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请回复。”

息壤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偶尔还会夹杂着短暂的“嗡嗡”声，仿佛是系统内部复杂的电路在高速运转所产生的共鸣，听久了不免令人头皮发麻。

“收到。”

等公共频道内的特勤组回应完毕，江恢反应慢了半拍才开口，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必须要将命寄托到一个AI身上，他并不能适应这种特殊的沟通模式。

“太好了。”

白毛没想太多，他拍了拍胸口，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轻松和庆幸，“要是全程都只能当个瞎子，我可完不成任务。”

江恢倒没有这么乐观，他指尖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耳机冰凉的外壳，【眼睛】作为A级的规则，明确禁止出现眼睛，人类需要蒙眼欺骗，而监控的存在同样属于违反规则，那么主控究竟要通过什么手段‘看见’？

他压下疑问，没有开口。

大概得到息壤的指挥，特勤组的车队总算平稳了下来，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横冲直撞。

当然前面的枪击声也没有间断过——

“全体幸存者请注意【眼睛】降临，零点开始，七日为期，基地正在发放对应物资，请各位幸存者保持警惕，不要睁眼。”

五分钟后，息壤向全球正式发出播报。

远方传来一道‘叮咚’的钟声，空灵中透着股磅礴的力量，象征着零点悄然降临，全新的规则在此重启。

世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入了静默的深渊，连激烈的枪响都戛然而止。江恢并未因此感到丝毫安全，反而有种利刃高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紧迫与危机感。

“任务开始了。”宋近山打破了车厢里莫名的沉寂。

白毛忍不住开口，“可是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任务目标...”

“请各位执行者严格遵照指示行动，迅速前往指定地点执行任务，需注意，反叛者逃亡区域存在遗留诡异，我将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帮助大家避开诡异，完美完成任务。”

息壤道。

为了保证信息互通，实时掌握队员动态，在公开频道里所有人都能听到息壤播报的内容。

他们不惜冒着违反规则的奉献，也要必须要去杀了那个反叛者。

“一组成员已就位。”

“二组已就位。”

“.......”

在息壤的辅助下，特勤组成员先后顺利到达到了各个地点，小心仔细地开始巡查，江恢则与白毛安排到四楼天台，等待随时支援，确保能够万无一失。

“小恢。”

江恢脚步一顿。

“不管发生什么，安全都是第一位的。”宋近山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他声音尽量安抚道。

江恢点点头，接着意识到对方看不见，随即认真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抚上那只冰冷的耳机，立刻跳下了车。

“喂，江恢，你一个普通人，第一次碰上这种规则，紧张是正常的。”

白毛挑了挑眉，陡然拔高音量，“提前说明，千万别拖你夏哥的后腿。”

“嗯，不会。”江恢淡淡开口。

“行了吧，嘴倒很硬……”

夏祺只当他在逞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摸到了一层格外滑腻的液体，甚至正沿着他的皮肤往上不停攀爬。

江恢刚要离开，便听到身后夏祺颤颤巍巍的尾音，“等等，有东西在舔我。。。”

江恢眼皮一跳，他瞬间联想到了诡异，嗓音沉静，“先别动。”

“好好好。”

夏祺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整个僵硬在原地，生怕‘诡异’会对着自己脑袋嗷呜一口。

反而是江恢一点点朝夏祺的位置挪了过去，耳机手快找准他所说的位置，狠狠扯拽住——

“没事，不是诡异，只是树叶。”

夏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语气威胁道，“你不许告诉别人，否，否则我用异能给你送到陌生的地方！”

“好。”

江恢倒是没把他的威胁放心上，只默默地攥紧掌心，任由叶子的汁液顺着缝隙渗入皮肤。

夏祺撇了撇嘴，忍不住评价道，“虽然没危险，但你也太虎了，万一真是诡异怎么办。”

那刚好杀了它。

江恢拉直唇角，当然不可能告诉夏祺，自己想实验一下能不能回到过去。

他淡淡解释了一句。

“主控没有预警。”

夏祺哦了一声拉得老长，喃喃道，“这倒是。”

“请两位执行者前行10米，移动上肢倾斜90度，领取正数第三排武器。”

息壤的指示将江恢及时拉回现实。

江恢抓紧时间，一手拉上惊魂未定的白毛，另一手则摸着车厢，慢慢靠近所谓的指定位置。

“我靠，这条规则也太变态了，完全就是克我的异能啊。”

夏祺彻底对【眼睛】服了，放到之前随便就能够拿到，现在能折腾半天，还被叶子吓得半死，平白让普通人看了笑话。

“还要熬上七天。”

“别急，我们应该快到了。”

江恢呼吸沉沉，也在咬牙坚持，他觉得差不多，随即停下脚步，指尖摩挲着缓缓上移。

“停下。”

这次息壤的声音急切。

江恢心头微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任由掌心被割破了一道口子，疼痛感迟钝的蔓延到神经，他顿时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

“您可能碰到的是锐利型武器，”息壤平静描述，他补充道，“很抱歉让您受伤了，后续我会加强监管自身预警程序，确保类似事情不在发生。”

“怎么了。”夏祺似有所感，回头问道。

江恢擦去那点血，回道，“我没事。”

他唇角微抿，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息壤那些无孔不入的‘眼睛’同样受到了规则上的限制，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看见’。

“根据您的特点，为您推荐上层的M94枪支，操作性不强，具体使用方法后续将由我来进行指导。”

江恢这回严格遵照指示，拿到了一支沉甸甸的枪械，他没摸过枪，摸着虽然小巧，但光是重量，也能感觉出它不逊色的杀伤力。

他收下了这把枪，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请沿当前道路继续前行三米，左转向前，抬腿三十度，保持直行。”

“好。”

频道内隐隐能够传来其他队员沉重的呼吸声，与几句简洁干脆的汇报，开始彼此之间配合的并不能算完美，可在息壤恰到好处的控制下，事情居然诡异地成功推动了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失去眼睛仿佛也并非什么严重的问题。

短暂的混乱后，江恢在一声声的调动指令下，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按照指示两人还算顺利地进入到四楼，只不过被面前的铁门拦住了去路。

他抬手试着晃动两下，显然不动分毫。

“报告主控，4楼的门无法开启。”

息壤迅速响应，“已通知队长宋近山使用异能。”

两人适时后退几步，再听到息壤开口时，铁门已然大开，全程也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请继续搜寻目标，时刻与我保持联络，异常情况请及时汇报频道。”息壤语调平淡。

“是。”

天台上的风飕飕地刮，可空气里始终萦绕着一股格外突出的刺鼻气味，即便憋着气也还会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特别是在蒙上眼睛后，剩余的感官放大了好几倍，特殊的气味就变得着实难以忍受了。

“草了，鬼地方他们真的会躲在这？”

夏祺刚一进去就受不了了，冒出了随时跑路的心思，他低声道，“又冷又臭的，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呀。”

江恢也没好到哪去，但比夏祺能忍，他脸色冻得发白，努力探寻着四周的环境，“主控不是说原来这里是污水厂吗，应该会有点味道。”

“什么呀，污水厂那是后来建起来的，我记得更早这是个蛮不错的风景区吧，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才废弃了。”夏祺一边嫌弃，一边随口回答。

“什么事？”江恢动作一顿。

夏祺耸了耸肩，他无所谓道，“谁记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说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他说的对，没有人会在意这个。

江恢沉默一瞬，咽下好奇，人可能不知道，兴许主控那里会有线索，他缓缓抬手抚上墙壁，摸到了厚厚的苔藓，与一层滑嫩成型的液体。

污水厂还能养出植物？

又这么神奇？

“报告，一层寻找完毕，未发现叛逃者。”

“二层未发现。”

“三层未发现......”

频道内传来各种汇报声，特勤组已经把整片污水厂翻遍了，也没摸着半个人影。

“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耳机内一组成员压低脚步，语气急切地问。

不可能。

江恢缓缓压低了唇角，【眼睛】规则是绝对公平的，特勤组有主控在，行动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叛逃者，除非有人可以不通过眼睛，就能判断躲避他们的追击。

他微微眯了眯眼，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个叛逃者有异能。

“砰——”

一道枪声响起，在这片铁锈包围的‘城堡’里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江恢辨认出了其中细微的差别。

这不是特勤组的枪声。

“请各位注意警戒！”耳麦里传来宋近山的声音，他补充道，“不要睁眼！”

惊惧之下，人会做出趋于本能的反应，江恢以最快的速度捂住自己眼睛的同时，还不忘记拉住旁边的夏祺。

“服了，我差点睁开看了。”夏祺心有余悸。

随着几道枪响之后，四周彻底恢复了安静，开枪的不是特勤组的人，而是那名叛逃者。

对方是故意的，利用声音制造混乱，要引导别人违反规则，不得不说，这是个冒险又值得尝试的办法。

“江恢，你快点松手，我眼睛都要被你按肿了。”夏祺声音如常。

江恢稍稍松了点力气，幸好夏祺没有问题。

“紧急通知，一组四人失去生命体征。”

频道内息壤回应着最新讯息，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严峻，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紧接着下一句就是三组全组失去生命体征。

即便叛逃者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杀得了这么些人，除非他的策略成功了。

——有人违反【眼睛】成了诡异。

江恢喉结一滚，冷不丁地感到背后寒意不断，他同样意识到现在是击杀诡异的最好机会。

或许自己可以使用异能，回到过去了。

“特勤组队长宋近山申请立即撤退。”

息壤立刻回应，“通过，请目前存活的执行者立即撤退，已安排路线接应。”

这次足够紧急了。

墙壁上的那股莫名水流流地愈发汹涌了，隐约之间带着股无孔不入的铁锈般的血腥，就这么飘到江恢的鼻尖。

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快走。”

夏祺听到撤退，赶紧拉住江恢，就要跳下去，以他的异能，跳到下面应该不是问题。

但他没想到的是江恢主动放开了手。

随即空气里传来江恢沙哑坚定的声音，他对主控说，“请求关闭公开频道。”

“已关闭。”息壤道。

夏祺满脸不解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看到你了。”

江恢的语气中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沉稳，他提高了音量，字字清晰有力地再次重复道。

长风呼啸着掠过，这座废弃的污水厂中，除了刺骨的寒冷，还有江恢那穿透一切的声音，在金属结构的回响中，弥漫至每一个角落。

夏祺只有一个念头，江恢绝对是疯了，他挤不出一个字。

“我看到你了，别躲了出来吧。”

江恢全程秉着一口气，他听到了沉重的心跳声，还有一道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数据回流‘滋滋’声。

他在等息壤的指示。

果然，息壤没有让他失望。

“请拿起M94，食指放置板机位置，对准斜上方三十度角。”

江恢依言，对他来说枪还是陌生的，这种时候只能选择相信主控。

“抱歉，执行者江恢请您抬高一点。”

息壤微妙地停顿一秒，“考虑到气温与风速重重影响，这样才能准确无误地击中正确位置。”

江恢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枪，都这种时候了，息壤还不忘记给他上一堂实操课。

“请立即扣动板机。”

息壤的指示与江恢的枪响几乎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嘎达。”

弹壳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江恢终于能大口呼吸了，肺里冲近大量空气，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成了那枚飞驰而过的子弹，穿透了某种生物，对方来不及挣扎与叫喊，便刺破了□□，飞溅出了部分液体粘连到皮肤上。

很难说清楚是种什么感觉，江恢紧抿唇角，默默等待着异能的降临。

可惜什么都没有，他赌错了。

“请立即撤退。”

息壤补充说。

息壤的声音平静，在江恢听来异常残酷，他的猜测是错误，自己没有回到过去。

他被留在了2075年。

会回去的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