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街道灵秀路228号，就是这里。”程渊反复确认了几遍。

阿骨成魂后，记忆混乱不堪，只记得郑代芹这个名字。还是陈默找到的地址。

程渊也不知道这人单凭一个名字，上哪弄来的人家住址，今天下班也是，刚出门就看见陈默，他说恰巧路过这边，两人便直接一起过来了。

这人虽然奇奇怪怪，办起事儿来倒还靠谱，拎了袋绵羊妖那买来的甜品。

眼前这栋房子实在有些破烂，灰白的墙皮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比着赛似的，门窗古旧，斜角里是蜘蛛转着圈打丝，周围的植物倒是生得极好，枝繁叶茂，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程渊见到这环境，疑心里面有鬼，刚要硬着头皮敲门，陈默却越过他叩响了那扇老旧斑驳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渊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不是比我还害怕？

陈默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还不是怕他真嫌自己胆小。

莫名其妙，程渊再次给出这一评价。

过了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还带着长久的回响。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扎着条辫子：“你们找谁？”

“你好，我们受人所托，想见一下郑代芹女士。”程渊礼貌回答。

那姑娘听罢就要关门，“哎哎哎——”程渊急得伸手要拦，陈默脸色一变，也伸手挡住门沿。

“你们干什么？我奶奶的故友早都去世了，这么多年没来，什么受人所托？你们是什么人？”姑娘关门不成，皱起眉厉声问道。

程渊一时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替魂来的。

姑娘又要关门了，里面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小洁，让他们进来吧。”小洁犹豫了一下，敞开了门，满脸不乐意地带两人进了屋。

奶奶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打扰过。

程渊二人不知道姑娘心里的念叨，走进来打眼一望，这一门之隔竟是两种天地。

屋外头破烂不堪，一进门倒是宽敞，装修竟带着点中式味道，颇具雅韵。红棕色小地毯，台子上一对暗金锡蜡台，沙发也并不杂乱，角上几本书叠着几张报纸摆放整齐，墙上还挂着不少绣品。

一个老奶奶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条薄毯，背后靠着牡丹纹样的绸巾垫子。

程渊挺惊讶，这屋子倒是和外面又鬼又妖的世界割裂开了般，外面破破烂烂的，一进门却能觉出这家人不差钱。

旁边的装人的鬼亦步亦趋跟在程渊后头，半步不远离，也不主动问话，保镖似的，只有见到那老人的时候侧了侧头。

那老人看着慈眉善目，头上覆盖着银丝，梳成一个发髻，松松地低斜在耳边。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也能看出她年轻时该是个明媚的美人。

“两个孩子，我就是郑代芹，你们有什么事呀？”

程渊见她脾气甚好，对这老人心生好感，阿骨说自己死了几十年了，他的心上人想必就是这位老人。连忙从陈默手里接过路上买的点心，递了过去，恭敬地回答：“您好，请问您认不认识霍文韬先生？”

霍文韬是阿骨的本名。

这话一出，郑代芹笑也不笑了，换作一种审视的眼神，变脸变得极快：“你们是他什么人？”

“是他亲戚。”程渊眼都不眨就瞎掰。

郑代芹没回话，转着轮椅回屋：“小洁，送客。”

小洁立马跑过来，对两位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把拿着的羊奶粉雪花酥还给了两人，陈默挑起一边眉毛，倒也没说什么。反正那魂只拜托看看他心上人过得怎么样，那他俩回去交差呗。

陈默等着跟程渊离开，程渊的倔劲起来了，不依不饶向屋子里喊话：“您也不问问他现在如何吗？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期盼你过得好！”

屋子里一片安静，小洁倒是怼了一句：“那这人何不亲自来看我奶奶？”

说着就往外头走，送客之意太过明显，程渊无奈只能出来。

陈默跟在后头走着，做了个手势，身边化作阴影的小鬼立刻沿着家具的影子藏匿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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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阿骨喃喃道。

过了一会，他们大眼瞪小眼。“你怎么还不能转世？”程渊举手发问。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只有她一个执念......”

程渊瘫在沙发上：“我得替你再去一趟。”郑代芹听了阿骨的名字跟听见仇人似的，阿骨却非要说两人是真心相爱的，爱吧，爱着爱着人家孙女都长大了。

“说不定你记错了，你俩根本就没爱过，人家是你刻骨铭心的什么仇敌也说不定呢？你换个执念怎么样？”

程渊和阿骨在那边吵吵起来。

坐一边的陈默没插话，他今个白天见那老太太不对劲，一股死气，让手下接近了看看。

结果刚才来通风报信的小鬼告诉他，那老人分明化鬼了。

既然也化了形，为何还要装成正常老去的人类？

“明天我还陪你一起去。”陈默转头说。

程渊乐得拍他肩膀：“好！”他这次出门一趟算是发现了，虽然陈默胆子小，但他长得高，能唬人，他发现和陈默一起走，路上就不会遇见长角长尾巴的。

甚至那小洁祖孙二人看陈默都比看自己更尊重些

程渊透着翻了个白眼，所有种族都看人下菜，陈默长得就一股不近人情不好欺负的样子。

明天带着他去附近人家遛遛，打听打听那家老太太。程渊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他多做点好事吧，别变成真炮灰，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

第二天两个人照例一起走，到了灵秀路，程渊拉着陈默先去敲旁边人家的门。

227号没住人，229号这家外观看着比郑代芹家稍好些，这两户离得稍远了点，程渊抱着一丁点希望。

229号安了门铃，“叮咚——”“叮咚——”过了半晌才有个脚步声：“谁啊？”

“隔壁的。”程渊答道。

屋里男人开了门，脸色一变：“没见过你们。”说着，跟昨天的小洁一样，马上就要闭门送客。

这回不用程渊拦门，陈默学聪明了，主动伸手撑住，“你——”男人看陈默，陈默很沉默。

程渊赔了个笑：“真的不好意思打扰您，我们就是想问您几个问题，绝对不涉及您的安全问题。”

男人皱眉扫了两人几眼，看两人都生的端正，态度也不赖，心下琢磨了半晌，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懂了，便衣警察办案对不对？”说着压低了声音，“警察先生，进来聊。”

他平时了解过，人家警察办案都是两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憋住笑进了屋。

男人说自己叫吴雪，生之前他老娘以为是女孩，起了个雪。他嘿嘿笑着，两只手掌心相对，搓来搓去，牙有点泛黄。

程渊总觉得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吴雪今年四十了，平时跑短工，据他所言，自己对这一片挺熟悉，经常给来老城区旅游的鬼啊妖啊指路。

“那，警察先生。”吴雪眼睛里带着点期待，呲着牙小心翼翼，“我这个，我认真配合工作，有没什么奖励？”

程渊看了看可怜的工资，还没搭话，陈默答应得倒是快。

“只要你知无不答，奖励不是问题。”

吴雪眼睛一亮。程渊回头瞪陈默：我没钱

陈默眨眨眼：我有。

他一个鬼王步入社会了能没钱？

“吴雪先生，你认识228这户人家吗？”程渊清清嗓子，进入角色。

“认识认识。”男人一个劲儿点头。还没怎么问，自己倒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

“我们这儿是老城区了，附近街坊邻居都住了几十年，所以我刚才看你们面生。那祖孙俩，哦，那个岁数大的，我出生前她就住这了，我爸给我讲过她，但我这脑子听一嘴就忘了。”

吴雪挠挠头，站起来就要打电话。

“我爸没投胎，他老人家现在化鬼了，和我不住一起，我问问他。”

“......好。”程渊艰难地点点头。

经过一番和吴雪先生的鬼爹的电话交流，程渊二人终于听明白了。

那郑代芹很早就搬来这里住着，旁人见她还年轻，长得也漂亮，身边却没个人，不少闲话打听的。最后人家说自己结过婚了，两人发了誓，还拜了天地，爱得死去活来，结果男方抛下他跑了。

有好心的给她介绍同是二婚的对象，郑代芹一律拒绝了，就自己生活，经常大晚上还要出趟门，也不知做什么去。

开始还有嚼舌根的，久而久之，也没人多嘴好事了，等到吴雪出生又长大，工作，郑代芹也随着老去，忽然哪一天，吴雪出门看着老人家多了个孙女，叫郑洁，随了她姓。他只道是老人家寂寞，兴许是收养的，等自己走了也可以帮着办办后事。

程渊一拍脑袋，难怪老人家生气，阿骨竟然对她始乱终弃。

陈默听完，没说什么，给吴雪包了点红包，嘱咐他别多嘴，否则哪天就抓他归案。

吴雪有点被吓到：“警察先生啊，我能......问问这家犯了啥事不？嗨，毕竟也邻居这么多年......”

程渊凑过来摇头：“放心吧，还是调查阶段了，她们没事。”

男人松了口气。程渊寻思这人能力平平，比自己一炮灰还炮灰，不过心倒是挺好嘞。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陈默轻声问道。

程渊有点纠结，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俩人跟犯了疯病似的，非要去人家里，给老人家徒添烦恼。

都怪霍文韬！他想着昨天自己最后的语气，好似要对郑代芹兴师问罪，程渊决定今天回去问罪阿骨，反正阿骨是跑不了的。

陈默不知郑代芹想干什么，只要没碍着他就行，但眼前这人明显不这样想。

观察了一下程渊的神色，陈默提议：“要不我们再去看看她？”他正好去看看，这一个两个装人有什么意思。

“你们又来干嘛！”还没等到回答，一回头小洁举着个半人高的扫帚指着两人，活脱脱一个正义使者，她一出来就看见这俩人鬼鬼祟祟商议什么，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人昨天离开之后，奶奶心情明显变差了，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了许久。“实在没事干就去厂子里上个班！”

程渊：......

“谁又来了啊？”伴随着轮椅轱辘的声音。

程渊头皮发麻，好了，这下又见到她老人家了。

程渊：雪花酥别浪费，我吃了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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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郑代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