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布林的话将审讯室的警官们逗笑,看着这个场景,菲布林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快说你的证词!”
身后的警官大声呵斥,就是这个嘻嘻哈哈的家伙,害他下不了班,要不是警长先生没下令,这犯人高低要挨几下警棍。
“警长先生,正是因为我十分仔、细、地听了那位女士的证词,才发现漏洞多得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菲布林睁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彷如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那我再借你一只手行吗?”
警长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你是警官还是我是警官?好好说出证词,陈述事实就行。别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免得给你加一条隐匿证据罪。”
这笑话,有点冷。
菲布林再次被冷幽默突袭:“行吧行吧,警长先生,既然你让我陈述事实,那我就不会为自己辩驳,因为,事实会主动替我反驳。”
“你当自己在百老汇吗?说什么没用的开场白?少废话!”警长看着这欠打的小子说道。
菲布林瞧着警长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自从刚才两人在办公室那笔交易失败,他表达不想去精神病院的想法后,警长就变得易怒,这到手的英镑已经飞走了,他就不会再让菲布林这个到手的凶手再飞走。
但菲布林不仅要飞走,还得带点东西再飞走。
玩游戏最怕被即将通关的喜悦冲昏头脑,特别是在一些推理游戏中,很多游戏导致卡关的原因,往往是没收集够前一关的线索。
虽然第一个主线任务只是要“逃离警察局”,但菲布林如果想确保安全,他必须完全洗脱嫌疑,一旦他出去后,就是一场与警官们的赛跑,他必须在警察找出线索之前销毁掉,才能真正通关游戏。
不然,下一次,他还会进警察局。
所以现在这里虽然很危险,但却是最方便获得情报的地方。
只有知道警官们对这个案子深入到何种程度,他才能做出应对的计划。
菲布林整理思路,之前的证词在他脑海里迅速掠过,其中有一句话,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时间线漏洞。
也就是警长说过的那句——“凯恩路伯爵大人死于三天前,我们昨日才接到报案……”
菲布林在脑海里搭建案发现场,开始陈述:“三天前,一位清洁工女士一日往常地清扫大街,却在某工厂偏僻处,发现两位身着高贵的男子走进工厂,随后便传来争吵声,最后以惨叫声结束,于是清洁工女士选择视而不见,直到昨日有人报案,她才讲出那天的所见所闻,对吗?
同时,还有一个事实,这个工厂从三天前是休息日,直到昨日都没有上班的工人发现生产机器里有一具尸体,也没有人闻到尸体的腐臭味,当然,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工厂的工厂主是个慈善资本家,他给所有工人放了三四天的假?是吗,警长先生?”
菲布林挑了挑眉,等待警长给出这两个矛盾事实的答案:
为什么清洁工没有马上报警?
在这个连八小时的工作制还没普及,更别说双休日的时代背景里,伯爵的尸体为什么一直没被发现?
而警长的答案如期所至:“你是警官还是我是警官?我让你说证词,不是让你来破案的?!”
警长失去最后的耐心,向另外的警员们示意今日的审讯可以到此结束。
心里怒骂道:这小子,没提供过一句有价值的证词!
但收了他家人的照顾费,又不可能真的严刑逼供。这种养尊处优的家族蛀虫,关几天就会老实了。
“警长先生,请稍等一下,能否容许我解答他的疑惑?” 乔尼斯标准的牛津口音再次响起。
他此前彷如真的百老汇观众,安静地品尝着红茶,观看一场发生在审讯室的剧目表演。
他的语气温和平缓,口音柔和而圆润,给人一种优雅和舒适的感觉。
警长十分恭敬地点头示意后,乔尼斯回答道:“清洁工女士因为工作性质,她会在各种大街上听到各种声音,异样的声音对于她来说习以为常,因此,她没有选择报警,而后被告知伯爵遇害的事实后,她经过回想,才确定是惨叫声。”
乔尼斯停顿一下,稍作思考后说道:“至于,工厂为什么那三天无人上班,这或许,只有先生你自己才知道。可否能让你少些困惑?”
菲布林很喜欢他的口音,以至于在听他说一长串的话时,惊讶于他能把语调、语句停顿与尾音控制得如此精妙,而让他忽视了说话人话语的具体内容。
该死,走神了。但他还是选择原谅自己,毕竟塞壬的歌声都会让船触礁沉没,他偶尔走下神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菲布林表达感激:“感谢你的解答,侦探先生。”受了对方的影响,他的语气也开始恭敬起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菲布林知道自己身为嫌疑人,警方是不会透露过多的信息给他,只要能蒙混过关的问题,自然不会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虽然这两个漏洞被一带而过,但接下来,可没有这么简单。
菲布林早已无视警长那愤恨的眼神,看向坐在对面的乔尼斯,他的礼帽帽檐低垂,呈现一道完美的弧线,在昏暗中投落的阴影,如同幕布,为他的眼神增添隐秘与深邃。
菲布林再次阐述:“如果这次受害人是一般人,或者说是一般的平民,这中间的时间差完全可以忽视,但不幸的是,惨遭杀害的是尊贵的伯爵大人,按理说,他的家人和平日的随从不应该及早发现吗?”
这次受害人的不一般的身份,注定他享有的一些特权。
如果普通人失踪需要一定时间后才能报警,但伯爵不一样,这个时代警局维护的就是少数人利益,接到伯爵的失踪他们必定会马上倾尽警力全城搜查,不至于过去两三天才通过报案的形式被发现尸体。
而此前所有的信息中,还有个最大的疏漏,一位除了菲布林、伯爵大人以及清洁工外,一直消失的第四人!
正是乔尼斯方才在与他对峙时,无意透漏了一句——“而当时你们因为商量私事,斥退伯爵大人的随从……”
说明当天的伯爵大人是带了随从,并且可能还一直和清洁工一样,在工厂外等候,连清洁工都能认出是伯爵的惨叫声,有着保护职责的仆从,更应该时刻关注他的动向。
而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之后的证词里,不应该他才是最有可能指控菲布林的人吗?或者说,另一个更有嫌疑的犯人吗?
菲布林露出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这回可不好找借口了吧:“伯爵大人的仆从去哪里了?为什么他没有马上报案?”
果然这个问题抛出后,菲布林感觉到警长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微妙地转向乔尼斯,仿佛在无声地寻求某种确认。
而乔尼斯迎上他的视线,两人眼神交汇间,黑绸礼帽下的那张脸却无比凝重。
毫无之前回答菲布林问题的那般从容自信。
嘿嘿,菲布林见这反应:稳了,这局稳了。
在此前警长的审讯中,这个人一直被抹去,没有像清洁工的证词那样直接指控菲布林,说明他可能就是菲布林的共犯!
而一旦这个案子,还有除自己以外的凶手,一方面,如果菲布林找到他,相当于多了一个“朋友”,虽然不是什么好朋友,但从他那里得到会获得更关键、真实度更高的线索;
另一方面,只要警方没有掌握菲布林是凶手的证据,对方的嫌疑越大,警察对他的关注也就越高,代表着菲布林也就更安全。
但很不凑巧,乔尼斯这个不小心的“口误”,让他看到一个重要的突破口!这也正是警方想通过审讯获得菲布林这种“不经意透露”的证词,从而定罪。
但他从来就不是猎物,这不是一场躲避猎人的逃亡战,在他眼里,而是两个猎手的博弈战!
乔尼斯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其实,菲布林先生,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那天过后,你和这位随从先生都失踪了,不过你是借助火车逃离市区,但他,至今下落不明。警方接到报案后,也是根据案发现场的线索,判断尸体是伯爵大人的。”
警长开始在审讯室踱步,捋着他卷曲的大胡须,陷入思索:“的确,你是借助假身份买票逃离伦敦,但伯爵大人的这位随从,在伦敦的社会关系十分简单,除了一直在伯爵大人家工作,就再无其他家人朋友在伦敦,我们昨日搜查整个伦敦,却发现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三天前去了工厂后,伦敦没有人再看到过他。这太恐怖了,所以我们怀疑他……”
菲布林的想法果然没有错,这个嫌疑人一出,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但听他们的描述,这个人似乎比菲布林还难抓捕,
看来,这位共犯,有点东西。
菲布林等着警长的推断,警长停顿后,眼神里的惊恐压抑不住,说道:“……他可能是个亡魂。”
菲布林:……
喂,你们警方能不能认真推理?!能不能唯物主义一点,别破不了的案往什么虚无的阿飘身上推!
警长呼吸开始急促:“听起来的确很荒谬,但以我们警方出色的搜捕能力,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就算是死了连尸体也没有发现。如果逃出市区,更不可能,伯爵家中的马车、汽车都没有少,所有的租赁行问遍,也没有查出可疑的记录。
因此,除了是亡魂,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菲布林无语道:“就不能是伪装了吗?或许人还藏在伦敦里。”
L市警局的警官们智商堪忧。
警长瞟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难道我们没想到吗?然后回道:“伪装的确对大部分人来说很容易,但对这位随从很难。
因为他父母一直在伯爵家侍奉,他从小在伯爵家长大,而他,小时候就是个跛子了!
跛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无法伪装掉。更何况,跛脚这个明显的特征,更容易受到一些关注,但依然没人发现他。”
“警长大人说的没错,可能就是一个跛脚的亡魂来索命!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案件。”后面的警官附和道。
菲布林看向对面的乔尼斯,他一直并未发表看法,又如之前一般眼睛盯着地面,陷入思考之中。
难道这位大侦探也相信什么亡魂不成?
不过目前听警长的陈述,这个案件的确十分棘手,莫名其妙消失的随从,难怪警方会如此肯定菲布林是凶手,毕竟这比相信什么亡魂索命更靠谱一些。
但菲布林肯定是不信亡魂的,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菲布林也开始在脑海里推理各种可能性:
一个跛脚的人如何隐藏?或许他之前可能一直是装的,但警长又说这人自小就有这毛病,如果这位随从为了今天杀害伯爵而从小伪装,
那只能说,是个狠人中的狠人!
这种可能性目前还太小。
那或许他可能被人藏起来?没有亲戚朋友的话……
菲布林想到,或许有没有可能,就是伯爵的家人在包庇他?!最危险的地方没准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杀害伯爵的凶手会躲在伯爵家中?
但这个假设,再细想,也不大对。
一是警长强调没人看到过他,那他从工厂回到伯爵家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二是这个可能性,他不信大侦探乔尼斯想不到。
或许他真的是个亡魂?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不不不,我菲布林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等等,不对!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飘过。
菲布林恍然大悟,对啊,他可能就是一个亡魂!!!
他看向陷入沉思的乔尼斯,这位天才侦探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
答案一直近在眼前,乔尼斯提及过,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警长先生,乔尼斯先生,或许,除了亡魂索命,还有另一种合理的解释。”菲布林缓缓说道。
两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菲布林的眼神里闪烁着得意。
“乔尼斯先生你自己不是说过‘根据案发现场的线索,判断尸体是伯爵大人的。’?既然尸体被粉碎机破坏得无法辨认,那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性,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伯爵大人的,而是那位随从的!”
菲布林的声音让审讯室内所有人大吃一惊,警长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惊恐,说道:“对啊,或许那些线索就是故意留下的!让我们误以为是伯爵大人的尸体!”
菲布林:“嗯,所以,这也就是随从消失的原因,因为他已经被伯爵大人杀害!而伯爵大人借这个障眼法,成功伪装,逃过警方的追捕。”
无法辨认的尸体,凶手与受害人身份的调换,这不正是福尔摩斯中经典的《恐怖谷》一案吗?!
幸好菲布林对这个案件有印象,才会让他联想到这个大胆的猜测。看来他比这位大侦探强的一点,还是他看过很多推理小说。
然而,当菲布林为自己精妙的想法洋洋得意的时候,却发现警长露出狡诈的笑容,他卷曲的胡须下是遮掩不住的笑容。
警长从先前的惊恐突然转变为哈哈大笑:
“所以,伯爵大人是如何将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健壮的人推到粉碎机里的?”
“应该是……”
菲布林心头猛然一紧,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脑海中迅速扩散——应该是有帮凶!
但这个帮凶会是……
……
当菲布林反应过来后,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菲布林的脊梁骨直冲而上:
我去!
中计了。
他抬头看向乔尼斯,他的眼睛被帽檐的暗影遮挡,但嘴角却挂着淡然的微笑,
如同一只暗夜中的幽狼,潜伏在阴影中,终于等到他的猎物靠近。
看来,塞壬的歌声真的会让人翻船……
一个小小的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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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消失的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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