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淡定地看着飘荡在房间内的混乱光球，随意走到墙边，伸手探入其中一个相框。

相框内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暖黄色的灯光包裹着狂欢的众人，而众人又将两个男人围在正中。

这个世界的宿主白衬衫领口大开，镶金红玉宝石项链贴在他柔美的胸前，他一条手臂懒懒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摇晃着高脚杯，嘴角衔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俯身挑起跪在地上身材高大的男人的下巴。

男人被迫抬头，满脸的屈辱和不甘，可当宿主一点点朝他贴近时，他那逐渐燥热的呼吸骗不了人。

宿主显然将他看穿，笑容变得嘲讽，松开钳着他下巴的手，羞辱意味十足地在他脸上拍了拍，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猛地加重力道。

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迅速浮现出一道巴掌印，脸被扇地侧过去，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周围众人面色有些惶恐地看着小世界的宿主，可这位宿主笑得愈发开怀，用手把地上男人的脸摆正，另只手的手腕一点点转动，鲜红的酒液淋湿地上男人的发丝，划过他眉眼，把他弄得湿漉漉的。

手一点点松开，高脚杯骤然落地，即使有长绒地毯的缓冲也免不了破碎的宿命，伴随着惊呼声，小世界的宿主咬上男人的嘴唇，而那个刚被扇了一巴掌的男人不住地挺腰迎合，满眼迷离……

就在这时，林川看到小世界宿主指缝闪过一道寒光，他眯眼仔细一看，发现一把镶着罕见粉钻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世界宿主的手上。

白皙的指捏着美丽的刀，周围人不由屏住呼吸，而地上的男人沉浸在吻中尚未察觉，林川的目光死死盯着刀尖。

就在一瞬间，跪地的男人连表情都来不及转换，无数鲜血从他颈侧喷薄而出，小世界宿主眼神中不复笑意，懒懒靠回到沙发上，站在旁边的侍从利索地上前将尚在痉挛的男人拖走，沙发后面的执事仔细地为小世界宿主擦拭手指和刀刃。

林川看呆了，收回手后盯着空白的相框回味着刚才的画面，不住地舔着嘴唇。

陆欺酒看着林川可爱的模样，满面温和地朝他走去，在他身侧停下，抬手搭上他肩膀，将手伸进相框，看着小世界的宿主同周围人举杯庆祝，微笑：

“喜欢吗？”

林川点了点头，而后回头看陆欺酒，眼神坚定且充满渴望：

“我以后也可以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刨除情境，不做深思，这句话就像是出自备受欺辱的小可怜之口，但眼前白净的脸颊泛着粉红，冷淡的眼眸染上一层**后又被蒙上水雾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可怜，陆欺酒轻笑：

“当然，你可以过得比他更好。”

闻言林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眯上眼睛微微仰头做祈祷状，良久睁开眼，满脸幸福地扬了扬唇角，转头对陆欺酒道：

“太棒了，谢谢你。”

话虽如此，但陆欺酒没有从他眼神中看到任何感激，很显然，林川只是将他当成工具人而已，但这并不重要，陆欺酒朝林川点头，抬手引导他走向房屋正中间。

和外面房间的简陋不同，这个房间处处写着高级，林川走进房屋正中间的透明仪器，看着光屏上闪烁的淡蓝色数据图形和偶尔闪动的橙色光点，好奇地用指尖轻触，被骤然溢出的电流逼退。

“这是我费时九年用系统局废弃零件制造出来的新仪器，用它就可以在系统局不知道的情况下带着宿主去往不同小世界。”

林川饶有兴致地点头，又好奇开口：

“系统局废弃的零件……那会不会出现运行卡顿导致被困小世界的情况？”

“当然不会，甚至到了规定时间即使你不想回来也必须回来，因为我没有太多能量来支撑小世界的运行。”

“听你这么说好像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倒很麻烦，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不重要。”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很好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陆欺酒不可能会做对他而言毫无益处的事情，相反，他诱导旁人进入他的小世界之后一定可以获得高额的回报，林川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知道在自己利用陆欺酒的同时对方也很有可能在利用自己，但是他并不在乎。

要是能达到自己的期待，这当然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要是陆欺酒完完全全把自己当猴耍……

林川在心里冷笑。

刚好可以试试自己这些年手段有没有长进。

“好了，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陆欺酒朝林川伸出手，林川瞥了他掌心一眼，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手覆盖上，而后眼前被蒙上一层黑蓝交织的浓雾，一缕冷香钻入鼻孔，刺痛瞬间传遍全身，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陆欺酒眼疾手快地扶着他的肩膀帮他稳住身形。

林川满眼怀疑地瞥了陆欺酒一眼，淡淡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陆欺酒看着林川淡漠的眉间染上的一丝戒备，轻笑着垂眸，迅速恢复正常姿态。

“因为是要借助别人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在过去之前你需要了解一下原主的过往经历。”

黑色和蓝色的雾气飞舞缠绕着，一幅幅画面开始清晰地浮现在林川眼前。

平日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气温骤降，冷冽的寒风裹挟着洁白的雪花覆盖了肮脏，一个和自己有七分相似但显然精神不济的男生穿着破旧的棉衣不住地咳嗽，紧紧抱着用乞讨得来的钱买回来的馒头艰难地前进。

路过一条漆黑的小巷，锈迹斑斑的铁棍从里面伸出，高高扬起后落在男生的头上。

瘦弱的身体直直倒地，鲜血染红了白雪，男生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一口青色的痰却伴随着干咳声先一步落到他眼皮上，漆黑的小巷里走出两个骂骂咧咧的男人：

“他奶奶的就两个馒头，你不会挑挑吗？”

“呦呦呦，刚才让你动手还不乐意，现在怪到老子头上，嫌这嫌那的，你大爷的今天要是敢咬一口老子把你头打掉。”

粗鲁的声音渐行渐远，地上的男生用手擦去眼皮上的污秽物，趴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流泪，温度越来越低，他不得不拖着残破的身体向前，走到木头和塑料棚搭成的房子前，男生突然变得警惕。

从路边捡起一个木棍，放慢脚步来到门口，猛地掀开塑料布，映入眼帘的是满地血色。

一个穿着羊皮大衣，头发同油抹得锃亮的男人拄着镶满绿松石的手中幽幽转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孩，嫌弃地撇嘴嗤笑着开口：

“你就是那个小英吧，你爷爷没多长时间能活了，为了防止麻烦，我叫人把他打死了，跟我回去吧，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也该尝尝做小少爷的滋味了，哦对了，记住你现在的名字，林川。”

说完朝站在暗处的两人扬了扬下巴，然后拄着手杖，用丝绸帕子捂着口鼻皱眉朝外面走去。

瘦弱的原主歇斯底里着，但是无人在意，他被带进一座豪华别墅，佣人态度强硬地剥下他身上的衣服，用四种不同气味的沐浴露将他的身体洗到泛红，而后为他换上华服。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那个穿成花孔雀的糟老头的两个儿子对原主无休止的欺侮。

大儿子肆无忌惮，小儿子遮遮掩掩，林川看着这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被欺负得不像样子，甚至开始怀疑陆欺酒是故意膈应自己的。

“你不继续往下看吗？”

陆欺酒注意到了林川的走神。

“看这些做什么？你难道觉得我会这样活下去？“

陆欺酒点头：

“也对，那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鼻尖的香气愈发浓郁，眼前一片漆黑，刺痛感愈演愈烈，林川在心中暗骂陆欺酒。

……

雨点重重拍打身体带来让人颤抖的寒意，意识逐渐回笼，林川慢慢坐起身，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白色棉麻衬衫最上方的两粒扣子不知所踪，大片皮肤裸露在外，林川将衣领朝中间拢了拢，可是被雨水浸湿后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下身黑色短裤愈发配上短款马丁靴，膝盖泛着一点粉红，余下的皮肤却又因为寒冷以及雨水的浸泡而显得苍白，几点泥水溅到大腿上，林川不经意地用拇指抹去，留下了一道褐色的痕迹。

身上没有伤口，这是自己原来的身体，林川在心中给出结论，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陆欺酒。

“我在你脚边……”

陆欺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林川奇怪地低头，看到脚边有一只满身是泥的邋遢白猫。

“这只猫就是我，我的能量暂时不够支撑我维持人形，所以在你进入学院之前我会维持着猫的样子以保存体力。”

林川蹲下身观察这只小猫，尾巴只剩下很短的一截，末端稀疏的猫毛还残存着烧焦的痕迹，眼睛是幽深的墨绿色，和陆欺酒一样，但小猫的右眼受了很严重的伤，即使很用力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很可怜，但是这是陆欺酒，林川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将猫肚皮朝上抱起来，神色颇为嫌弃道：

“你真丑……”

陆欺酒很久没说话，林川捡起旁边地上掉落的匕首，穿过被雨水打湿后散发着清新香气的密林，朝着不远处深灰色的古堡走去。

单手托着猫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衣服上的水滴在古堡干净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站立在两旁的佣人见到狼狈的林川无动于衷，林川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指尖微动，朝楼梯走去。

古怪的笑声在头顶响起，林川正要抬头，带着恶臭的水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身上，林川厌恶地闭上眼，空荡的古堡回荡着愈发张扬的怪声。

实木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白色背心配上酒红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林川死死盯着他，见他懒懒地走到自己对面，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雕花扶手上，嘴角噙着顽劣下作的笑，伸出食指挑起自己下巴：

“小脏狗从那里回来的啊，怎么浑身臭臭的？”

林川没有动，眼神愈发冰冷，但男人毫不在意，视线向下，划过林川被水浇透后紧贴在身上的棉麻衬衫，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看到里面雪白的皮肤，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站直身体朝林川靠近：

“这只小猫又是从哪里来的？跟你一样，丑得要命。”

“离我远点。”

面对男人的靠近，林川没有后退，抬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男人被逗笑了，不退反进：

“离远点，这里可是我的家，我是你哥哥，怎么，想杀了我？”

林川点头，男人嗤笑着懒懒地张开双臂，用自以为痞帅地姿态晃着脑袋再度朝林川逼近：

“来啊，小——”

话还没说完，男人骤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把还沾着泥土的匕首赫然插在自己胸膛，他茫然地抬头看对面神色淡然的林川，感到不可置信。

“你——额——”

男人还想要说什么，林川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朝他靠近，紧握在手中的匕首随着他的动作又往男人胸口插了几分，血迅速染红男人的白色背心，不断往外冒的血顺着刀身试图攀上林川白净的手背，林川厌恶地松手，从胸口冒出的血没有沾到他手上，男人口中溢出的血却“滴答”一声落在他虎口处。

林川看着那点红色，嫌恶地在男人衬衫上将其蹭干净，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下他的小腿，而后侧身直直朝楼上走去——他想要先洗个澡。

还没上到二楼，他就听到到底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

“傻站着干什么，叫医生啊，一个个长得没眼看还站在那里当吉祥物？明天我让我爸把你们全剁了喂狗！”

林川轻笑。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