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打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只知道躲我身后哭,我哪一次不是坚决站在你这边护你,而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就往人群后边缩!呸!是我瞎了眼了!”

“你们……你们……”

何沁一连被羞辱两次,未经什么风雨的心立刻碎成了渣,眼泪扑簌簌而下,跺脚:“我上楼找我爹!”

礼部嫡女一听,连忙上前打圆场,拉着何沁往坐席上去:

“好妹妹,算了吧,上头忙着大事,咱们哪能因这点事去烦扰,来来来,坐着歇会……”

为了接待使臣,她爹成日忙的脚不沾地,日夜不休才在两日内赶出了国宴,背地里付出多少心血岂是外人能体会的?

现如今一切准备妥当,她们在四楼小打小闹凑个乐子就算了,还想捅到上头去,那不诚心给她爹找茬?

何沁知道礼部嫡女说的有理,而依她爹性格,晓得她在这大日子时跟人闹架,还是为了袁哥哥,说不好她还得再挨一巴掌。

但就这么妥协回位,她又觉得憋屈,就犟在那里不动,垂眼落泪。

而公孙怀薇打了人,心中畅快不少,一时冷静了,隔着何沁看秦越,眼中仍是轻蔑的——

即便没有何沁,她也看不惯秦越这样脚踏两只船,有了未婚夫还要吊着张公子的!

站在梯口的秦越,心早就不在这了——

她将才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皆穿着小厮衣裳推着一车菜,迅速穿过一楼席台往厨房送去。

如果没看错,这些人就是陈书旸的红甲卫。

先前死士告诉她,张府四周驻扎了几千精兵,那时她尚想不明白这些兵是走哪来的。现在亲眼所见再结合昨日的猜测,那些人应该就是陈书旸的红甲卫无疑了。

当初陈家被抄斩,红甲卫原是要被流放于西北之地做些剿匪、治安工作的,不知道张福沅用了什么法子瞒过皇上的眼,将这些人留在了京城。

现在张福沅为了从包围圈中救人,启用这些本该流放的士兵,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百口莫辩了,在她看来这招实在太过铤而走险——

她能认出来,又怎么保证别人认不出来呢?见过红甲卫的人可多了去了。

秦越紧盯着那几个小厮,直到他们顺利进入厨房口,好似也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展开拳头,掌心有过风的凉意,原来这短短数秒她已出了一手心的汗。

礼部尚书嫡女见秦越、公孙怀薇与何沁三人谁都不肯动,一时尴尬,不知道该继续在这杵着,还是先回去坐着好。

就在她左右纠结时,下头忽有一公公高唱道:“皇上、皇后、太子驾到~使臣到~”

此话一出,满坐文武官员、女眷妇人、小厮婢女,不管在做什么说什么,也不管是在斗气还是怒目,一应停下所有动作、收起所有情绪,面向天子方向,规规矩矩扯整齐衣裳行跪拜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恭迎使臣来朝,愿山河共寿、邦交永固。”

花落,一阵爽朗又自含威严的笑声自一楼传来:“昆使臣觉得如何?”

一个雄浑气足、带外域口音的声音响起:“豪气!冬日竟有如此丰盛的食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和硕部族地处西南雪域山脉,以游牧打猎为主,在春夏秋三季节,自雪域流下的圣水滋养着山脚肥美的草原,养出了健硕威猛的人与马儿。

但在天寒地冻的冬日,只能节衣缩食饿肚子。

所以,他们才想将铁蹄向东,去找寻冬日里仍旧温暖如春的日子,让他们的部族再也不会因饥饿与寒冷而死。

他们势在必得。

仁和帝笑道:“大乾民勤体劳、地大物博,沉淀数百年方有此情此景,大乾根脉早已牢牢扎入四海疆域,即便边边角角被噬咬掉一两根,又如何能影响大局?”

昆戈哪里听不懂,仁和帝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在警告和硕部族不要得寸进尺,大乾有的是实力。

谈判的惯常手段罢了,他也笑笑,用大乾的合手揖礼拜了拜:

“那是自然。此次前来,还有诸多要学习之处。”

仁和帝亲自抬起昆戈的胳膊:“昆使臣不必拘礼。”

而后又抬眼看着乌泱泱跪了五层的人:“各位爱卿今日与朕共谋百姓福祉,有你们是大乾的幸事,都起来吧。”

五层楼齐齐声响:“谢皇上。”

臣子臣女悉悉簌簌起身,在原地默立不动,等待仁和帝落座。

仁和帝一行人则步入转梯,边上楼边说话,声音听着都是笑,可一字一句都暗藏机锋。

秦越所站的地方就在梯口,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听到混杂在几道男声中的那道熟悉的声音,她竟开始站立不安、生出一股想要躲避的冲动——

上次骗了个大的,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可她面前的路却被三个女子围了个严实,左右都动弹不得。

秦越额头急出一层薄汗,心跳也在逐步加快,眼睁睁看着引路的礼部尚书转入四楼。

下一秒,转梯口踏入一双金靴,仁和帝率先出来,与一位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并排,身后跟着一身黄莽袍的清秀少年,眉目与仁和帝有四五分相似。

再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身着紫色圆领官袍、戴展脚幞头者,右边两鬓有苍发者是左丞相门下侍郎袁朔成,左边眉目冷寂笑不达眼底的是张福沅。

秦越撇见他的轮廓,心脏就骤然一缩,马上与所有女眷一同曲膝行女礼,低下的目光只能看见他们的靴面。

仁和帝行至楼台,未驻足,继续往楼上而去,随意一挥手:“都起来吧。”

使臣、太子一一从她面前过去,最后踏上楼台的是一双黑靴,沉而缓地踏于地面,微微迟滞,又起脚往前走去。

秦越心虚,始终没抬头,低头目送着最后一双靴面离开,她那僵硬的肩脖才稍微松活了些。

正想抬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耳语般的细语,带着惊喜雀跃和小心翼翼:“沅哥哥!”

秦越的余光撇到,公孙怀薇正企图从何沁与礼部尚书嫡女中间那逼仄的空间挤出来,跑到最前面和她爱慕之人打招呼。

看着她的动作,秦越心头马上升起一股不详之感。

下一秒,莽撞的公孙怀薇就将何沁挤地往边一跌,何沁下意识就伸手抓住离她最近的两个人。

而离她最近的两人之一秦越站在梯口,避无可避,被她一扯,脚下不稳,就往梯下跌去。

秦越瞳孔一缩,第一反应却是紧紧咬唇不发出声音。

跌就跌了吧,大不了断个骨破个相,可千万别来个被那谁拉住的剧情,想想都头皮发麻。

可老天偏要和她作对似的,她不想什么,什么就来。

她不叫,何沁心觉闯了大祸,吓得面色煞白捂嘴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秦越感觉自己的右胳膊被一只手握住,力道很凶,将她往起来一拉,随之另一只大掌托住了她的后背,她止跌站稳,被半圈在了一个坚实的臂弯中。

熟悉的书卷冷梅气息丝丝缕缕扑入鼻腔。

秦越惊魂未定,抬眼,看见了那张与她干尽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羞耻之事的脸庞。

熟悉的脸庞下是熟悉的眉宇,可熟悉的眉宇下却是一道冷彻骨的眼,就像死去的夜空那般,漆黑、遥远、冰冷、可怖。

一如棘刺,扎疼了秦越的心。

张福沅似是厌恶,一把将怀中发愣的人推直,然后抽手,面色淡淡地离去,像互不相识一样。

秦越望着张福沅的背影,酸涩与苦楚一齐奔涌而上,眼中泪水滚烫转着——她就知道是这样,她猜到了。

但泪光之下却是她更坦然的底色——没关系,她不后悔。

而秦越这一撇笑容,刚巧落在了被下边动静吸引的昆戈眼中,他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

中原女人在他们和硕部族这里口碑向来不好,美则美矣,可身娇体弱,哪能与驰骋草原、潇洒自在的和硕女子相比。

所以,他临走前问满得王想寻什么样的妻子,满得王不屑地丢了一颗葡萄入嘴,说随便都行。

可这个女子不一样,他自小与西域最凶猛狡猾的野兽打交道,他能看得出,这个女子美丽娇弱的身体之下,蛰伏着血意森森的攻击力与不顾一切的生命力。

这才符合他们雪域的生存法则。

昆戈不禁有些激动,满得王虽没强求,但他若真能给他带回一个心怡女子,岂不是大功一件?

待仁和帝入席,赞礼郎按流程出列,庄重洪亮的声音穿透五层楼阁:

“使节远来,两国同庆,千秋万代,共沐太平!奏清平之乐、献邦谊之舞!”

数位乐师起奏,五色彩帛自梁顶飘然而落,数名舞女借吊梁彩帛之力,如仙女一般腾跃而起、绕层层楼壁而舞,激起一阵喝彩掌声。

一时间,宴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袅袅丝竹声间酒酣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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