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实习，程渊感觉身心疲惫，伸个懒腰就往家走。

都快走到自家门口了，一个身影将他拦住。程渊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猛地一跳，许瑞那前道士能感应到异族的气息，再三保证有外族就给自己发消息。

程渊偷摸瞅了一眼，手机屏幕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来自许瑞的紧急消息。那眼前就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族。他心中顿时有了底气，眉毛一竖，暗自思量：我怕鬼就算了，还能怕你个大活人？

“你干嘛？”程渊不耐烦道，同时掀起眼皮，带着几分戒备打量起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男子比自己高不少，身形挺拔，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勾出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显然并非什么强盗之类的危险人物，倒是有些像有钱的变态，程渊心想。

男子连忙让开路，笑了笑表示自己的无害：“抱歉，是我唐突了，本想请你吃个饭，结果你刚才直接挂断了电话，我想了想，觉得光打电话似乎是没什么诚意，都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所以我就过来想亲口邀请你。”

程渊一听这话，明白过来，谁会无缘无故请陌生人吃饭，原来这本小说中也有诈骗犯存在。他翻了个白眼，回道：“你就是打来电话那个神经病？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请我吃饭，先生唱的是哪一出？”

那人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然后就没话了，罚站般站在原地，眼神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期待，等待程渊的后文。

“你要是钱多的没处花，可以直接给我。”程渊有些无语，呛了一句就要赶紧离开。

然而这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上前一步，道：“其实我是想租这位先生你的房子，想先认识一下。”

程渊顿时停住脚步。

回头粲然一笑：“进来聊聊？”

-

程渊以双倍价格把最后剩下的小房间租给了这个奇怪的人。

他说自己叫陈默。

“陈默？我怎么感觉这名字很耳熟？”程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陈默倒是没太在意：“我这名字很常见，好多人都叫这个呢。说不定你以前在哪个场合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倒也是，程渊没再管他，也懒得刨根问底如“你看起来有很多钱怎么也住得偏僻”等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总得允许秘密的存在。

俩人签合同的时候陈默撇了眼身份号，程渊的身份信息显示今年24岁。

陈默签名的手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他俩一鬼一妖加起来一千来岁，在这还装上年轻了。

那他也装。

抬头时的表情转换为惊讶：“我们的生日就差了几个月。”

“是吗？陈先生。”程渊这个生日也和自己在原世界的生日一样。

“嗯，我比你小一点点。”五百年老鬼微笑道。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们已经是室友了，喊我陈先生也太见外了。”

“那要喊你什么？” “喊我小尘就行。”

那行，程渊觉得这个称呼还算正常，对方怎么喊他就不管了。

“好嘞，小陈。”

爽快地给了钱，并借此加了个通讯好友，但陈默没敢再提要请对方吃饭，因为他发现前面说的两次都被愤怒地怼了回来，现下只好默不作声。

程渊坐在对面等着男子请他吃饭，顺便借着灯光看了看，这位新室友长得还真是赏心悦目。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一会，许瑞走出房间：“不是，你俩大晚上不吃饭在这对着相面呢？”

程渊才反应过来，这人前面请自己吃饭可能只是托词，只是想见一面看看招租人什么样子罢了，请吃饭这种人类社会最虚伪的一句话，他怎么给忘了。

一拍脑袋，灰溜溜去做饭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看着一大笔转账，程渊善心大爆发，让两人等着一起吃，自己多做了些菜。

那边的陈默见程渊有点郁闷地走开，没太理解他的情绪。

陈默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请客吃饭了，他学习的社交礼仪明明是这么写的，为什么实践起来这么困难？难道妖族也有礼仪要学么？一想就头大，还是做鬼的生活比较爽。

有时间问问在人类社会混的比较久的鬼吧，和伪装成人的妖要怎么相处呢？他心想。

青椒炒肉、醋溜土豆丝、蒜蓉油麦菜。简简单单一顿饭三个人吃。陈默笑眯眯地拿起了筷子，许瑞还是一副难以言喻的活人微死感，好似下一秒眼睛就要闭上。

两个室友之间一句交流都没有，程渊替他们感到尴尬，没忍住开口：“今天这顿饭庆祝我们三个人成为室友！”

陈默很配合地举起玻璃杯子，杯子里面是他倾情贡献的酒。

程渊踹了许瑞一脚，三个人勉勉强强碰了个杯，他们话都不多。闷头吃着饭，程渊又没忍住：“我这几天实习还算顺利，感觉要通过了。”

“嗯嗯，那很好呀。”一个声音淡淡地回应。

“我的手艺是不是还不错，感觉今天炒的不咸不淡。”

“是呀是呀。”

跟AI对话一样，程渊偷偷想着，忽然顿住了。旁边陈默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眼神疑惑，问他怎么不吃了。

“刚才是谁......在和我对话？”程渊脸色煞白。

“刚才我俩点头了啊？”许瑞奇怪道，还继续扒拉剩下的菜，头也不抬。然而话音未落，意识到了什么，夹菜的动作瞬间僵硬，筷子悬在空中。

整个房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程渊僵硬着脖子一格格地回过头，斜后方一颗头骨孤零零悬在空中，原本是眼眶的位置只剩两个黝黑的窟窿，却能感受到目光似的，两个窟窿对准了程渊。

头骨咧嘴一笑。

“啊啊啊啊！鬼！是鬼啊！！”

许瑞抬头，想跟程渊说现在可是和平年代了，鬼也不能伤人，刚要开口，一抬头，筷子掉了——对面俩人怎么就粘一块儿了？不是今天刚认识吗？？

一米九的陈默惊慌失措地搂住了程渊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没骨头似的，还死死闭着眼，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救命啊，我，我害怕。”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从程渊的肩膀上传来，还撇着嘴巴就想往身边的人怀里钻，陈默低着头开启了表演，挡住眼底的笑意。

许瑞：？

程渊：？

事已至此，程渊还是很想解释一下，方才自己吓得失去了呼吸，瞪着眼睛刚要大喊出声，结果旁边这厮就开始大喊大叫，现在还在搂着自己发抖。

陈渊面如死灰，他本以为怕鬼的自己能抱两个室友的大腿，现在只能两个人依靠许道士一双大腿。

他冲对面的许瑞微微一笑，也闭上了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不看不看，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许道士被那一笑搞得莫名其妙，直到被忽视掉的头骨有点生气，飘到了餐桌上，360度旋转一周，环视三个人后，默默飘到许瑞脸前面

废话，另外两个人死活不看它。

许瑞也着实没想到三族和平共处后还有这么胆小的人，叹了口气，充当起外交官。

“你不能化形？”

“我只是个魂。”头骨的嘴张开，伴随细微的咔吧、咔吧声。

难怪自己的罗盘一点儿没动，魂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死了，没化鬼，没投胎。

程渊听着这话，闭眼回忆着《众生平等之跨越种族的爱恋》里面的设定，世界观大致是万物皆有灵，而生灵死后，其灵魂或化为鬼存在于世，或经由轮回之门重入六道轮回。但是莫名存在着一种特殊存在——未化形之魂。

人死为鬼，鬼魂在冥府修炼到一定境界后，能够摆脱原有形态，重新行走于世。

那些因生前执念过深，不愿离开尘世的魂则会失去化形的机会，又不愿就此投胎，只能原地徘徊，在世间永远顶着奇怪的面貌而不被接受。

有的魂因爱而不得，有的因恨难消，有的是对未竟事业的遗憾，或是对某个人的深深思念。

程渊想到这里，感觉也没那么可怕了，便偷偷睁开一只眼，见那头骨背面对着自己这边，便以扭曲的姿势把被陈默紧紧抱住的手臂抽出来，然后轻轻地环过陈默的肩膀，悄悄拍了拍这位比自己还胆小的室友，以示安慰。陈默才后知后觉般松开了手，也抬眼看了看那魂。

陈默不好意思地对程渊笑笑，冲程渊低语：我刚才太害怕了，没弄疼你吧？

程渊见对方忽然凑近，颇有些紧张，胡乱摇了摇头，缓缓活动着方才被抱麻的胳膊，那么温暖的身躯倏地离开，他反倒莫名有些空落落了。

人就是贱！他暗中下了定义。

对面一道士一魂你来我往，聊得正欢。

-

最后，程渊弄明白了，魂不能离开特定的区域，阿骨一直游荡在他租的这房子里面。

“天杀的果冻怪。”程渊怒骂。难怪这房子价格低廉，原来已有住户。

阿骨——许瑞起的名字，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它想走也走不了，前半晌没敢吱声，看三个人其乐融融吃上饭了，实在没忍住加入了对话。

“我真的太寂寞了，好多年没人和我说话了。”阿骨委屈道，他的两个眼窟窿变成水汪汪蛋花状，他想变得可爱一点，让大家多和他说话。

陈默：“呕，不好意思你继，呕——” 当了很多年鬼王，什么丑鬼都见过，第一次见这样的魂。

......

经过一番卖惨，程渊还是没忍住，决定帮阿骨去看看他放不下的人，说不定去看过了，阿骨也就能解脱了。

“你想好了，你要是决定帮他，就代表接受了魂的委托。”死了几天的系统A突然复活。

“魂只能跟进入自己活动范围的人发出委托，让能活动的种族帮自己摆脱执念，并且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委托成立。”

程渊面上不动声色：“要是我没帮成呢？”

“魂会入你的梦催促的。”

......好了不用再说了，日日被噩梦折磨想来也是很惨的。

程渊心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一咬牙，应下了。他工作时间不算太久，计划明天下班后去看看，还问了问两位室友，许瑞不爱管这种事，托词都懒得想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陈默倒是抿嘴表示想一起去。

程渊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更希望许瑞能同自己去，万一再遇到魂，他不至于那么害怕。

陈默仿佛看出了程渊心中所想，眼神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垂下眼睛似埋怨道：“你是不是嫌我胆子太小了？”

程渊见状连忙摆手，诚挚地说：“没有啊，我们一起走。”

陈默闻言，低垂的眼睫微动，这个妖果然吃软不吃硬。

墨尘：喊～我～小～尘～就～行～

程渊：好的，小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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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