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执玉如今全身动弹不得，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冷笑道：“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的魔头，才能将这当做是儿戏。”

他右手依旧持着长剑，左手低垂，被宽大的衣袖遮住手背，但下一秒，戚征就轻巧地从他左手抽出一枚袖箭。

幽蓝袖箭在戚征指尖绕了几个圈，旋转如同一朵真正的兰花。

“口号喊得义正言辞，做事却挺不体面。”戚征手指一顿，袖箭瞬间落向地面，在箭尖触及土壤的同时，以箭尖为圆心，周遭的草丛悉数枯萎。

顾烟杳看得不寒而栗，这毒性竟然如此之强，戚征之前到底是如何忍下来的？

见自己的偷袭被对方识破，洛执玉脸上杀意毕现：“你以为制住我，就能走出镜玉结界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你们都来给我陪葬。”

戚征嗤笑：“求饶的话，讲得倒是别有技巧。”

他似乎还想讽刺几句，但视线一转，就看到顾烟杳那头忍受威压忍得难受，额角已然冒出层层细汗，戚征眸光一闪，立马撤掉倾泻而出的法力。

顾烟杳双肩骤轻，去扶住同样精疲力竭的高德，低声问：“你怎么样？”

高德菜得一比，捂着喉咙剧烈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不住朝顾烟杳使眼色：“总不能真杀了洛执玉吧？”

那当然是不能。

顾烟杳自己也说不准，系统又会突然什么时候上线，万一看到死了个男配，估计真要大发雷霆让她去陪葬。

但是……

她转而去看戚征那边。

只见戚征正拧着洛执玉的胳膊，轻而易举将他按在地上。顾烟杳偷偷查阅面板数据，发现现在的戚征剧情影响力高达75，而洛执玉却只有40。

降维打击了属于是。

问题也正出在这里。戚征现在状态大好，完全不是之前还能受人管制的模样，她……真的劝得住吗？

“之前暗箭伤我的账，还没跟你算。”

洛执玉侧头咳出一口血，狠狠用余光瞪他：“杀我同族的账，也还没跟你算！”

戚征居然还认真想了想，不确定他指的是天魔灭族，还是指他之前在饮风城杀人。

不过他思索半秒就失去耐心，抬眼注视着踟蹰不前的顾烟杳：

“你想怎么处置他？”

顾烟杳一惊，万万没想到，不等她绞尽脑汁开口，戚征竟然就将决定权交给了她。

她犹豫了下，最后道：“要不先留他一命？定苍穹现在还没找到，既然迷津渡是因为镜玉结界而形成，或许作为咒术师首领的他，可以帮我们指路。”

不料戚征却抓住另外一个重点：“你也想要定苍穹？”

顾烟杳心中一凛，如果说被戚征发现她也需要定苍穹，会不会也被当作竞争对手灭口？

然而戚征没听到回答，便啧了声，自顾自接道：“你想要，拿去便是了。”

“哎？”顾烟杳愣了。

“卧槽。”旁边的高德也愣了。

这……这是她可以免费要的吗？

但被特别优待真的蛮爽的！

“我对召唤天魔军没什么兴趣。”戚征这话像是对着顾烟杳和高德说，又像是对着洛执玉表明态度，“你知道老魔尊怎么死的吗？”

洛执玉察觉到戚征的力道松开，便自己挣扎着抽身出来，恨声道：“不管他如何死的，都是天道报应而死。”

但戚征摇摇头，抬起一只手点点自己的脑子：“天魔苏醒后，就会传承各代魔尊的记忆，所以只有我知道真相。”

“他在最后发现自己爱着的人族女子根本不存在，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杀予夺，都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笑话罢了。”

“怎么会？！”洛执玉失声道，“这段历史清清楚楚写在咒术师的传承簿上，如果那个女子不存在……那、那我的族人又是因何而死？！”

顾烟杳在一旁却听得不明不白，忍不住偷偷给高德传声：“这些剧情好像原书都没有吧？”

高德迟迟没有回话。

顾烟杳以为是高德并非修士，不会传音，转头正要再次询问，却见高德低垂着头，手指微颤，像是在因为什么罪名忏悔得抬不起头来。

一丝明光从脑海闪过，顾烟杳心底突然萌发出一个疑问——

高德到底是如何在这无解结界中找到月神蚕，又是如何精准找到他们的？

“你……”顾烟杳欲言又止，见着对方羞愧至死的模样，不知该如何问起。

与此同时，那边的洛执玉也激愤难当，正要揪住戚征的衣襟逼问，但他刚迈开步伐就一脚踏空，身侧的青草仿佛突然拥有了智慧，莽莽暴长，宛若一张巨口伸长叶片，卷着洛执玉往下坠去。

“怎么回事？”顾烟杳当机立断祭出长剑，冲过去斩断准备攻向戚征的草丛。

她一边想将戚征拉出来，一边朝高德做出驱赶手势：“快走！这草活了！”

高德猛地回神，察觉到不对后也冲她大喊：“是结界在变！你们快跟我走！”

说罢他率先朝记忆中的出口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说白烂话：“杳杳我这名字可不是白起的，跟着我跑绝对没错！”

然而等他说完却没听到预想之中的吐槽，高德心脏陡然一沉，再一转头，就只看得见铺天盖地的草浪，哪里还见得着顾烟杳的身影。

·

顾烟杳是被戚征拉下去的。

她本打算带着戚征逃走，可手一拉，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她问询地回头望去，竟惊诧看见戚征的脚边也密密麻麻地蠕动着细草，甚至还像吸血水蛭般攀着戚征的小腿往上，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原处。

这是什么时候爬过来的？

顾烟杳看得不寒而栗，正要弯腰去帮他割开草丛，忽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猛地袭来，不等她防备，戚征已经率先出手，猛地将她拉向身侧，伸长的右手骨节峥峥突起，将一根鲜红藤蔓禁锢在掌心。

藤蔓扭动几圈，见无法挣脱后，居然蓦地从蔓身上张开布满尖齿的大口，嘶吼着朝戚征虎口咬下！

“你不该管我的。”戚征发出轻微的喟叹，“若是你不管我，应该已经跟着高德逃出去了。”

顾烟杳盯着他的右手，那被藤蔓咬着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汩汩滴落后被草丛贪婪吸尽。

而戚征却只是闲聊般，貌若无事地和她说话。

——那个渴求被爱的，眼泪汪汪的兽耳小孩，是如何才能长成这般忍耐一切疼痛的模样？

顾烟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咬咬唇道：“我们有过戒律。说好的，此路同行，绝不背弃。”

戚征挑眉看她，饶有兴趣地找茬：“这个戒律，不是到我解毒就终止吗？”

顾烟杳丝毫不肯服输，瞪着他：“我单方面决定，时效延长。”

而后她便听见戚征朗声大笑起来。

他像是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又像是第一次舒怀释然，竟是笑得弯下腰去，在遮天蔽日的藤蔓袭来时，将顾烟杳整个人都裹进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