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京兆府的差役就亲自上门跟楚九歌详细通报了审问结果。那人之所以突然向楚九歌发难,正是因为昨日去看了会试放榜。楚九歌高中会元,他却名落孙山。
而他觉得以自己的才华,不该是这个结果,所以抱怨判卷不公,心中积怨,愤懑难平。回到客栈之后正好碰见楚九歌如众星捧月,风光无两,一时间怨气、恼怒、嫉妒汇聚在一起,化作了行凶之心。
“他说他是一时被嫉妒蒙蔽双眼,自己也记不清是如何跑去后厨拿的菜刀,又是如何冲到了您的房中行凶的。他愿意向您三跪九叩赔礼道歉,希望您能宽宥他的行为。”差役转达了那人的话,又道,“由于您伤得并不算重,所以依照律法判不了多重的刑罚。不过府尹认为此人品行有亏,只有才而无德之人不配入仕为官。他的举人身份是否还能保住,全看您是否要继续追究。”
“他在说谎。”楚九歌道,“昨日他不只要杀我,被好心出手救我之人阻止之后还要杀她。所以一时失智之言只是他为了脱罪编造的借口,他从始至终都十分清醒。因为觉得世道对他不公,所以要拉无辜之人与他同归于尽。他因为嫉妒所以选了我作为第一个目标,但杀了我以后如果还有余力,定有其他人也要遭他毒手。此等穷凶极恶之人,如若还他自由,我不敢想象还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受到威胁。”
“还望府尹大人秉公执法。”楚九歌起身行礼道,“别再让无辜良善之人为恶徒所伤,还京都一片安宁。”
……
楚辞坐在屏风后面把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尾,待楚九歌将差役送出门,才从屏风后出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
经楚九歌提醒,楚辞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写在了脸上。
“怎么看着你了?”她敛容,反问道。
“你刚才的眼神,好像很担心我。”楚九歌道,“怕他出来以后报复我吗?”
楚辞想的当然不是这个,那人若敢来,只能说他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舒坦了,衙门判不了太重的罪,她却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她在担心的是,故事线好像发生了变化,跟原著不一样了。她清楚地记得,原著里楚九歌从高中会元到接受招揽进入平陵公主府都是很顺利的,期间并未出现什么波折跟意外,也没有因为嫉妒要杀他的落榜考生。
如今横生枝节,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影响了原本的故事线?
假设故事线真的发生了改变,那原著里写的那些事还会发生吗?他还会不会跟武玉衡结为夫妻?
“你觉得我会怕他?”楚辞道,“哥,既然你已经同意我留下一起帮你了,那咱们就要及时沟通,交换彼此得到的最新消息以及想法。你觉得呢?”
楚九歌默认同意。
“你当前的计划是什么?”楚辞趴在八仙桌上,用手撑着下巴,说话的同时倾向楚九歌的方向。
“接受平陵公主的招揽,设法接近玉连川,先取得他的信任,再找机会动手。”楚九歌道,“阿茶,我希望你我的关系先不要显露于人前,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我在明,你在暗。”
“我答应你。”楚辞接着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托着下巴的手手指微微跳动轻敲颧骨,楚辞无意识地身子又往前倾了几分,她微挑眉尾,问道:“我听说,京都十分流行榜下捉婿。平陵公主有一独女圆月郡主,双十年华,正在寻觅夫婿人选。他们招揽你,是为了给女儿选婿吗?”
“你怎么不答话?难道真有意去做平陵公主的女婿?”
“莫要胡说。”楚九歌眉眼微嗔,道,“我怎么可能与仇人之女结为夫妇。”
哦,那原著里是谁赘了人家做夫婿?
“真的吗?”楚辞追问道,“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复仇的好机会。你想想,若只是普通幕僚,你要得到玉连川跟平陵公主的信任需要花费多少心血。但若是你成了他们的女婿,这关系可就瞬间不一样了。”
“阿茶。”楚九歌面露恼意,“不许胡说。”
他恼了,楚辞却一下子被他这种极其少见的情态晃了眼,跑了神。
只见他嘴唇紧抿,下颌微绷,下半张脸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而那原本如潭水般平静深邃的眼眸瞬间结起一层极薄的冰层,又很快破碎,沉入翻滚的水浪。
那点儿恼意并未形成怒火,倒似一盏煨在红泥小炉上的茶,温温地沸着,氤氲出别样的情致。一点若有似无的薄红悄然爬上他细腻白皙的颈侧,像是在上等宣纸上晕染开来的胭脂,又似玉璧里沁出的一抹血色,轻飘飘的,却着实美丽惹眼。
难怪说美人生气都是别有一番风情,楚辞在心中想道。
“阿茶。”
“哦。”楚辞直起身子,一派正经地模样,“行了,不逗你了。”
“既然你说你无意赘入平陵公主府,那接受他的招揽,就只有做玉连川的幕僚这一条路了。”楚辞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到桌上,推向楚九歌。
楚九歌疑惑。
“这上头记得都是跟宁国公玉连川有关的一些事,有他的个人习惯,也有曾跟他有过牵连的一些案子,还有朝中与他交好或交恶的官员,诸如此类,你自己看吧。”楚辞道。
楚九歌大为诧异:“你怎么会有这些?”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门道,这么多年京都也不是白跑的。”楚辞扭头看了眼窗外,日已西沉,“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叫小二送饭菜上来,吃完早些休息,我就先走了。”
“哎。”楚九歌见她不朝着门反而朝着窗户去,“你要干什么?”
“不是你说不要将我们俩的关系暴露于人前吗,我走这里更隐蔽。”
楚九歌惊起。
楚辞说完,身子便如一条敏捷的鱼儿纵身一跃穿过了窗户。
楚九歌跑到窗前焦急地往下看时,她已落到客栈后方的小花园里,一边悠然自得往前走,一边举起手臂挥舞,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警告,宿主这种行为存在违规嫌疑。】
“什么行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将原著的设定透漏给故事主角,此内容存在严重违规。】
“谁跟你说我给他的那些消息是从原著里来的了?”楚辞不承认,“我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已经十二年了,谁会记得十二年前潦草翻过的一本书的详细设定?我给他的信息,全都是这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少给我扣帽子。”
【可是……】
“而且。”楚辞抢话道,“我还没说你呢。别人家的系统都有发任务、换积分、给奖励之类的功能,而你除了报数据就是警告,除了警告就是报数据,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干过第三件事。”“你不会是个处于初期阶段的试验品吧?”
她给出最后一击,成功让系统闭了嘴。
【……】
……
“你总算回来了。”
武洛神听见房门发出声响,立即丢了手里刚剥掉一半果皮的葡萄,一边擦手一边翻身从软塌上下来快步迎过去。
楚辞反手关上房门,视线扫过她半隐在裙裾之下涂着朱红蔻丹的双足,纳罕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见我?”
“自然是只有你能解决的事。”武洛神拉着楚辞坐下,问道,“你回京之后去衙门报到了吗?”
楚辞摇头:“还没,怎么了?”
“难怪我爹不知道你如今正在京中。”武洛神道,“我长话短说,姨母府中疑似有妖邪作祟,父亲连派数人过去查探都毫无所获。表妹因此已缠绵病榻多日,姨母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你现在就随我走一趟,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端倪。”
“等等。”楚辞按住武洛神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你说的姨母是哪一位?”
“是我四姨母与我玉衡表妹。”
“平陵公主府?”
武洛神点头。
乱了乱了,全乱了。居然是她先跟平陵公主还有武玉衡打上了交道。
原著里平陵公主府也闹过妖怪,但那是楚九歌在玉连川身边蛰伏半年多以后偶然发现的一次机会。
那是在他和武玉衡的订婚宴上,楚九歌半夜经过后花园时碰到了去平陵公主府寻找害死它主人的凶手的犬妖。他听完犬妖的叙述,稍稍费了些功夫便查出它要找的仇人就是玉连川手下一名僚属。
他告知了犬妖真相,同时又告诉它僚属之所以敢胡作非为仗的就是玉连川的势,从而引诱犬妖去取玉连川的性命。
在他的计划下,犬妖眼看就要得手。然而半路杀出个魏剑,把玉连川的命从阎王殿门口拉了回来。犬妖被杀,致使楚九歌铤而走险的计划功亏一篑。
如今距离原著里的犬妖寻仇事件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楚九歌还没正式进入平陵公主府,他和武玉衡连面都没见过。那这一回闹的邪祟,又是什么东西?
“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楚辞主动跟自闭了的系统交谈。
“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见。”
“故事线是不是变了?原著里的那些内容后面也不一定会发生了对吗?”
【叮——】
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设定中没有替宿主解答疑惑这一项内容,请宿主通过其他途径获取你想要的答案。】
楚辞:“我的推测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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