭动着身体，正欲从里面钻了出来。

陈征：！！！

他下意识地张口想叫喊，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整颗卵连带着蛆虫都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另外一只从陈征身后袭来的、巨大的蛆虫张开巨口，将卵整个吞入。

这只蛆虫的出现毫无预兆，它的动作迅速而凶猛，身体肥大，皮肤湿滑，覆盖着一层黏液，让人看了不禁感到恶心。

卵在蛆虫的口中破裂，发出一声沉闷的爆裂声，随后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咀嚼声。

“快起来！跑！！！”

许则之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响起，将他炸醒，陈征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然后拔腿就跑。

……靠。

陈征过来后，几人迅速背靠背站成一个紧密的圆圈，许则之的目光扫过勉强的景象后，不由得骂了一声。

车厢里的景象简直称得上惊悚，圆卵接二连三地破裂，每一次破裂都伴随着蛆虫的蠕动声。钻出卵壳后，它们圆润的头部在半空中晃动几下，很快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一般，朝他们这边顾涌而来。

一根快如利刃的长鞭扫过，为首的几只蛆虫被拦腰斩断，迸溅出黄白色的液体。

但很快，更多的蛆虫袭来。

“砰砰砰——”

许则之抬枪解决掉离他们最近的几只蛆虫后，朝李岁安和陈征喊道：“愣着干嘛，动手！”

两人迅速反应过来。

许则之和柳云间负责前方的区域。

李岁安和陈征一左一右。

宋赫成在最后。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火光和烟雾在空气中弥漫着，自觉合理的分工之下，确实没有蛆虫能够靠近他们。

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似乎永无止境。很快，他们的子弹就相继告罄。

陈征心一横丢掉手枪，一手掐住一只蛆虫将它的□□抽干，大声喊道：“想想办法，我快顶不住了！”

李岁安攥紧手术刀，精准地刺穿又一只蛆虫的身体，黄白色的粘液沾满她秀气的脸，可她这会却根本来不及擦拭，“我也是！”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得被这些蛆虫淹没。

许则之掰下一根扶手，一边将几只虫子串成串，一边迅速思考。他的目光在车厢内四处搜寻，最终定格在车厢上方的栏杆和放行李的夹层上。

没别的办法了，许则之大声喊道：“快，往上面爬！”

“我来断后，你们先上去。”尽管经历过两次隧道后脸色十分苍白，但柳云间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坚定。

她的鞭子确实是现在唯一可以短距离攻击的武器，很快扫出一条通道。

这时候也没人逞能，众人立即行动起来，互相帮助着，手脚并用地攀爬到车厢的上方。

许则之是除柳云间外最后一个爬上去的，在上去之前，他特意转头看向先前战斗的地方——当然，主要是宋赫成战斗的地方。

之前他和宋赫成不在一个方向，虽然有心观察，但是完全分不出心神去看对方是怎么击退蛆虫的。

而现在一看，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扩大了。

因为宋赫成站过的位置没有尸体。

一只都没有。

为什么蛆虫不吃他？

疑问在脑海中浮现的瞬间，许则之猛地想起在D407的经历。他看到那只双目瞪圆、仿佛是被吓死的污染物时冒出的离谱念头，居然与当下的想法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阿则，不上来吗？”

蜂拥而至的蛆虫很快吞噬了所有的痕迹，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许则之猛地回过神，看向声音的主人。

车顶的灯光打在宋赫成眉目含笑的半张脸上，折出一道柔和的弧度，昳丽到足以让任何人为此而失神，但许则之心中却生出丝丝寒意。

污染物害怕他。

所以……宋赫成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则——”

宋赫成拉长声音催促他。

身后，柳云间的长鞭又拦腰斩断三只蛆虫。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许则之避开宋赫成伸过来拉他的那只手，握住头顶的栏杆，动作干净利落地翻了上去。

他的动作将空气搅出轻微的流动，阴冷的风从宋赫成手心滑过，宋赫成下意识地收紧掌心，但什么都没抓住。

宋赫成在原地静了两秒，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然后慢悠悠地收回了手。

处在将整个车厢收入眼中的高度，看到的画面比在下面更加悚人。

密密麻麻的肥大蛆虫覆盖了地板，它们蠕动着，相互挤压，如同一片乳白色的波浪在车厢内翻滚，令人头皮发麻。

李岁安是最先爬上去的，在克制不住地将胃里的东西吐空后，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们看！”

陈征的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被甩飞了，高度近视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底下的蛆虫感受到食物的气息从车顶传来，开始尝试攀爬车厢的墙壁。

他崩溃道：“你这么高兴干什么，要是它们爬上了，我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一道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接着熟悉的黑色眼镜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送到陈征面前。

陈征接过眼镜，许则之俊秀的脸在他面前陡然清晰起来，他呆愣愣地说：“谢谢。”

“先，先听好消息吧。”

“没事。好消息是它们爬不上来，”许则之朝他扬了扬下巴，“你看哪儿。”

底下，蛆虫们试图直起身子往车壁上拱，可车厢的金属表面太过光滑，又有蛆身分泌的黏液润滑，它们很快就从墙壁上滑落。

看着它们重重地摔回到地板上，重新变成一堆蠕动的白色肉堆，陈征狠狠松了口气，“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恐怕它们已经找到新的办法了。”许则之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