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围着小江愿时的腿绕圈圈，尾巴来回敲打在小短腿上，一不留神，小腿上已留下红印。

小孩子没感觉疼痛，只是擦擦眼泪，又小心伸手摸狗，说：“你不要咬我哦。”

在真正摸上狗头后，小江愿时吸吸鼻子，破涕而笑，嘴里嘟囔着好狗好狗，正当Z01以为对方可能已经忘记人变狗那茬儿时，就听到小孩说：“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回来？外婆狗毛过敏，养不了狗样的你诶，还是做个人吧。”

“……”Z01无法理解，明明没看到Ta变身的状态，为什么江愿时如此一口咬定方才的人类就是狗，难道他从小就这么聪明吗？

但不得不说人类的抚摸极其舒适，正当两小只玩得不亦乐乎时，外婆回来了，看到这一场景，说：“愿愿啊，哪来的小狗？那个小伙子呢？”

被点名的小江愿时回过神，有些无措地抬头看着老人家，然后收回手，默默站起来，把小狗挡在身后，乖巧地回答：“小狗就是大哥哥。”

外婆无奈道：“崽啊，说实话，你看到小伙子变成狗了？”

小江愿时摇摇头：“没有。”

“那小伙子去哪了？”

“……不知道。我一低头他就不见了，然后小狗就出现了。”小江愿时诚恳道歉道，“对不起外婆。”

外婆没有怪罪孩子，只是叫人抬头，一看，两个眼睛肿得像小桃子似的，老人家“哎呦哎哟”地上前，蹲下身，苍老的手轻抚上孩子的眼角，很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这谁给咱们宝贝愿愿惹哭了？跟外婆说实话，是不是那个小伙子欺负你以后跑了？”

小江愿时摇摇头说不是，小孩子也是明白的，大人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人类是不会变成小狗的，但那个大个子不是坏人，“没有，他说他要找人，然后就走了。”

“那你哭什么啊？”

小孩子只是说没有，但不愿解释理由。

外婆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用塑料袋包裹的腊肉给孙子敷眼睛，小江愿时老实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接受冰敷的同时鼻子跟小狗似的嗅嗅，说：“外婆，好香哦，冰完我也是肉味的吗？”

外婆：“是啊，晚上吃小孩，比腊肉嫩多了。”

小江愿时：“我不好吃的。”

外婆：“谁说的，我们愿愿肉可香了，你看那么多蚊子都馋你。”

小江愿时挠挠蚊子包，不高兴道：“蚊子坏！”

“那你吃他们。”

“不要，不好吃。”

“你这话说得跟你吃过似的。”

“……”

小孩不说话保持沉默，老人家一愣说：“你这倒霉孩子真吃了啊？”

“。”

明明全程没回答，但老人家就是知道此事已成，无语地说了一顿孩子，转身又去翻抗病毒冲剂、消炎药巴拉巴拉的给孙子灌下去。

喜得两碗苦药汤的小江愿时蔫巴掉了，嘴巴可以挂小油壶了，但也不反驳，不耍赖，老老实实的。

缩在角落安静围观全程的Z01终于懂了江愿时之前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原来他们一样，一遇到真干过的坏事就安静如鸡。

正在Z01愣神的时候，老人家朝着个扫把往这儿来了，不远处的小江愿时从椅子上翻下来，有点着急地冲过来：“外婆！不要打他！”

老人家不语只是一味地朝小狗走去，狗也不躲，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倒是身后的小孩子急死了。

“嘿，狗，屁股抬起来。”

老人家说完，狗应声站起，接着一扫帚把狗身下坐着的瓜子壳扫掉，清了块地方，老人家边扫边念叨：“这哪来的小笨狗，坐瓜子壳堆里，不嫌膈屁股。”

狗Z01：“……”谁叫这里离得远视角还好呢。

扫完地的外婆转身对身后呆掉的小孩子说：“你招来的，现在怎么办哦，外婆狗毛过敏哦。”

现在狗怎么办不知道，但Z01看小江愿时那样子，外婆您该考虑一下自己怎么办才好。

小水车发动了，但这一次变成从哑铃成了震天响，被吓到的糯米团子哇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外婆坏，吓小孩！

外婆“哦哟”一声，放下扫帚，去安慰孙子。

故意吓小孩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当Z01思考老人家要如何才能安抚好小喇叭，准备学习学习时，外婆几句话就止住了泄洪的泪水：“外婆不好外婆不好，愿愿不哭，我们养小狗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养小动物吗？”

“外婆骗人，外婆狗、狗毛毛过敏，养不了。”

“是啊，我们腾个地方给小狗，你负责养啊，外婆只负责买狗粮，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愿愿了，好不好？”

“……真的？”

“真的呀。”

喇叭熄火了，泪水瞬间停止，小江愿时眼睛噙着泪水，脸哭得红扑扑的，但认真道：“外婆要说话算话哦。”

“当然啦，外婆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江愿时不哭了。

视线转向小狗，看了一会儿，小手抬起，比划出一捏捏的手势，说：“外婆，那我能再养只小猫吗？他有一点丑丑哦，养只小猫中和一下吧。”

土黄色的Z01狗：“……”

“嘿你这孩子还讨价还价？”

一旁的小狗“汪”一声。

“你看，人家小狗都生气了！”

Z01满意点头。

外婆真通狗性。

养狗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失踪无影的大个子在外婆拜托村委会寻找多日无果后，也暂且告一段落，外婆的家里本已经收拾好垃圾卖掉后，隔出一个小房间，但最后小江愿时还是跟小狗睡在了一起，。

当某日外婆打开狗房间，发现自家孙子和小狗一起睡在狗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掉了几根。不让狗进屋子，所以把自己送进狗窝，也是没谁了。

但外婆也没法骂小孩，没办法，看着安安静静的，乖乖的，知道犯错了就低着脑袋，小眼睛偷偷往上看，贼贼的，怪可爱的。

而且平常自家孙子也没什么玩伴，没办法最后破例，让狗进了屋子。

有了小狗的江愿时每天都很勤快地打扫家里，虽然小孩子也做不了太多，但付出行动，有这个心就好，当然，如果每天不对着小狗耳边许愿“狗狗狗狗少掉点毛”就更好了。

因为外婆狗毛过敏，所以Z01给自己设置成掉毛极少，本来想设置不掉毛的，但这不合理，早知道就变成无毛狗好了。

小江愿时的小愿望大概是实现了，但真的实现的时候小孩子又开始担心小狗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不掉毛，连着老人家也怀疑，还开着小三轮把Z01带去镇子里的宠物医院体了个检。

经过检测一切正常，过几个月就可以绝育了。

回村的路上，小江愿时抱着小狗坐在车里问外婆：“外婆，我们要阉掉小黄吗？”

外婆：“应该要吧，医生不是说对狗狗身体好吗？不过，你要想给小黄找媳妇也行，未来有很多小狗呢。”

小江愿时不太懂绝育，但他知道大狗生小狗，他抱着Z01高兴地说：“好诶，小黄可以有老婆和宝宝了！”

被未来对象安排对象的Z01：“……”心好累。

“小黄的宝宝一定很幸福！”

外婆开着车慢悠悠地问：“为什么呀，怎么小黄的宝宝就幸福了？”

小江愿时高兴地说：“因为小黄做爸爸肯定会在宝宝身边啊，宝宝有爸爸妈妈！”

小江愿时说这个话的时候全然没有犹豫，脱口而出，短短一句话，让在场的老人和狗都陷入了沉默，孩子不假思索还带着开心的语气不由让旁听者心酸，但本人却毫无自觉，还在那里跟小狗玩。

开着车的外婆过了很久，说：“愿愿，想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啊。”

有了小狗分神来不及难过的小江愿时回答：“想！我想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都在一起！”

“……这样啊。”老人家的话语如叹息般卷入风中就这样消散。

烈日下，一辆小三轮行驶在乡间小道上，老人戴着草帽驾驶着车，车上戴着同样帽子的小孩子扒着车给老人家撑伞，伞下还有一只小狗，正趴在小孩子的肩膀上，吐着舌头。

一老两小回家了。

五岁半的小江愿时渡过了最快乐的暑假，偶尔带着小狗和唯一认识的小胖在乡间玩耍，大多数时间还是跟着自己的小狗在村里来回转悠，今天捡捡小树枝小石头、明天去河里摸摸鱼、青蛙、小蛇，太热就待在家里吃着外婆做的小冰棍，和小狗宅在家里，没事给小狗上课。

语数英等等全上，疑似小江愿时试图将上学的痛苦分享给一只小狗。

直到被授课的那天，Z01才意识到江愿时生前的“天才”称号从何而来。

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百以内乘法就可以心算出来，古诗词看几遍倒背如流，英语除去门牙的漏风，可以说是很流利，智识储备量极高。

这些都不是刻意教学的，而是小江愿时自己扒着家里大人留下的旧书籍慢慢摩挲的，外婆其实也很随意，小江愿时拿什么书，外婆就教什么，作为退休高中老教师的外婆，自己会的，只要小江愿时问，她就教，哪怕超纲了，也不打击孩子的兴趣，毕竟看小孩子满头问号的样子也很有趣。

特别是在小江愿时听不懂很愧疚苦恼道歉的时候，外婆只会笑得更开心，说：“因为你还没长大呢，长大以后就懂了。”

小孩子嘛，想学什么就学咯，学不会拉倒，听个乐子，开心就好。

“那要是长大了也听不懂怎么办啊？那不就变成笨蛋了嘛？”

“怎么会呢，听不懂只能说你不适合那一块，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呗，人啊，活得下去活得开心是最重要的，反正活得都很难，不如让自己轻松点，做自己想做的呗。”

小江愿时睁着大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Z01认为这对孩子来说很难理解，此时小江愿时趴在外婆的腿上仰着脑袋问：“那外婆想做的都做完了吗？外婆开心吗？”

老人家眯着眼睛，摸摸趴在身边的孩子，温柔道：“开心啊，我们愿愿是小福星，外婆想做的都是实现了。”

小江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高兴地自告奋勇道：外婆想做什么愿愿都会实现的。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

最后小江愿时在老人轻摇蒲扇的风下沉沉睡去，脚旁的小狗睁着红黑色的眼睛，默默盯着这两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