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马不停蹄地跟着武洛神来到平陵公主府。
“我先带你去见姨母,还是直接去见玉衡?”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武洛神扭头问楚辞道。
楚辞抬头望了眼前方气派恢弘的大门,道:“既然圆月郡主有可能是受了妖邪的影响,那就先去看她吧。”
“好。”楚辞对前来牵马的门房吩咐道,“跟姨母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先去表妹那里坐一坐,稍后再去看望她。”
“是郡主殿下,小的这就去禀报。”
武洛神带着楚辞从侧门进入,一路来到武玉衡所住的陵羊泽。
穿过朱漆描金的垂花门,眼前竟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小蓬莱”。只见一整片核心建筑被一片波光粼粼的广阔水域环抱着,形成了一座浮于碧波之上的精致岛屿。
穿过三道相连的长桥来到岛屿之上,只听水声淙淙,水域之中分布数处精巧的叠石瀑布,自假山高处飞珠溅玉,坠入下方莲池。连接各处景致与建筑的,是数座形态各异的白玉拱桥。桥栏精雕细琢着缠枝莲纹与祥云瑞兽,桥身洁白温润,倒映水中,与水中的影子相接,宛如一轮轮沉入水底的明月。
主楼名曰陵羊小筑,通体以珍贵的金丝楠木构筑,重檐歇山顶覆盖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阳光下流淌着金碧交辉的色泽。巨大的落地长窗并非寻常纸糊,而是镶嵌着打磨得剔透如冰的云母薄片,窗棂上繁复的紫檀木雕花极尽工巧。
还有从主楼延伸出去的九曲回廊、亭榭水阁,皆精美奢华,不胜枚举。
京都地处中原,并非水源丰富的江南,在寸土寸金的皇城中心打造出这么一座水殿仙居,难以想象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而这,不过是偌大的府邸的一隅。
一名容貌清秀的婢女引着二人进入主楼,二层宽敞的卧房中,圆月郡主武玉衡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头上缠着纱布,手脚皆被软绸绑着,绸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大床的四脚,将人和床连在了一起。
“为何将人捆着?”显然武洛神也是第一次见这等场面,看向女婢发问道。
“回殿下的话,这是公主殿下的吩咐。”婢女解释道,“是为了防止郡主自伤。”
“自伤?”武洛神闻言惊讶,又问道,“她头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是郡主自己撞的。”
楚辞闻言眉心微动,开口道:“说说具体情况,什么时间,在哪里,当时都有谁在场?她是怎么把自己撞伤的?”
“这是我请来的高人,专为救治玉衡而来。”武洛神道,“她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许有任何隐瞒。”
“是。”婢女闻言立即答道,“此事发生在前日夜间,约莫……子时前后,就在这座楼中。当时加上婢子周遭一共守着十几个人,就是为了防止郡主像前些时日那样夜间忽然外出。可是当时郡主从床上起来,样子十分正常,对婢子们说她要更衣,婢子们便没有怀疑。谁知她走着走着,忽然就用力冲向博古架。婢子们没能及时阻拦,郡主流了好多血,当场便昏了过去。”
“哪个博古架?”
“回娘子的话,依照公主殿下的吩咐,房中所有的博古架、花架以及多余的桌柜坐榻都被挪走了。”
楚辞进来时便发现这间屋子空荡荡的,此时算是弄清了缘由。
“圆月郡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行为的?具体做了哪些事?事无巨细,把你知道的全都说给我听。”
“是。”婢女接着道,“婢子贴身侍候郡主,第一次发现郡主夜间忽然从床上起来往外去是在半个月前。当时婢子和其他人一起喊她,但郡主就跟没听见一样,一边四下观望一边往外走,走出陵羊泽以后又继续往其他地方走。婢子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不敢惊扰公主殿下和驸马,只能悄悄喊来郡主的奶娘陆嬷嬷。陆嬷嬷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带着婢子们一起跟在郡主身后,一直走到天快亮的时候,郡主忽然就倒了下去。”
“第二日请御医看过,说郡主是体虚劳累所以昏了过去,没瞧出其他病症。等郡主醒来已经是后半晌,可是问她昨夜发生过什么,她却全然不记得了。”
楚辞跟武洛神对视一样,对婢女道:“你继续说。”
“郡主第二回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两日后,当时惊动了公主殿下和驸马,但是都不敢惊扰她,也是跟着她走到天快亮,人跟之前一样又晕了过去。”
“第三回紧跟着第二回,中间就隔了一个白天。但是那次跟前两回不太一样,中途郡主发现驸马跟在身后,突然就朝着驸马扑了过去,还……”婢女说到这里,面露难色。
“还干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继续说。”武洛神道,“此处没有外人,我们过来也是为了救玉衡表妹,你若有隐瞒,才是害了你家主子。”
“是。”婢女闻言福神行礼,接着道,“郡主当时就朝驸马扑了过去,还掐住他的脖子,哭着骂驸马,说他……说他是负心郎,骂他狠心薄情,还大喊着要杀了他。”
“后来呢?”楚辞问。
“后来驸马让人绑了郡主,强行送了回来。”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
“再后来呢?”
“再后来,相同的事情又发生了三回。前两回跟之前一样往外跑,而且是直奔公主跟驸马的住处。”婢女道,“不过都在中途被拦下了。最后一回便是前日夜里,她没再往外跑,却撞伤了自己。”
“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是,什么都不记得。”回答楚辞的不是婢女,而是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武玉衡。
“冉遗。”武洛神喊着她的乳名坐到了床沿,“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不疼了。”武玉衡看向楚辞,“这是?”
跟英姿勃发的武洛神不同,武玉衡长相温婉,说话细声慢语,更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作为原著的女主角,自然是个美人。
“见过郡主殿下。”楚辞拱手行礼,“我叫楚辞,领镇妖司的俸禄。”
“原来是位缉妖使。”武玉衡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位缉妖使来过,但并没有什么用。”
“她不一样。”武洛神闻言道,“冉遗,阿辞是我的好友,本领高强,是镇妖司最年轻也是最出色的缉妖使。”
楚辞来到床边,去解武玉衡手腕上的绸子。
“你做什么?”
“你现在人是清醒的,用不着这些。”楚辞头也不抬,三两下便将绑着武玉衡的绸子解下来扔到了一旁,然后直起身道,“白日里你一直都是清醒的,并未出现过异常情况,对吗?”
武玉衡先是一愣,随即缓缓点头:“是。”
“那你担心什么?现在是白天。”
武玉衡扶着床缓缓起身,眼中很快多出几分信任之色:“你真有法子救我?”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然后才能想解决之策。”楚辞道,“不过郡主也不必过于忧心或害怕,有我在这里,必不会再给他机会伤害你。”
“阿辞能这么说,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武洛神道,“冉遗,放心吧,她一定能救你的。”
……
两人从陵羊泽出来,又往平陵公主的住所去。
“姨母体弱,平日里鲜少出门,也不怎么见外人。我带你去打个招呼,说明来意,咱们就出来。”武洛神道,“她肯定很担心玉衡的情况,所以……”
“我知道怎么说,放心吧。”
“那就好。”武洛神闻言终于露出笑容,又问道,“依你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镇妖司的人擅长捉妖,既然之前的几个人都没查出什么头绪,那么就有一种可能,在这府中作祟的并非是妖。”楚辞道。
“不是妖,那是什么?”
“鬼。”
武洛神闻言立时变了脸色:“阿辞,你连鬼……也能看见?”
楚辞淡定地点了点头。
武洛神下意识往四周扫视一圈,仿佛鬼就在她们身边一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楚辞靠近,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他们害怕阳光,白天是不会出来的。”楚辞解释道,“鬼乃人死后的魂魄所化,不像那些修行了千百年才能化人的妖怪,一般来说法力都很弱,只能勉强维持魂魄不散,用他们的本体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所以他们想要做什么,需要先找到适合附身的□□,借助这具□□才能去做事。”
“而且寻找□□也有讲究,最好八字要跟他们生前的八字相合,且阳气不足体弱多病者为佳。像你这样八字硬,阳气足,体魄强健的,即便是已经修行了百八十年的老鬼也不敢轻易来冒犯,所以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
“当真?”
“自然。”
武洛神长出一口气,放开了楚辞:“按理说,我爹是捉妖师,我本不该怕这些妖魔鬼怪一类的东西。都怪那些婢女嬷嬷,小时候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什么神啊鬼啊的,让我总觉得这些是十分可怕的东西。”
“那鬼要怎么除?跟对付妖怪的方法一样吗?”没那么害怕了,她的好奇心就上来了,“鬼既然是魂魄所化,那所有人的魂魄都能变成鬼吗?”
“跟化妖一样,魂魄成鬼也是需要机缘的。而且据我所知,大部分鬼都是生前受到了极大冤屈,怨气难消才停留在这世间迟迟不愿意离开。收服他们有两种办法,要么打得他们魂飞魄散,要么化解他们心中仇怨,让他们自愿化入轮回。”
“所以在府里作祟的也是一只怨气难消的厉鬼?”武洛神道,“可是玉衡表妹向来心善,且从小跟着姨母吃斋念佛,过路遇到蚂蚁都要让路的人,厉鬼为何要缠着她不放?这没道理啊。”
“圆月郡主或许无辜,那就有可能是与她相关之人跟这只鬼有关系。”
闻言,武洛神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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