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
这位蒙德先生的意思是,我是西西弗斯?
菲布林回想起那封信,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新的想法:
那封信的漆是近几天才封的,而且没有写收信人和收信地址,
更奇怪的是,这是原主唯一未被销毁的信件。
那的确存在一种可能:
原主实际上并非收信人,而是寄信人。那这样的话,落款的“西西弗斯”指的就是菲布林。
原主本来打算寄出这封信,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比如忘记、来不及或是其他突发情况。而那被拆信刀拆过的痕迹,可能一开始就误导了自己,以为这封信是别人寄给自己的。
菲布林继续顺着这个思路延伸下去,然而,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这个思路的确合理,但却对一个人极为有利——
如果这封信真的是自己写的,那么信中提到的三个任务,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才是幕后的主谋?这对乔尼斯是最有利的,他可以借此指控自己。
这封信是加过密的,甚至连落款都是加密的,
那说明西西弗斯就是个代号,而且还是个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代号。
但昨天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乔尼斯和莱佩兹,
会不会是乔尼斯故意告诉了眼前这位蒙德先生,然后混淆自己的思路?
菲布林细细一想,他还是愿意相信第二种思路——更愿意相信乔尼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那天从工厂回来后,菲布林马上就向他的工厂经理以及管家求证,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工厂的告示牌里被划掉的第十六条并不是什么“如果遇到神志不清或者是精神恍惚的人,请直接无视。”
其实只是“如果遇到一位金发西装男子,请不要称呼对方为老爷。”
只是一开始这样设定,就有很多人询问,不称呼老爷,那称呼什么?
于是才划掉,改为了第十七条。
果然,乔尼斯又一次欺骗了自己。
他才更像是西西弗斯,毕竟西西弗斯受到惩罚,就是因为欺骗了死神。
西西弗斯在神话故事里的设定,就是人间最足智多谋又机巧的人,曾经是位建城者和国王,但背弃了与死神的承诺,没有按时回到冥界,于是遭到了惩罚。
可见,诚信是多么的重要啊!
如果下次再遇到乔尼斯,他一定要跟对方重申一下这个故事。
自己的形象倒是无所谓,但乔尼斯,可是被警长称为正义的化身呢。
菲布林又想到在工厂的时候就这样轻易落入了乔尼斯的圈套,以及变相地从侧面承认自己和他口中所说的药物有关,真的是头痛。
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乔尼斯所说的话,他要反过来听,只要把乔尼斯的话都看做是谎言,那么大部分时间自己都能占据有利地位。
*
菲布林此次是一个人来参加伯爵大人的葬礼,那些原本打算陪同他一同前往的原主好友们,基本没有被邀请。
就如管家所说,要不是扶柩人的身份,菲布林也不会被邀请,因此,他成了这里格格不入的存在。而菲布林也只是乖乖地听从葬礼人员的安排。
在从伯爵府邸到圣安娜教堂葬礼,葬礼流程已接近尾声,灵柩将被最后安放在教堂的墓地。
圣安娜教堂是近些年来新修缮过的教堂,其中凯恩路便是出资修缮的重要人物之一,曾出资过一笔数目可观的修缮费用。
教堂内部,四周墙壁上绘制着圣母像,穹顶则呈现出圆形,上空描绘着天使与圣母的故事场景。
整个教堂采用严谨的对称式结构,彩绘玻璃上面也是一个个受世人敬仰,寄托无数信仰的神明故事。斑驳的光线透过玻璃固定设计好的角度照射下来,营造出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氛围。
因为葬礼仪式的举行,教堂内点燃着数百根的蜡烛,窗户和墙壁上悬挂着黑色绉纱和锦缎。
灵柩静静地躺在教堂前端的灵柩台上,被黑色天鹅绒和白色锦缎覆盖,周围簇拥着大堆素雅的白色鲜花,用以遮盖可能存在的异味。
在灵柩台前,主教主持着弥撒,几位身着黑袍的神父、牧师低声诵念着祈祷文,希望逝者的灵魂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息。
然而,葬礼上的人们并不都是沉浸在悲伤之中。
各种权贵人物按身份次序依次坐在礼堂的两侧,手持香槟杯。
男士们身着黑色的西装礼服,女士们则穿着黑色过膝长裙、头上戴着有面纱的帽子。尽管他们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得体,符合此时庄重而沉痛的氛围,但依然有人会在交谈中因听到趣事而忍俊不禁,也依然有人眉飞色舞地和周边人分享自己近来的经历。
菲布林一开始是打算通过交谈和握手来获取情报,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人把自己当作空气,毫无眼神交流。
哪怕是接收到一个友善或鄙夷的眼神,菲布林都会立刻冲上前搭讪。
然而,事实是,大部分人都在故意躲避自己的眼神。
最后,菲布林想想如果碰到熟人,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于是决定干脆待在角落,仔细听下周围的攀谈声:
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词语,庄园,财产,土地,诸如此类的,似乎涉及遗产分配以及继承的具体情况。
由于大部分人都在窃窃私语,讲话的语速过缓,菲布林待在角落,听到一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
幸好,警长的出现,让菲布林找到人可以聊天。
警长介绍完二人认识以后,看着菲布林的装扮,虽然这小子在警局的时候十分狼狈,但现在稍微一打扮,一身黑色的西装燕尾服,金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胸前甚至戴着一朵山茶花。
但打扮地虽然人模人样,可坐姿和行为举止却暴露出随意敷衍他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气质依然难以掩饰。
“菲布林先生,你的那枚宝石胸针的悬赏令已经发出去,希望能早日找到。”这里并不是审讯室,警长无法怀疑菲布林的凶手身份,但对方依然是警局的委托人,所以警长交代了之前在审讯室里,菲布林提到的丢了的宝石胸针。
菲布林点点头,对此表示感谢:“如果能找回,我一定会支付我答应的十分之一的价值的感谢费。”
警长:“至于失物悬赏令,是后来乔尼斯让画师根据大致的形状,以及参考其他的珠宝设计,绘制了清晰的、细致的珠宝画像。”
他们并没有采纳菲布林自己画的图,因为那样的图贴出来,那大部分人看到悬赏令后,都会去垃圾桶里翻找。
警长看着菲布林的黑眼圈,又继续调侃道:“看你脸上没有悲痛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这也是在暗示警长早就知道菲布林趁着深夜去过工厂。
菲布林:“正是因为过于悲痛,我才失眠了。”
警长暗自吐槽了一句,虚伪。
在一旁静静地聆听两人交谈的蒙德先生显得格外沉稳,只是以微笑作为回应。正当菲布林想要与这位蒙德先生结识之时,一位老者突然上前,向警长他们鞠躬致意后,弯腰贴近菲布林的耳畔,低声说道:“菲布林先生,因为你待会要发表悼词,你的悼词还有几处地方要与你确认。”
菲布林对这位老者并不陌生,整个基本流程都是他在负责指导菲布林要注意的基本事项,包括服饰的选择、相关事宜的对接与确认。
这人似乎是凯恩路伯爵生前的主事管家。
菲布林叹了一口气,故作疲惫地站起身来,虽然心里在嘀咕,为什么还要确认?自己悼词就几百字,念得快的话一两分钟就结束了。
但表面上,还是只能失礼与警长和蒙德先生道别,跟随这位老管家暂时离开。
两人走上楼梯,拐过复杂的走廊,往教堂的顶楼走去。
路上,菲布林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之前确认过好几遍后的悼词终稿。
当然,悼词肯定不是他自己写的,这是自己的管家先生负责,以及伯爵这边的人多次核对过是否得体用词,一开始稿子还挺长,现在删得就留下了几行。
菲布林又把悼词简单通读了一遍,证明自己已经非常熟悉,请对方放心。
老管家:“并不能信任你,说实话,这是严肃的场合。”
菲布林无奈:“你如果说脱稿背诵出来,我忘了还行,但这就是照着念,别说是我了,就算个一个刚认字的小孩,他都能做到。”
老管家:“还要再加上几条注意事项。”
菲布林翻到纸条的背面,写着语气、重音、表情管理等事项:“你们现在说的注意事项,比我的悼词还长,到时候我记忆错乱,把注意事项念出来,反而影响我的发挥。”
老管家:“其实,如果允许的话,我们倒真想用录音带代替你,直接播放,这样我们也省下不少事。”
菲布林没有参与正规大型场合的经验,以及在大型场合发表重要讲话的经历,在葬礼筹备人员眼中,今天是一个无比正式的场合,皇室成员的代表,其他贵族成员,以及官员等显赫人物都会出席,自然是不能有丝毫差错以及纰漏。
要不是遗嘱里提到菲布林是扶柩人,那他根本一辈子都不会有参加这种场合的机会。
两人最终在一间房前停下脚步,门上的浮雕纹路依然是关于神明的。
这是一间小的教堂会客室,老管家为菲布林打开门后,里面飘出一阵音乐声。
是老式留声机所发出的声音,微弱的沙沙声,是留声机所特有的质感,
伴随着手柄的缓缓转动,这段旋律有点耳熟,菲布林能听出这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菲布林敲了敲门后走进去,老管家就轻轻带上了门,退出了这个房间。
会客室内的家具都是打磨过的深棕色木质制品,墙上挂着的几幅宗教油画,如同礼堂大厅一样,这个房间的窗户也挂上了黑色的薄纱,以示葬礼的哀悼。
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的是一位男子,背影挺拔,目光在远眺着窗外的场景。
对方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没有理会菲布林的到来。菲布林识趣地没有发出声音打扰,而是选择坐在宽大的沙一侧,静静地等待着。
沙发前的桌子摆在一瓶朗姆酒、两个高脚玻璃杯,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以及一副扑克牌。
伴随着留声机里悠扬的旋律,那位男士也轻轻地哼唱起来。
随着音乐尾声的到来,那位男士终于转过身。
菲布林看向对方,虽然和参加葬礼的大部分人一般,这人穿着全黑的服饰,但他的服装却显然更精致一些,燕尾西装剪裁得体,白色的衬衫搭配着黑色的领带,领带上有一条十字架的项链,左侧的西装胸前,是一排整齐的勋章。
对方眼睛含笑,但语气却是冰冷的质问:“为什么没来?”
标准的RP口音,以及重音放在了“没来”这个词上。
哈?菲布林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开场白?
随即支支吾吾地回答:“有事。”
莫名其妙的发问,这个问题本身就模糊不清,于是菲布林也找个宽泛的理由敷衍过去。
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简单的答案,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哦,不管遇到任何事,第一时间不是要汇报吗?这才是你的优先级。”
这人是原主的领导吗?还是长官?语气虽然儒雅,但满是命令人的口吻。
我的优先级才不是什么汇报。
菲布林对于这种谈话方式感到不适,心理上的防备,让他的身体也拘束起来,为了放松,于是菲布林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二郎腿随意地翘着。
哦,服从性测试吗?菲布林半天才想明白,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
他联想到了巴甫洛夫的经典实验以及斯金纳的实验,狗看到食物会产生唾液,当人们摇铃后再拿出食物,经过无数次的重复后,狗于是只要听到铃声,就会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
同样地,给老鼠一个杠杆,只要按动一下就会有食物滚出,经过训练,老鼠就能自主地按动杠杆来获取食物,也解决了斯金纳懒得定时给老鼠喂食的烦恼。
只是实验里是人类与狗、老鼠,两个在进化论上都不属于一层次的生物,而现实里,成了上位者驯服下位者的实验。
没错,这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菲布林想到这一层,忙放下腿并拢坐好,手放在膝前,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错了。”菲布林吐出三个字。
认错总是没错的,在这个场合下,服从是最明智的选择。
对方看到菲布林的反应,果然语气没有之前的凌厉,缓和了下来:“以后第一时间让我知道你的安全。”
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坐在了菲布林对面的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那叠纸牌,微笑着说:“听说你最近背负着点债务,正好来玩个游戏吧。”
菲布林发现对方非常了解自己,连经济情况这种私密的事,也是了如指掌。
“嗯。”
自己原本不是来确定悼词的吗?看来这只是一个借口,不过,自己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对方拿起了放在桌边一侧的筹码,将所有筹码均等地切分为两堆。
菲布林看着高度相同的筹码,自己可没有多余买筹码的钱:“那条件呢?以及,规则?”
“21点,还是□□,或者是其他任何你擅长的,埃卡泰也行,你来定。”
男士拿起桌上的朗姆酒,上面的木塞子已经打开过,他轻轻一拔就取了出来。倒进了两个杯子里,即使是杯子里酒液的高度,他也在用肉眼衡量,确保均等分配。
菲布林看着这种举动,想着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
选择哪个?
菲布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发现距离下一项葬礼日程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显然时间并不怎么够用。
桌上的一副牌,已经被对方洗牌时丢出了大小王,剩下标准的52张。
参与游戏的人数也只有两人。
当然,最重要就是,菲布林对于所有的扑克牌游戏类型,基本都是新手。
既然如此,考验脑力的、有难度的21点他是绝对不会碰的,那就选个简单的。
“嗯,□□游戏。”
对方笑了笑:“会不会有点太欺负你了,我可是这游戏的行家。”
但还是开心地洗起牌来,手法娴熟而流畅。
菲布林只知道大概规则,但是并没有真正玩过,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运气差的不得了,即使是不怎么靠运气的游戏,例如21点,是可以通过概率优势取胜的游戏。如果掌握其中规则的人,这算是最容易赢钱的游戏,玩家胜率可以高达49%,但即使是这样的游戏,也需要有基本的平均运气,而不是垫底的运气。
但菲布林却可能远远低于这个胜率。
因为只有两人,以及时间不够,于是基本同意,就用最简略的规则是:五张牌比大小,底牌不翻开,排列组合、点数和花色大小决定胜负。玩家可以选择弃牌或加注看对方的底牌。可以弃牌,也可以加注看对方的底牌。
完全靠运气的游戏。
第一轮,
五张牌发到了菲布林的桌面上,菲布林放了基本的筹码后,直接第一手就看牌,不出所料,没有一张超过10的牌面,且不是顺子。
对方只是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表情会不会太明显了。”
菲布林无奈地选择了弃牌。
之后的几轮,菲布林如自己所料,运气不佳,基本都等到对方开自己的牌时候,然后就输了。
直到桌上的筹码所剩无几,菲布林这边的筹码高度已经只有对方的四分之一了。对方的筹码高高地堆在一起。
于是,菲布林决定采取最简单的策略:开摆。
第七轮,菲布林不再看底牌,这样每一手下注的筹码都会比对方少,直至轮到菲布林快要无法跟注筹码的时候,对方选择下注开牌:
对方的底牌是花色不一样的顺子,算是牌型里偏中等的大小。
而菲布林听天由命的,把一切交给运气后,底牌竟然是四张King加上一张单牌。
接下来的几轮,菲布林继续采用这种策略,却意外地屡战屡胜,筹码逐渐超过了对方。
菲布林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开始还优雅淡定喝着朗姆酒,后来随着筹码减少,直接是灌了一大口。
在两人的牌局中,如何让对方开心,肯定是胜利,直接输钱给对方,对方就会开心。
如何让对方更开心,那当然就是势均力敌后的胜利。
输的太明显,有的人并不会乐意,但是险胜,会让人更开心。
菲布林看着对方在轻而易举地赢了之后,眉头反而皱了皱,于是打算怎么也得先赢回一些筹码。
而如何赢,那就是赌运气。
虽然菲布林在抽签、抽奖方面的运气差的不行,但是在这个游戏里,却有一种运气,叫做新手的强运。
一个新手不管是在游戏桌上,还是新入行,似乎有个新手保护期,往往运气都不错,虽然这是一种典型的赌徒心理。
不过这次事实证明,菲布林之后的运气比对面这位自称“行家”的人可是好的不行。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还是一场心里博弈的游戏。
牌小的时候可以弃牌,但是对方的牌会不会比自己更小。
牌大的时候,一直加注的行为会让对方注意,那通常对方就会注意这一行为,停止下注。这样的话,即使摸到最大的同花顺牌,也不一定会赢很多钱。
所以,如果想赢或者是翻盘,就需要装作牌小,让对方加注。以及每一轮的心态都会受到上一轮的影响。
而一旦菲布林这个新手开始赢的时候,特别是赢很多的时候,自称行家的对手,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玩法将会走向极端,更保守,或者是更激进。
所以,这可以叫开摆式玩法,也可以叫“乱拳打死老师傅”玩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桌子上的筹码散散落落。
菲布林将筹码放在手里把玩,圆形的筹码在手指间滑动。
对方无奈地笑了笑:“哎,今天幸运女神似乎没现在我这边。”
菲布林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并不多了。□□游戏的精髓就是□□,要不最后再来一局,一局定胜负。”
对方再次洗牌:“没问题。”
双方都爽快地把筹码推到桌子中央。
对方如之前一般,各自发了五张牌。
菲布林心里盘算着,只要最后这一轮,“艰难”地输给他,就行了。
服从性测试,没人比自己更会服从了哈哈哈,菲布林在心里偷笑。
那人笑了笑,这回他没有先看自己手里的底牌,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菲布林:“这回还是打算不看,让我帮你开牌吗?”
“不用了。终局的话,肯定要改变策略。”菲布林礼貌地回绝。
如果这次牌太大的话,他就选择直接弃牌。
菲布林小心翼翼地按住手中的五张扑克牌,逐一用拇指掀开一角。
红心10……
下一张,红心K……
哦,运气还不错。
接下来,红心J……
以及红心Q。
嗯......
菲布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最后一张红心A翻开时,菲布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
最大的牌面!
坐在对面的男士在菲布林的脸上看到自己预料之中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菲布林说道,“这样真没有意思,还是你赢了。”菲布林把所有筹码推到对方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牌面,菲布林终于明白,这场游戏并没有所谓的运气和心理博弈。
对方洗牌的手法,的确说明就是个完全的行家。
从一开始,牌面的顺序就已经被精心安排。虽然每次切牌都看似公正,第一次是菲布林选择切牌,但对方总能在第二次切牌时,将牌切成自己想要的顺序,从而发出理想的牌面。
这样,输赢就完全掌控在对方手里。
想直接给钱,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果然,洗牌一定要有庄家。这就是庄家存在的必要性。
“我们的目的都是让对方赢,表面上看是我赢了,实质上却是你赢了。”菲布林无奈地说道,将桌上的牌和筹码整理好,放回了原位。
除了作为赌注的金钱,对方又指了指桌子那个盒子,示意菲布林亲自打开。
打开一看,一道金光仿佛要照亮菲布林的脸庞,
我去,这是他之前在警局画的那个宝石胸针,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绒面盒子里。甚至比菲布林想象中还要精致且有价值。
天使的十字架纯金打造的形状,中间镶嵌着一枚祖母绿宝石。
对方:“怎么样?你之前说宝石胸针谁找到了,就给他十分之一的雇佣费。”
菲布林看着眼前这个出手阔绰的人,看不透他与原主的关系。
是个人都知道,宝石胸针是自己编的。而此次正如实物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笔马良?
菲布林估算一下时间,就一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打造出这么精致的一件工艺品。
对方笑着解释道:“只需一百八十四个工匠连夜赶工,材料本就齐备。只是时间紧迫,拼接之处略显瑕疵。若时间充裕,整块雕刻定会更为完美。”
菲布林再一次感叹,这人真是有钱的不行。
这样从侧面透露出这人对那天警局发生的事情是全部知道的。
菲布林疑惑起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菲布林:“我不需要那些金钱和这个宝石,我只需要一个问题的答案。”
“没事。”对方说道:“你可以随便问,不管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回答。”他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菲布林。
菲布林神色严肃地问道:“嗯,如果你想杀死我,你会选择用什么办法?”
对方闻言站起身,笑容瞬间消失,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满意。片刻之后,他才回答道:“前提条件就不对,我不会想杀死你。这个问题并不成立。”
“而且你要知道,我不是在杀死你,而是在拯救你。”
他接着说道:“现在你最好的办法,一开始我就给你指出答案——埃森克警长所说的,精神病院。你的罪行逃脱不了,去监狱那种环境你会受不了,而且最主要的是,监狱里你非常有可能会死于一些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比如什么被绳子绊住脖子,一些荒谬的理由。
所以,去精神病院有什么不好的。”
什么?菲布林听着对方的话语,难道,在警局那时候提议让自己去精神病院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眼前的这个人。也对,他的家人是认为原主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怎么可能会提议让原主被确诊精神病。
男士继续说道:“现在来看,这个方案似乎完美无缺。警长那边的消息,你非常有可能患上精神分裂,不得不说,你在警局审讯时候的演技,是真的不错,连麦克白那种人都能骗过,现在他们说让我给你推荐一家精神诊疗所,你去治疗就能被确诊,这个案子也能成功结案了。多好。”
什么麦克白,什么确诊?菲布林听着一头雾水,以及什么精神分裂症?原主有这方面的病史吗?
看着菲布林一脸疑惑的样子,对方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的演技是真的好,我都差点被骗过了。怎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最后举重若轻地提到:“你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这不是事实嘛?”
菲布林没有否认。
“而且,这是我告诉埃森克和乔尼斯他们线索的。只是乔尼斯和你一样,都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麻烦得很。好好的一个谋杀案调查完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去找那么多事?他已经调查到工厂的方向了,唉,那家伙就是自以为是,一向如此。”
说着,对方再次拿起扑克牌,很熟练地从牌里挑出了一张joker,以及一张King。
对方继续说道:“好处就是精神病院的环境很好,无忧无虑的。只是你日常打交道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但你也不一定要跟他们打交道。其次,就是有人对精神病人说出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这个议题很感兴趣,已经投资给麦克白他们的研究所了。到时候你没准刚好有机会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呢。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 菲布林越听越糊涂,直接问道。
对方放下手里的扑克牌,说道:“没事,你就保持这个演技,等案件结束也挺好的。”
他点了点手腕,示意菲布林看表,菲布林随即报出了现在的准确时间。
确认时间后,男士起身,来到了门前,告诉菲布林他赢得的赌注和宝石胸针之后会送到他的家中。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走廊。
在走廊里,男士为菲布林整理了一下衣领,和稍显凌乱的头发。
以及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个脸颊礼。
菲布林被这亲近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问道:“下次见面什么时候?现在告知的话,就不需要你再让别人带话给我。”
同时心中暗自揣测,上次黑衣伯爵夫人身边的流浪汉小孩说的三声“愿主保佑你”是否就是见面的暗示。
对方想了想:“要是你再不来怎么办?”
菲布林苦笑道:“我当时理解错了。暗示能否简单点?”
“你一向很聪明的,三声就是三点,‘原主保佑你’就是教堂,你常去做礼拜的那个。”
果然如此。
对方的解释验证了菲布林的猜测。
“下次再说吧,我会照样让人给你消息的,不用担心。”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深意。
“但是因为你上次失约了,我打算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对方坏笑道,眼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至于悼词什么的无所谓,反正你说什么,别人也不一定会认真听的。只是有的人太注重这些礼节了。”
菲布林点头答应。
他本想开口询问对方明天的行程安排。
但对方却突然朝他嘘了一声,轻声说道:“等下。”
话音未落,对方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左轮手枪,毫不犹豫地朝菲布林的右方射去。随着左轮手枪转动的声音,一颗子弹呼啸而去,传来一阵玻璃轰然碎掉的声响。
菲布林猛地朝右望去,
在墙角走廊的拐角处,一位身着马甲、留着大胡子的摄影记者正举着照相机,地上全是照相机镜头的飞溅碎片,
“躲过去了。”
开枪的男士若无其事地说。
又摇了摇头,笑道:“不对,是射偏了。你继续吧。”
如果是对方真的躲过去了,那么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反应过来子弹的速度。想来,那记者只是恰好偏头,完全是靠运气躲过了这一劫。
但如果是射偏了,怎么可能打中照相机镜头的位置,如果他的脑袋没有立刻闪开,那一击将会是致命的爆头,直接击中眼睛所在的头部T形区,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可怕。
这时,老管家从楼梯口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判断出了情况。他沉稳地说了一句:“我来解决吧。”
男士将左轮手枪递给了老管家,随后便道别返回了房间。老管家接过枪,掏出一条丝绢仔细地擦拭着枪身,然后将其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他转头叮嘱菲布林现在是去礼堂大厅的时间:“守时是绅士的美德。”
老管家领着菲布林继续往前走,当他们经过那位摄影记者时,菲布林停下了脚步。
对方正清理着地上的碎片,将玻璃仔细放在手里的白布里,包裹好。
现在的记者为了获取新闻,可真是冒着生命危险。菲布林心中不禁感叹。
他注意到记者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瞪大眼睛,用蹩脚的苏格兰口音夹杂着其他国家的口音喊着“疯子”。
菲布林看着地上四溅的镜头碎片,发现了一个圆形的金属环落在记者的脚边,没准拿去修一修还能继续使用,毕竟,这一台照相机还是挺贵的。
菲布林捡起来递给对方,对方说了一句感谢后。
就被老管家催促着走了。
菲布林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对方弯腰收拾残局的背影上,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为什么一定要拔枪?
如果菲布林不在这里,那对方是否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解决问题?
服从性测试吗?
服从性测试的起源于“米尔格拉姆服从实验”,通过电击他人,让观察者感受到强迫的权威,实验结果是,在目睹他人遭受电击后,大多数人会选择服从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即使违背初心和本意。
然而,菲布林在目睹这场“电击”后,看到摄影记者险些丢掉性命后,如同实验里那些目睹无辜的实验对象被电击后,
菲布林感觉像是有一块巨石压住他,让他觉得踹不过气来。
似乎相比于恐惧,在这个测验里,对另一实验对象的悲痛更大一些。
***
在礼堂内,主教庄严地主持着第五场弥撒,随后仪式进入了悼念环节。
当流程走到年悼词的阶段时,菲布林被安排在了第三个发言。
他草草地念完了自己的悼词,却发现下面的人有的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果然,这些人根本不会关心你在讲些什么。然而,菲布林环顾四周,却未能在众多的宾客中找到那个人。
轮着伯爵大人的家属以及一些重要代表人员发完言后,主持仪式的人员开始宣布:“非常荣幸的是,凯恩路伯爵大人生前的挚友,格伦维尔公爵大人将在此悼念他的老友。”
礼堂内响起了一片掌声。
菲布林坐在他回到他最后一排的位置,目光紧盯着讲坛。
一位面容凝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沉的哀思,缓缓走上前,站在了讲坛前。
菲布林微微站起身,才看清从幕后走出来的人,正是之前的那位与自己玩扑克牌的男士。
“尊敬的各位先生与女士,感谢大家今日的到来。”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共同哀悼一位伟大而善良的灵魂——凯恩路伯爵。”
格伦维尔公爵转向坐在前排的伯爵家属们:“亲爱的伯爵夫人,请接受我最深切的同情与哀悼。失去这样一位至亲,无疑是巨大的痛苦。”
这位公爵的讲话,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比菲布林和大部分人都更有演讲技巧。随后,公爵开始娓娓道来,讲述着伯爵大人的贡献与一生的事迹,以及两人曾共事的一些往事。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伯爵大人伟大人格与高尚灵魂的歌颂,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动容。
有的人还配合地拿起手绢擦拭眼泪,坐在菲布林旁边的男士吸了吸鼻子。
“最后,愿凯恩路伯爵大人的灵魂能在天堂得到永恒的安息。”
公爵用最诚挚的语气为这悼词划上一个句号。
就在宾客们正准备鼓掌的时候,公爵并马上鞠躬结束,他环视了在场的宾客们一圈。
眼光逐一掠过在场所有的人。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公爵接下来的话语。
最后,公爵的眼神定格在了菲布林的方向,穿过众多的宾客,与坐在最后一排的菲布林眼神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
话锋一转,公爵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然而,最让我惊讶的是,这次的凯恩路伯爵大人的谋杀案的凶手,竟然,也出席了这场葬礼。”
此言一出,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了震惊与哗然之中。
公爵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菲布林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是你,菲布林先生。”
菲布林周围的客人,在听到公爵的指控后,纷纷以他为中心,如同受到惊吓的鸟儿一般四散而开。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解,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转眼间,菲布林原本所处的位置,便只剩下了一片空旷。
这就是你的惩罚吗?呵呵
感谢大家支持哇!
除夕快乐,以及预祝大家新年大吉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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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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