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明瑞的发言，被差生蒋露气到冒烟的王祥宇不无骄傲地昂起头，像只目中无人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

蒋露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冒火。

第一次见到姓王的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算不上好时，她还没这么大的反应，可跟着陈明瑞再见他时，不知怎的，她的心火就旺得压不住，好像……就好像……嘶，该怎么形容呢？

有点像身体里燃烧起了一团不属于她的火，烤着她、催着她、怂恿着她。

鬼迷了心窍似的，不由自主地就打乱了她本来的节奏。

不然她不至于那么早把柏悦供出来，按照最开始的预想，她是打算让姓苏的看完监控视频再说的。

但已经演变成当前这样，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勉强了不该勉强的人，大不了等事过了去道歉。

如是想着，蒋露目送柏悦走到姓王的跟前，收回目光时顺便把收到的白眼原路还了回去。

不巧，绕过苏梦蕊站到班主任办公桌对面的柏悦恰好在此时出声，拉回了王祥宇的视线，“王老师，您找我？”

和情感丰富演技过人的苏梦蕊不同，柏悦不管干什么都是淡淡的，沉稳安静，像极了大众意义上的乖乖女，只是说起乖，她的身上又透出一股明显的冷淡感。

不是少年老成的那种，而是对什么都淡淡的冷漠。

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情绪激动，偏偏她本人长得那么让人注目，衬得这股冷淡看在旁人的眼中都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使人忍不住想要靠进，哪怕热脸只能贴到冷屁股……

站在一旁的蒋露回忆着和她在办公室的两次遇见默默想着，暗叹得亏自己是个有原则有自制力的人，要不然说不好都要被引诱了。

好险，真是好险。

也幸好她的这番心理活动王祥宇听不见，不过看着心中最喜欢的两个学生，都被蒋露那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上课时间给拉下来胡闹，他仍是感觉从鼻子里呼出的气烫得灼人。

又看了眼时间，确认距离下课吃午餐还有不足半个小时，王祥宇心里一凛，开门见山：“柏悦，八班的蒋露说她推倒苏梦蕊时，你也在现场，是真的吗？”

柏悦听着又被颠倒的总结，眉心轻轻夹起，刚要动摇听见八班的班主任说：“王老师，请注意你的用词，现在并没有证实是蒋露推倒苏梦蕊。”

苏梦蕊红着眼睛转身：“陈老师……”

陈明瑞在一中教书多年，还没怎么见过苏梦蕊这样会见缝插针的学生，不悦地扫她一眼，起身走到王老师旁边的窗口站定：“王老师要是不愿意在自己班的学生面前当坏人，我不介意替王老师问。”

王祥宇：“……”

王祥宇深吸一口气，重新发问：“柏悦，上一节课的上课时间，蒋露和苏梦蕊在楼梯道发生了争执，蒋露说你当时也在，能不能告诉我们，你都看见和听见了什么？”

柏悦点点头，抬眸看了眼身旁的苏梦蕊说：“其实我没有看见什么。”

后者垂在裤缝边捏紧的手指悄悄松了力道，然而不等她真正放松下来，那道声音又说：“只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矮个子女生站在楼梯中部的台阶上跳了下。”

王祥宇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柏悦没有看他，垂着的眼睛盯着桌子上边沿，声音和刚才一样没什么起伏：“听见的比较多一些，虽然那道声音不是很大，但我认得出是苏梦蕊，她说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蒋露，你记住，我叫苏梦蕊，你永远都赢不过的苏梦蕊，紧接着就是几下很重的脚步声，和一道极短的偏哑的低呼声。”

短短数语，俨然洗清了蒋露身上的脏水。

蒋露意外抬头，猝不及防撞进陈明瑞欣慰的眼底，诧异侧身看向低着头说话的柏悦。

柏悦还没说完：“后来就是一声闷响，然后我就听到苏梦蕊大声叫蒋露，问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推她。”

话音落下，苏梦蕊已经在班主任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疯狂落泪，她慌张地摇头否认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真的是蒋露，是她把我推下来的。”

“好了，人证说完了，看看物证吧。”陈明瑞一拍手，边说边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笔电，播放保存下来的监控视频，“苏梦蕊同学，说一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叫住蒋露同学，你想让她上楼干什么？”

苏梦蕊哑了一瞬，茫然地看向被摞在书上电脑屏幕，表情呆住。

王祥宇也是第一次看监控，脸色比被人甩了一巴掌还难看：“是你叫她上楼的？”

“是，我当时看她状态不对，脸特别红，就问她是不是发烧了，我有降温贴，有需要的话可以借给她……”苏梦蕊的脸颊通红，辩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外露的惊慌反而没有了。

看得蒋露心里又是一惊。

苏梦蕊不愧是女主哈，瞧瞧这心里素质和应变能力，哪里是寻常的高中生能比的？

和这种人结下梁子，啧啧，也不愧是我。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别想消停。

蒋露感慨中余光再一次扫过柏悦，好心态砰的一下裂开口子，意识到她这下只怕是连累了无辜的美丽女孩，把好同学也给拖下水了。

作孽！

正自省着，眼前红光闪烁，类似科技片里的但做工十分粗糙的数据盘再次自动展开，最上面的短短一小节的血量条肉眼可见地长了一点，标注着的数字也从20变成30。

蒋露：？

这算是赢了？但赢得不全面？所以才只加一半？

行吧。

蒋露眨眼清掉碍事的装了跑马灯的盘子，耐心地等苏梦蕊圆完，开始刷进度：“我谢谢你的好意，苏梦蕊。”

苏梦蕊白着嘴唇看向蒋露。

蒋露直直地回望着她：“别演了，你也多少尊重一下我们的智商，在这里的不是你的同龄人就是见多识广的老师，没有三岁的小孩，你的谎言全是漏洞，真的，说多只会错更多，年级第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比输赢，可如果这对你真的很重要的话，那——论演技和坏心眼，我承认我不如你行了吧。”蒋露弯起嘴角，看起来极其有风度地对她笑了笑。

靠在王祥宇桌沿上的苏梦蕊，刷地白了脸色，转身用她可怜地目光抓住在场唯一信过她的人：“王老师，王老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蒋露拉了把差点被她挨到的柏悦，往后退开一大步的同时侧身道谢：“谢谢你，同学。”

柏悦极轻地嗯了一声，抽走被Alpha有力的手握住的手腕往左边躲开。

蒋露还想说对不起的，眨眼间数据盘不请自来，露出加到40的血量点，挡住她的视线。

而就是这么点功夫，柏悦离开了办公室。

蒋露：“？？？”

不是，又悄咪咪地遁了？

这不止脚步声的问题了，速度也忒快了！

蒋露郁闷了。

陈明瑞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发什么愣，柏悦都回去上课了，你也赶紧回去上课！”

蒋露木着脸应声，陈明瑞哎了一声不放心地搭着她的肩膀嘱咐：“上课认真听讲，不要做小动作，我待会过去要是看见你睡觉发呆传纸条，当心我下午告诉你妈！”

蒋露：“我妈？”

陈明瑞点头：“你妈早上跟我发过消息，说午休结束过来给你送生活用品。”

蒋露：“……”

从办公室出来，空荡的走廊上哪里还有柏悦的影子。

蒋露顺着走廊一路往八班走，经过十班教室时，无意往里看了一眼，正巧和放下粉笔从讲台上下来的徐卉玲对上视线。

徐卉玲非常嚣张且快速地对着蒋露竖起中指，表情凶凶的，仿佛恨不得给蒋露一口，却又很有课堂纪律的没有真的冲出来。

十班的老大哎，没想到在老师跟前还挺乖。

和她记忆中不爱学习、不怕老师的愣头青班霸很不同。

直到食堂再重逢——

“姓蒋的，你他妈对梦蕊到底干了什么！”哐当当一串响声，盛着五颜六色饭菜的餐盘横摔在桌子上，撞掉了那双还没来得及用的筷子。

蒋露看了眼喧闹的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梁爽：“别冲动。”

正准备掀桌子的梁爽闻言哦了一声，听劝地伸手把对面收纳格里的筷子扫到地上。

不给掀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行了吧。

蒋露：“……”倒也不用这么可爱。

“幼稚。”徐卉玲嗤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蒋露，你是不是个Alpha？！欺负Omega你真好意思啊，有能耐你冲我来不行么？”

梁爽超绝响应，不等徐卉玲话音落下，嘴和机关枪似的开火了：“徐卉玲你没完了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呀你就叭叭的，人姓苏的一年多了都没带搭理过你，你说你跳出来现什么眼？”

“梁爽！我没跟你说话！你别找存在感！”徐卉玲一拍桌子，声音猛地拔高，终于惹来了前后左右几桌人的目光。

梁爽这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想要起身，被蒋露两只手合力按住。

“不是露露，你先放开我……”

蒋露手上力气加大：“梁爽，听我的。我妈下午过来。”

梁爽：“。”

蒋露扭头指向不远处往窗口走的苏梦蕊：“有没有欺负她，你可以问她本人，或者去找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师打听，别在我这找存在感。”

“梁爽，走，我请你去二楼吃。”蒋露说着拉起梁爽，绕过一楼就餐区，经过吃完要离开的柏悦时想说对不起，见对方看也不看自己，抿了抿嘴让梁爽先上去，快步追到食堂门口。

“柏悦，今天的事谢谢你。”蒋露拦到柏悦身前。

柏悦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认出是蒋露表情不禁怔愣：“你道过谢了。”

“是。”蒋露歉疚地看着她，“因为真的很感谢。”

“那不客气。”柏悦说完又想离开，蒋露只好又挪一步将人拦住。

柏悦疑惑：“你还有事？”

“嗯。”蒋露说，“想跟你道歉，本来说好不勉强你的，结果一时冲动还是……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以后要是苏梦蕊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来告诉我。”

柏悦：“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你能保护我？”

“能啊。”蒋露认真点头。

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别的不敢说，保护一个女学生她还是做得到的。

柏悦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好几秒钟，表情淡淡地答应了：“好。”

送走柏悦，心头松快些的蒋露转身往回走，不料迎面撞上冲过来的梁爽。

“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梁爽笑容灿烂：“陈姐刚跟我说两位阿姨提前过来找我们一起吃午饭，快快快，去校门口，蒋姨和程姨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