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车窗微微开启一道缝隙，狂风裹挟着雨水疯狂地涌了进来。
张松已经疯了，拼命对着后车攻击开枪，后者意识到了行动已经被发现，更是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面对连续射击的危险依然穷追不舍。
“干，这帮条子都不要命了！给我冲过去！”
他一声令下，司机只好硬着头皮踩死油门，车头打着飘，成了暴雨中一片随时揭飞的叶子。
双方的攻击焦灼激烈，可雨势愈发庞大，再这么下去，分不出胜负，就会出现不小的伤亡。
江恢头也不抬，拍了拍潭明哲的胳膊，以示稳住，在后者堪称震惊的目光中，他欺身撞向前座的司机，一把拉过方向盘，猛然向右打死，冲去的方向正是公路两侧的封闭墙体，一旦撞上恐怕最次也得是个脑震荡！
“快，拦住他！”
后面的张松原本正高兴自己能把条子打退好远，还没来的及松一口气，一转头眼看着就要撞上护栏，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潭明哲，他完全没想到江恢这个变数竟然能如此之虎。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他立刻出声呵斥，“快停下！”
可一切也来不及了，车头狠狠地撞飞几米，车厢里的人摔地东倒西歪，场面一片混乱狼藉，所幸有东西缓冲了一下，大部分人只是受了点小伤，稍微缓上片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嘶——”
张松摸到脸上的温热，低头一看是血，不用怀疑必定是划开道伤口，他怒不可遏，当即举起枪，对准了江恢的后脑。
“躲开！”
潭明哲自然目睹一切，想也没想直接冲上前，立即扣住张松肩膀，将其反手擒拿压在地上，顺势卸下了他的枪，整个动作像是练习了成百上千次，行云流水，绝不可能是一个终日流浪的混混应该有的身手。
江恢是保住了，但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不过潭明哲并不后悔他的决定，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恢死了。
“是你！！”
张松的脸被死死压在地上，表情扭曲得可怕，反而放声大笑，“我就知道是你，那时候抓他过来你就千方百计让他活着，你就该死！可别想知道我们老大是谁！”
“说！”潭明哲现在也不用演了，深邃的眉眼中透着股无法抗拒的野性。
两人僵硬地对峙，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在前方响起，所有人齐齐抬头，只见一块巨型广告牌在狂风的肆虐下摇摇欲坠，最终被无情地吹起，宛如一只失控的巨兽，狠狠地撞向电线杆，电线应声而断落入雨中，溅起一片刺眼的火花。
“卧槽——这也太吓人了吧！”
若是没有江恢力挽狂澜，现在恐怕就要集体见阎王了，除了惊讶，现在所有人的心里只剩庆幸。
唯有江恢乌色的眸光中闪烁着坚决，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没有半点意外。
“很抱歉让您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成功接管樟山内监控权限。”
耳机里传来息壤冰冷的语调，江恢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就在一分钟前，对方完成了接管权限，并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如果不避让开危机，多半就死在了电流之下。
“主人主人，快夸我～”
息壤正经不到一会，很快暴露本性，眼看着他不罢休，快要在耳朵里唱起歌，江恢只能摸了两下耳朵。
息壤一顿，语气明显更加活跃了，“太好了。”
江恢并不能懂他一个AI又感觉不到什么，怎么就太好了。
“哗啦。”
车厢在支援队伍的迅速行动下被强行破开，一群身着黑色雨衣的人冲了进来，身影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行动组表现高效，训练有素，没一会就把张松和那些企图逃跑的小弟通通抓了起来。
“所有人不许动，嫌疑人张松及其手下涉嫌倒卖违禁品，现已缉拿！”
潭明哲刚接过下属送来的证件，余光却注意到江恢眨了眨眼，朝他无声地摇了摇腕上的手铐，立刻出声阻止。
“别动他。”
手下立刻停手，语气不解，“潭队？”
“...受害者，”潭明哲解释了一句，但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贪玩不小心被张松抓过来的，赶紧把人松开，算了，钥匙呢，我自己来。”
“是。”
手下一愣，顿时感觉有些奇怪，甚至说的上是惊讶，潭队空降到樟山，据说背景神秘，曾经经过不少任务，虽然能与手底下的人打成一片，但总能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
潭明哲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他接过钥匙，亲手给江恢解开了手铐，语气平和，“运气不错。”他补充了一点，“反应也挺快。”
江恢惊魂未定，呼吸声有些重，“我只是看到了，猜那块广告牌可能要砸下来了。”
潭明哲挺想上手拍一下他脑袋，但还是收回了手，“行了，别瞎想了又不是审你什么，先去车里，老许过来给他看看，刚刚被打晕了。”
他得给江恢一点缓冲消化的时间，任何人经历了这般风波总会有点低沉。
江恢点点头，刚才肾上腺素吊着，现在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身上哪哪都疼，特别是心窝口。
潭明哲抓紧时间算好人数，安排完后续工作才有精力稍微松懈一下，一抬头注意到江恢穿着浅灰色的卫衣静静端坐在一众黑色雨衣中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格外醒目，像是塞进人群里随时被吃掉的兔子。
“他没事吧？”他表情一愣，问。
“问题不大，休息两天就好了，可能受了点惊吓。”医生老实回道。
惊吓？
是了，江恢表现的再怎么冷静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
潭明哲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别发呆，我送你回去。”
江恢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就在下车的同时，江恢与被押送过来的张松擦肩而过，对方压根不甘心自己会落得这个命运，还在不停挣扎，可双拳难敌四手，负隅顽抗很快被几个队员按倒在地。
“不对，错了...都错了，我怎么可能被抓，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梦到我可以把货送出去的。”
张松口中不停的呼喊。
谁也没想到他死到临头还在纠结货没送出去这件事情。
“那你自己去梦里问清楚。”潭明哲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让手下赶紧把他押走。
江恢脚步停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张松脸上的伤口，竟然与未来中的位置一般无二。
他心中一沉。
张松脸上的疤竟然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可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梦到过成功送货？
“喂，有什么好看的。”潭明哲皱眉，招呼了一声。
江恢这才回过神，立刻跟了上去，“谢谢，谭警官，刚刚帮我挡了一下。”
潭明哲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雨刷器不停刮擦着玻璃的摩擦声，从后视镜中，押送车的红色灯光闪烁不停，在细密的雨丝中交织成一幅压迫人心的画面。
这雨越来越大，能见度也变低了许多，饶是潭明哲对自己的车技特别有自信，此刻也不得不慢了许多，照这么下去，恐怕很难能在十点之前赶回去。
江恢盯着窗外，眼眸中隐隐透着一股担忧。
然而这种念头才冒出来，下一刻，原本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的路段，两侧熄灭的路灯紧接着一盏接着一盏，像是被点燃的火苗，此刻成了雨幕中唯一的光亮。
江恢微微张了张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耳机里传来息壤的机械音，冰冷中又透着那么一丝近乎于温情的东西。
“夜间出行，注意安全，息壤将持续为您预警。”
那一秒，江恢悬吊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唇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了几分。
车载广播信号断断续续，时不时地响起女主播激动颤抖的声音。
“各区域已成功恢复信号，电力系统即将恢复正常，请各位不要惊慌，外出人员尽快找寻掩体。”
潭明哲蓦然出声，“看不出来这么高兴？”
“我们都活下来了，而且也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江恢坦然回道。
潭明哲余光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到了。”
车辆丝滑驶进入车库，潭明哲带着江恢上楼，他开门摸到了灯，照亮了整个空间，房间四周杂乱无序，地上还有块大黑板，沙发上堆着几件衣服，桌上放着早上吃剩的泡面，入目皆是私人领域。
多半是潭明哲自己的家。
江恢愣在原地，语气犹豫，“潭警官这不合适吧。”
潭明哲眯起眼睛，“怎么网瘾少年该不会还想去网吧？”
江恢妥协了，“打扰了。”
距离暴雨不到半个小时了，他也没变态到让别人送他回学校，多半是住在值班室对付一晚，但没想到潭明哲会把自己带到他家里。
“擦擦，别再感冒了。”潭明哲低头给江恢拿了双拖鞋，又拿了块毛巾，“先吃饭吧。”
说是吃饭，实际上也是拿热水兑上泡面对付一口。
“你说巧不巧，正好还有一桶红烧牛肉面，我记得上次你点的就是这个口味的。”
潭明哲随意撕开包装，往桶里浇上热水，推到江恢面前，“喏，我发扬爱幼风格，把这个让给你好了。”
江恢看着那个红色的包装，眉心一跳，原来他还有些拿不准潭明哲的意思，可突然旧事重提，多半是怀疑上自己了。
鸿门面。
江恢心知肚明，面上坦然接过，用叉子将面饼往里压了压，直至彻底浸没，浮出一层油花。
“怎么吃不下？”潭明哲问。
江恢点点头，垂下眼睫，“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吓人了，我有点害怕，都怪那个破导航。”
“嗯？”潭明哲明显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新闻上说要下雨了，我总不能什么都没准备，周围的雨伞和雨衣都没了，我就随便导航了一家，谁知道他给我带去这么远的地方！”
江恢故意掏出手机，屏幕裂了两半，但并不影响使用。
潭明哲定眼一看，屏幕上确实是一条导航路线图，只不过偏了很远，怪不得会遇到这么一出。
“下次别用了。”
江恢当然连声应和。
息壤倒是不情不愿地闷哼了一声。
只要能解释清楚自己出现在哪里，潭明哲的疑虑都会消除一点。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江恢问道。
潭明哲头也不抬。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江恢皱了皱眉，自嘲了一句，“连开枪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都没想过有一天电视剧的剧情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见过电视剧里的江洋大盗吗，说的就是那帮人，要钱不要命的主。”
潭明哲吃饭的速度很快，一边说话，一边碗底的汤都喝干净了。
“行了，你慢慢吃，房间在二楼。”
说完，便留下江恢一个人自由活动了。
【可恶，我聪明着呢！哼哼哼。】
屏幕上顿时出现息壤的控诉，江恢无声地笑了一下，自己应该是把潭明哲混过去了，只要等雨停了，他再回去把息壤送回原来的地方，这件事情就能解决好了。
江恢扒拉了半天泡面，想明白了后总算多了几分食欲，他没注意到的是楼上的潭明哲正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
［抱歉，潭队我们已经查过江恢了，本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手机里弹出来一条消息。
潭明哲面色凝重，键盘上敲出两个字——继续。
三个月前，潭明哲因受了枪伤退回到樟山，死里逃生后发现自己能看清每个人头上的颜色，他花了很久才搞清楚其中代表的含义。
一般来说是三种颜色，白色代表普通人，黑色则暗示着潜在的暴力倾向，而最后一个颜色，被他称为高危人员、必要时可以特殊手段的一种颜色……
潭明哲脸色凝重，下意识抓紧扶手，目光紧紧锁定在江恢头顶那团醒目的红光上。
这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