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秦越眉头一皱,已经不想再装了,直接问:“为什么?今天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书旸唇角噙一丝苦笑:“若今日叛乱,皇帝的殿前司和四大卫不会服,秦延俊三大卫所不会服,袁家不会服,朝中必将形成割据之势,即便是我们联手,至少也需半年才能整饬干净,如此乱势,岂非给那盘踞边疆蠢蠢欲动者可乘之机?而我朝军将又在与满得之战中耗损颇大,你秦家三十万军心猿意马亦不能指望,这一乱,颓的不是朝中蛀虫,而是整个大乾!”

秦越已冰封千里的眸却被这番话搅地崩云瓦雪、惊雨阵阵,喉咙卡了刺一般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陈书旸说得对。

可是……

“可是如果不反,你们就会死!我爹已经到府门口,光凭曹家百余护卫,又能拦多久?你们还指望那三千红甲卫来救你们吗!别忘了,秦家跟袁家根本利益一致,他们会联手!”

“这就不劳秦大小姐操心了。”公上方眼一凛,不给秦越任何说话机会,冷冷吐出两个字:“贺生!”

短促有力的一声“在”字后,起皮脱落的廊柱陡然反射出一道泠泠寒光,秦越就见一道长刀残影迅速朝她而来。

与此同时,她被一个力道一拉,跌入一个寒气四溢的怀抱中,耳上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滚。”

是张福沅的声音。

他语气不冷不热,隐有怒意:“公上大人,还望你莫在此事上试探我的底线,她这条命,要取也只能我取!”

自重生以来,秦越一直都很冷静,可冷静之下却压抑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

而在此刻,在最接近掐灭秦、袁两家人的此刻,她已是什么都不惧怕。

强行掰开张福沅的手,从他怀中一步钻出来,看着堂上两位,目中狠厉与气势丝毫不弱:

“公上大人,你可知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境况?陈大人、顾大人、郑大人、曹大人,大半朝堂的元老性命都系于今日,你们还在这里纠结大乾如何!你们死了,大乾再好又谁有记得你们的名字,史书只会把你们写成大逆不道的反贼!”

秦越的声响不高,可字字句句戳人肺腑,堂上两人皆是沉默。

秦越见他们不吱声,又拉住张福沅:“你呢?你怎么想的?你不想给你妹妹报仇了吗?”

张福沅紧抿薄唇,未语。

见秦越拉着张福沅还要继续说,陈书旸摇摇头:“这个决定本就是霁川做的,也是我们所有人都认同的,秦大小姐还是莫要纠缠。倘若真无法逃脱,我与方兄会担下所有罪责,而我们没走完的路,就靠霁川走了。”

霁川是张福沅的字。

秦越一时哑口无言,她觉得这群人实在太迂腐,太天真,一身光华、满腹笔墨却走不出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臣咒言。

顿了顿,陈书旸朝秦越拱拱手:“张大人势必也会受牵连,届时还请秦小姐一护,这才是我与方兄请你进来,想要托付的事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不知秦越目的为何,可她决心要护张福沅的眼神,是不会错的,他们的眼光,也不会错。

公上方喝了口茶,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秦越心口钝痛,一时觉得自己选错了战友。

原先指望张福沅黑化后大杀四方,可到头来却发现他其实是个黑白相间款式的,能弑君,却舍不下家国。

他就没想过么,若事情败露,他即便能活下来,羽翼都被折尽了,还拿什么斗?

还叫她护?她自身都难保了,护什么!等袁观生一回来,她马上也要去地府团聚的!

秦越打算继续说,刚开口一个字,就被张福沅的声音打断:“周齐,绑了她,堵住嘴,扔进柴房!”

周齐原是陈书旸身边最得力的影卫之一,当日张福沅在陈府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救了他家主子一家的命,他甚是感激。

后来王大海出军,张福沅身边没了护卫,行走于朝堂十分危险,陈书旸就将自己的红甲卫号印交给张福沅,周齐也就这么跟了过去。

昨日天不亮,他来陈书旸这边通消息,却没想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秦延俊领的三大卫所排查严苛,而卫所中又有认识他的人,他不敢贸然出去,就躲在里面。

收到张福沅的命令,他利落地从门角跨步而出。

秦越看着周齐忽冒到她身后,情急之下,她立刻连名带姓的大喊一声:

“张福沅!”语气中暴躁和怒意将周齐都震的脚步一顿。

秦越拉住张福沅的袖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想让我搅进来,是想给我留一线生机对吗?若我父亲真的攻进来了,也只会以为我是被你们绑架而来的,对吗?”

张福沅目色冷冷,不等秦越说完,就对周齐道:“愣着干嘛!”

周齐一把拽住秦越,秦越则死死抓住张福沅的腰带:“可如果你死,我也要死!”

这话虽然激进,却是事实。

张福沅不懂其中原由,听了此话,眉头一蹙:

“你既不愿同我在一起,又何必随我而死?我如你所愿,自此陌路,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这语气中有难以疏解的颓废自抑和伤惘萧索,秦越心脏顿时像是被揪了一下,鼻头一酸,热气涌上双眼。

她望着张福沅,千言万语都混杂在她心中无限苦涩的涛浪中,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条道走的太艰难,想要拥抱的爱人愈来愈远,想要说的爱意却只能和她身份真相一同埋葬于地里。

算了,她妥协。

秦越眼底狠意一闪而过,伸手抱住张福沅的腰,再抬头时双目已经盈动着期盼的泪水,望着张福沅:“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无人注意,她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悄无声息地入了张福沅的腰囊。

张福沅听了这话,差点被气笑了,看一眼周齐。

周齐得令,反手一扣,将秦越搡入柴房。

一个小插曲过后,张福沅拍拍衣袖,入堂,坐在首座,目光沉郁,废话不多说,直接下结论:

“秦延俊的兵包围过来了,郑雍没能拦住秦延俊,如今只能靠红甲卫。”

公上方摇头:“刑部有三千衙兵,竟然连半个时辰都拦不住。”

陈书旸道:“恐怕正如秦小姐所说,秦延俊向袁家借了兵,早在半路上刑部的人就被袁家银甲卫拦下了。”

公上方道:“按秦延俊的性子,他必不愿意将这么大个把柄分给袁家一半,竟然还能说服袁家把银甲卫借给他,还是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里,本官真是低估他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一道冲天的烟火突然自东风街外数里燃起——

那是红甲卫已准备就绪的信号,只待这边一声令下,就冲进来救人。

堂上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去,在门檐下看见又一道蓝色烟火从另外一个方向燃起——

为了避免暴露,发信号的位置与红甲卫真正藏匿的位置不一致,一共两发,东南和西北。

暗号对接成功,只需他这边放烟火回应,红甲卫就会立刻攻入东风街!

这一强攻之计是由张福沅和顾尧共同敲定的,只因昨日陈书旸与公上方被秦延俊的兵困在了曹府内。

张福沅刚才过来,正是要把全盘计划告知于他们。

所以信火只有张福沅一人有,可此时他摸着自己腰馕,竟是空空如也。

寂顿半响,他忽然忆起了什么,目色陡然一凉——是秦越,是她故作哭腔,扯他腰带的时候偷的!

张福沅慢慢捏紧拳头——他竟然,又在秦越手里栽跟头!

张福沅沉目,短促道一声:“两位稍等,我去取信火。”

说完话,他人已经回头走了数步远,绕过长廊没了影。

柴房在接近西苑木门旁边的茅厕旁,张福沅进去时,只见周齐奄奄一息地倒在杂物堆中,脸上皮开肉绽一道伤口,伤口四周发紫发绿,肿的不成样子,鲜血自那霍开的伤口汩汩而流。

整个屋子哪里还有秦越的影子?

只有地上用石块划出的字:“用我的办法,保你们所有人平安。否则,大家一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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