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宇瞪大眼睛，想抓住她的手腕：“你……！”
他扑了个空。
骨节分明的手穿过了她瘦而小的手腕。
江烨宇愣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女孩煮好了饺子，又将饺子盛好离开了石桌，江烨宇才缓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江烨宇神色复杂，但看见她他又想再靠近一些，他看着女孩将食物放好在茶几上坐了下来，他也凑到了她的对面。
因为站着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江烨宇也不嫌脏，直接盘腿坐在了地板上，眨着眼睛一直看着女孩。
“吁——砰——！”
外面突然响起烟花升起的声音，因为太过于突然，吓了女孩一跳，她手一哆嗦，刚夹起来的饺子骤然落在了地上。
“……”
陆涓沉默着。
江烨宇眨眼，感觉她的情绪不对，想开口安慰：“没事，不就……”
他突然停住。
面前的她突然哭了，女孩先是沉默着哭，眼泪像掉豆子一样坠落下来，掉在碗里，又掉在地上，她一直用手擦拭着，却越擦越多，根本控制不住，然后开始呜咽出声，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猫，她一边抽噎一边有些呼吸不过来。
江烨宇吓了一大跳，急忙从附近找到了纸拿了过来。
女孩拿着纸巾擤了鼻涕，却还是在哭，越哭越大声，江烨宇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听见她的声音，感觉打在他的心脏上，阵阵发疼。
他凑到陆涓身边，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触碰到她。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烨宇先是将陆涓哭得都黏在脸旁的发丝拨在她的耳后，又拿着纸巾擦拭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颊，他从来没有这么柔和地说过话。
“没有关系，不是掉了一个饺子吗，没有关系的，我今年年夜饭做了好多吃的，你……”
年夜饭。
江烨宇因为重新看到她一直被黏糊住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年夜饭，一个人，烟花和饺子。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哭。
因为她和他一样。
江烨宇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也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圈不自禁发红，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将面前的陆涓拥进了怀里。
他抱得好紧。
女孩的眼泪似乎停了下来。
江烨宇抱着她，感觉自己双臂间的身体太过消瘦，他又空出一只手去抚摸肩膀上的脑袋，他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她的发丝，从柔顺的头顶顺到枯燥的发尾，像是撸猫一样。
她也像被安抚的猫，眯着眼，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江烨宇察觉到，心底也松了口气，还没轻松多久，却感觉怀里的温度逐渐散去。
他定了定神。
陆涓从他怀里消失了。
江烨宇立马站起来，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房子里，周围的空气却不再寒冷，耳边似乎还在听到几声蝉鸣。
像是入夏。
还在梦里啊…
江烨宇想。
外面天色好黑，他无法判断时间。
“吱呀”一声，一道房门打开了，里面的房间一片漆黑，透不出一点光。
他心底漫上不好的预感。
可房间里的暗色，却像实体化一般勾住了他，江烨宇的手不禁抖了抖。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又松开，走了进去。
——“不要！！”
睁开眼睛，入眼却是有些眼熟的天花板，江烨宇眼神有些失焦，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在耳边打鼓，急促又吵闹，当意识回归脑海时，他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他偏头看向窗帘缝隙，天色又暗又沉。
*
陆涓没有回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江烨宇见她似乎在斟酌话语，放空了眼神等待。
“我不知道。”
陆涓针对他的问话想了很久，只能吐出这四个字。
江烨宇一噎，脑海又闪过昨晚梦见的片段，又感觉心里痛的厉害。
“……所以，你不是陆涓？”
陆涓明白他早就有自己的判断，还是回答：“不是，但我的名字也是陆涓。”
江烨宇敷衍地点头，又碾了碾兜里的烟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涓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他现在对她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感觉他还想说些什么，耐心等待着。
冬天的冷风还在吹着，对面的人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样，没过多久，江烨宇又开了口。
“安眠药？”
是疑问句。
陆涓明白他在问什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江烨宇的肩膀一沉。
即使已经梦到过，那梦境是如此恐怖的清晰，到现在他都能记住那每一帧每一秒，重播回放，一切的细节都像电影一般能够再次重映在他的脑海。
即使如此。
他现在还是像天塌了一样。
这一切竟然是真实发生的。
如此荒诞。
如此荒诞。
巨大的悲伤张牙舞爪地吞噬了他，江烨宇咽下喉咙的酸涩。
“抱歉，我需要……”
“冷静一下。”
陆涓感觉他的声音颤抖得可怕。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陆涓并不知道之后江烨宇会不会对她像之前一样。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我在那个世界其实也已经死了。”
陆涓看着他转过来的眼神，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说不定……”
“她去了你的世界？”江烨宇打断了她。
“是。”
“……”江烨宇将视线收回，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他根本笑不出来，“…说的也是。”
陆涓沉默。
也不知道江烨宇相不相信她说的话，有没有听进去，这本身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
她是睡了一觉来到这个世界，那里她的身体有没有死亡，究竟是什么样，陆涓也根本不知道。这本来就是她给江烨宇的一点心理安慰。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陆涓望过去——是沈亦秋回来了。
沈亦秋见两个人好像停止了谈话，走近了陆涓：“姐姐。”
陆涓“嗯”了一声，看向江烨宇。
江烨宇却是看着沈亦秋，微妙的思绪弥漫，但他没想去在意，只是眨了眨眼，和陆涓对上视线：“我先走了。”
安眠药在抽屉里的身影突然在陆涓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看见江烨宇的状态，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再见。”她说。
“再见。”
陆涓看着江烨宇远去，感觉他的背影都是那么的郁郁。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希望江烨宇能觉得“陆涓”会在她的世界，起码有那么一点盼头。
“姐姐。”
沈亦秋又喊她，将同样陷入郁郁的陆涓唤了回来。
他没问什么，只是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回屋吧。”
陆涓又叹一口气，却是心情放松了些。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