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今日回去早了些，做完饭最起码要半个多时辰了，于是他托小山帮了个忙，若是子煜来接他了，就说他先回去做饭了。

于是楚眠提着肉快步往家走着，可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大街上还有不少人，但他总感觉有人跟着他。

他皱着眉头往后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他只当是今日太累了。

可他一直到了青石巷里，那人的脚步声更匆忙了，好似那种生怕把他跟丢。

楚眠在拐角处一转身，进了黑暗里。

不一会儿，一阵小跑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只不过……跑步时这个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有点像……人类幼崽。

果不其然，待跟踪狂到了跟前，楚眠低头一看，才到他膝盖上一点点。

“喂，跟着我干嘛？”

他认出来了，这是小山妹妹拉着的那个小不点。

被人抓了个现行，这小不点也不跑，就楞楞地站在他前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楚眠抓着他在巷子口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小山或者他妹妹。

他蹲下身子跟小不点对视，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肉，恶狠狠地问道：“信不信我把你卖了？我们家正好缺钱。”

谁知那小屁孩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你有钱。”

“咦，你不会赖上我了吧？”

不知道现在小山还在不在饭馆里，楚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有些闪烁，讷讷说道：“现在太晚了，你先跟着我，明儿一早我就把你送回去。”

楚眠起身往回走，身后跟着一个认真跑步的小不点……

远远地，楚眠看到了提着两个大食盒的文贺在门口等他。

“文大哥，你怎么不在里头等。”

楚眠接过文贺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推着膝盖高的小屁孩进了屋。

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子煜也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手里也提着两包东西。

文贺立马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到桌子上，共有六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楚眠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旁边这个小不点不停咽口水的声音，饿成这样了，却还是拉着他的手指一动不动。

好像还挺懂规矩。

不过……不是说好了他请的吗？

楚眠面上有些赦然，他朝沈子煜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们带着饭菜？应该我请你们的。”

沈子煜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低头不语像个木桩般的文贺，轻飘飘回道：“他吃过饭了，我们一起吃。”

“况且现在去做饭的话太晚了，明日还要早起。”

文贺以极低的声音叹了口气，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他还饿着肚子。

屋里只剩了沈子煜，楚眠和小不点。

“眠眠，这是？”沈子煜盯着小不点问道，心道这脏兮兮的丑模样一定不是眠眠的弟弟。

“我替别人看顾一下。”

再往后沈子煜便不再关注那个小的，专心给楚眠夹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那个小的紧紧坐在楚眠身边，也捧着一碗饭小口吃着，他够不到那些菜，楚眠每回都给他一样夹一筷子。

俩小短腿晃晃悠悠，一点不安生。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放在饭桌中央，烛光柔和又温暖。

————

沈子煜走后，楚眠和小不点一人坐在床一侧大眼瞪小眼。

“睡吧，明日你得跟我一起去摆摊卖面条，中午我再把你送到小山那儿。”

一听又要把他送回去，小不点失望地垂下了脑袋，整个人愁云惨淡的模样。

夜深了，周围没有一点亮光，就在楚眠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旁边的小不点怯怯地问道：“你可以养我吗？”

啊？？平白无故多养个小孩儿？

楚眠瞬间清醒过来，他侧着身子面向小孩儿，点了一下他的翘鼻尖，“你是别人家的小孩儿，我不养你，我还得挣钱养我姐姐。”

“我不是别人家的小孩儿，我自己是一家。”

楚眠“噗嗤”笑出了声，“这么小就讲究独立了？快睡吧，明日得起很早。”

楚眠没把一个小孩儿的话当真，几个呼吸的来回进入了梦乡。

————

翌日一大早，楚眠先进厨房里和了一大团白面，用布盖起来放到了驴车上，又抱了些柴火，重新打了两桶水。

全部收拾好后，他这才进里屋去叫小孩儿。

哪成想，这一进去，人家早就自己穿好衣裳鞋子了，半点没让他操心。

这可太好了。

楚眠往小孩儿手里塞了两块糕点，这是昨日子煜来的时候给他带的，他自己还没舍得吃。

“先垫肚子，等会儿吃面条。”

楚眠抱着迷迷瞪瞪的小孩儿坐上了驴车，刚把车拉起来，手上的力突然轻了不少，一往后看，那小孩儿跳了下来从后头推着车。

这一瞬间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沉沉的。

一大一小在路上没说话，一直到了昨日摆摊的位置，今日来得早，街上还没什么人。

楚眠赶忙把东西摆好，先给俩人做了饭，仍旧是炒面，不过这次他往里头加了不少新鲜菜，还煎了两个鸡蛋。

俩人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碗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嗦起面来，馋得对面卖酸梅汤的摊主直流口水。

一碗炒面十二文不算贵，可对他们这种条件的来说也不算便宜，明明两个包子就能吃饱。

更别说他昨日已经吃过了，天天吃好的像什么话。

酸梅汤摊主背对着他们从布包里拿出了他媳妇给他烙的大饼啃。

大概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四个似是在码头上工的几个强壮汉子坐到了楚眠的摊子里头。

“老板，能不能给俺们量大点，昨日我自己来了一次，味道没话说，就是没咋吃饱，嘿嘿。”说话的男人看起来憨厚淳朴，块头看起来是楚眠的两倍大。

楚眠能理解他们做苦力的辛苦，尽可能的往锅里多下了些面，不管怎么说也是挣钱的，不过就是少那么几文钱的事儿，相比让他们多吃点，一上午多搬两趟货挣多些，挺划算的。

倒不是他圣母，出门在外的，大家都不容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嘛。

楚眠按人头一人给扯了差不多一斤的面，是平常人的两倍饭量，为了保证味道，豆瓣酱也多放了半勺。

几勺豆瓣酱一进热锅里，瞬间沸起来，**喷香的味道在这片散发开来。

板凳上的几人在等饭期间并没东扯西扯，反而一双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楚眠手里的锅。

带他们来的那个汉子面上也升起了不言而喻的荣誉感，昨天有个人还说他觉得好吃的别人不一定觉得好吃，这下没话说了吧。

楚眠带的锅不大，一次只能炒两份面，得分两次炒。

两大碗炒面被端到了桌上，最近的俩人眼疾手快先放到了自己跟前，迫不及待开始吃了起来。

剩下的俩人不停地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碗里卖相极有食欲的面，看了两眼就不由地催促楚眠。

很快，俩人的面也被端到了跟前，辣椒和豆子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没等晾凉就往嘴里放。

旁边的小孩儿乖乖坐在楚眠身旁一声不吭，似乎是在接受自己一会儿就要被送回去的现实。

不到一刻钟，四个汉子就把面吃了个精光，一粒豆子都没剩下，随即每人从怀里掏了十二个子儿放到了桌子上。

这顿饭，值！

送走了四人后，摊子上陆陆续续来了人吃饭，有一半都是昨日见过的熟悉面孔。

楚眠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提着食盒的小厮，他今日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要了两份十五文的。

小厮坐在板凳上等面的时候，拍着大腿说道：“老板，你晚上来吧，我真的只有晚上才有空出府，你说这么香，我能看到能闻到，就是吃不到，多让人难受啊！”

楚眠应了下来，跟他说明日就一整天都在了。

这两日里他已经清楚了豆瓣酱的受欢迎程度，只要味道好那就是能够一直做下来，这是他打了多年工的经验。

而且他不可能往后一直做这一种饭，总归是比他在饭馆算账要挣钱得多。

早上的饭点楚眠一直没能歇下来，很少有空档，那些堆起来的碗只能见缝插针的赶紧洗。

今日沈子煜没来，楚眠还特意把最后两个鸡蛋给他留了下来，许是有什么事呢。

这回可没人给他拖车了，一过了饭点，楚眠不再心疼之后零零散散的生意，拖着车就往家里去了。

小孩儿也默不作声的在后头使劲推车。

到了街口，总是有老爷爷或者老婆婆举着一堆糖葫芦卖，楚眠停了下来，冲小孩儿扬了扬下巴说道：“挑一个吧。”

那小孩儿看了一眼红彤彤的糖葫芦，随即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一串很贵。

“怎么这时候又不听话了，那我给你挑。”

楚眠挑来挑去挑了一个糖最多的塞到了小孩儿手里，给了老婆婆四文钱。

俩人一路没停到了家里，小孩儿手里的糖葫芦才吃了一颗。

楚眠把陶罐放进了里屋的柜子里，另外把那一串铜钱塞进了怀里，他还得再去买些原材料。

等会儿先把小孩儿送到小山那里，再跟刘叔说一声他暂时不干了，回来的时候再买。

“走，下次可不许再乱跑了！”

没多会儿，楚眠牵着小孩儿到了长福饭馆门口，店里还没客人，小山他们正在打扫桌凳。

当小山看到楚眠牵着的小孩儿时并没有表现出失而复得的表情，面上有些麻木。

“楚眠，麻烦你了，我这就把他带回去，这孩子老是乱跑。”小山放下扫帚把那小孩儿一把扯了过来。

楚眠看出了些不对，他看到刘康也叹着气扭过了头，这时小山已经带着小孩儿出了门往东边走了。

他坐到了刘康对面，先说了自己不干了的事情。

“好端端的咋回事，这家给的可比别家多，你再干一年老板肯定给你涨工钱。”

楚眠闻言摇了摇头，“再涨也不够还我家的债。”

“那你现在？”

他回道：“我摆了个面摊，一整日下来要比这里多。”

刘康也表示理解，他点了点头，“行吧，等老板来了我跟他说一声，估计他舍不得你，换了几回算账先生，属你做得好。”

解决完这件事后，楚眠向刘康问起了小山家的事情。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那个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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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