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一觉醒来日头昏沉,四点都过了五分钟,一整天没有进食的肚子开始跟她抗争。
趿着拖鞋刷着牙,从卧室里走到厨房在冰箱里翻箱倒柜,最后只发现一袋过期的速冻水饺和一瓶不知道生产日期的洋酒。
估计速冻水饺还是阿姨怕席景颐饿死,在打扫时好心放的。
姜姮撇撇嘴,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换了身衣服。
四点的太阳依旧毒辣,没找到遮阳伞的姜姮硬是顶着强光一路跑到小区门口,却只看到便利店,左右连一家卖菜的超市都没有。
闷热的空气像蒸笼,让姜姮无法继续在室外滞留一步,当下转身走进便利店。
再出来时正举着冰激凌往嘴里送。导航里最近的大型商超也还有一公里之远,走路起码也得个十来分钟。
正在纠结是出发还是买个便当直接回家时,一辆熟悉的车在跟前停下。
后车门窗降下,秦初呲个大牙又出现在她面前,“妹砸,你去哪儿啊?”
姜姮没回答,她看向里侧的男人,“你们怎么回来了?”
秦初拍拍他的大腿,“身强体壮,医生说他没别的问题,再住院也是浪费医疗资源。”
医生真会这么说吗....
姜姮干笑两声,“我去前面的超市转转,你们先回家吧。”
“别呀,一起吃饭去?”秦初扒着车窗。
席景颐的声音从里头慢悠悠飘进姜姮耳朵里,“我吃不了荤腥。”
秦初回头翻个白眼,“你吃粥,我和妹妹吃好的。”
“姜姮。”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姮才从和甜筒包装纸的战争中抽离出来,“啊?”
“昨晚你请我吃的饭还没吃。”
“....”秦初彻底无语了。
“你这是一个碳基生物该说出的话吗?”
姜姮抿抿唇,“你想吃什么?”
“你晚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原本决定开开心心煮碗面结束晚餐的姜姮开始犹豫了,她的手艺绝对好吃,但在挑剔精眼里未必。可她又转念一想,在厨房这种地方,发生点什么意外,应该都是正常的。
姜姮搭着秦初的顺风车去超市,不疾不徐地采购了几块里脊排骨和一大堆的绿色有机蔬菜。
“今天是...全菜宴?”秦初看着后备箱里的满眼的绿色有些抗拒。
姜姮笑着拍拍他的肩,“给你做糖醋里脊和排骨汤?”
“诶,还是我妹好。”秦初满意地点点头,挤开席景颐拎起那两大袋菜就往电梯口冲。
“他吃红的,我吃绿的?”
“你不是吃不了荤腥?”
排骨和里脊都是处理好的,姜姮的恻隐之心动在了切蔬菜上。
她闭眼,手起刀落——
没那么容易。
这种时候算不得突发状况,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抗拒。
姜姮看看自己的手叹口气。
算了,其实没必要跟非跟受伤过不去。席景颐一个刚出院的病人,再折磨他也说不过去。
只是意外来得比预谋更早一步。
沾水的菜叶倒入油锅,迸射出的油渍猝不及防地溅到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痛觉停留在姜姮的手臂上,仅0.001秒。
然后亲眼看着烫伤的红痕在她眼前消失。
席景颐!
姜姮丢下锅铲冲出客厅,沙发上的人没什么异常,秦初还没心没肺地接着她看了一半的综艺哈哈大笑。
暖黄的射灯照在姜姮毛茸茸的头上,看她皱眉走到眼前,席景颐有些莫名,“怎么了?”
姜姮二话不说扯起他的右手,虽然不明显,但白皙的手臂上确实有了几个零零星星的红点。
确认完毕,姜姮又像一阵风跑回厨房,留下沙发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我妹咋了?”
席景颐看向厨房,抬手摸了摸刚被观察过的手臂,“关心我吧。”
“....”秦初视线看回综艺。
“是吧?”席景颐没得到回复还又重复一遍,“是关心我吧?”
“席景颐,你看我眼睛有什么?”
“眼屎。”
“无语!tmd,写的无语!”秦初再也不说自己是好脾气的人了。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席景颐愈发觉得姜姮就是关心他,就是喜欢他,甚至满心满眼都是他。
席景颐一向有晨跑的习惯,姜姮会每天特意早起,和他一起晨跑。在他手指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消毒贴上创口贴。在他崴脚的时候停下来等他,还给他买了云南白药。
“等一下。”秦初坐直身子,打断席景颐的分享,他发现了华点,“你跑步的时候崴脚?”
“嗯,有问题?”
“你是说同一条路你跑了千百遍,然后在某一天,崴脚了?”
秦初认为如果他有罪,该惩罚他的应该是警察,而不是独自一人承受席景颐越来越严重的妄想症。
“证据、证人,你有哪个?”
“...云南白药。”
看着席景颐认真的表情,秦初没再怼他,手机忽然躁动的铃声解救了这诡异的气氛,看了眼备注,秦初嘴角扯起的笑容也逐渐变得真心。
“喂,宫医生。”
.....席景颐看看见底的酒杯,起身离开卡座。今天程肃刚送来的一大堆文件还被摆在书房里没有签,姜姮晚上还得收拾行李出发明天的录制,她第一次自己出差,席景颐没空听秦初腻歪。
叮叮——叮叮——
姜姮从衣服堆的最底下找到手机,划开接听,“喂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席景颐了!”女声在电话那头小声地大吼,“不是说好谁先脱单谁是狗吗!”
“梁弥?”手机离开耳朵,再次确认备注,“谁脱单了?”
柯勒的声音也从那头远远传来,“席景颐在列举你喜欢他的实锤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闫泽也在拱火,“说你关心他,给他处理伤口还给他买药!”
......
哇塞。
姜姮发誓,这些都是出于愧疚才干出来的事,但该怎么解释,她也无从下手。
沉默半晌才干巴巴说了句:“相信我,没有。”
“你的辩驳如此苍白。”闫泽连连咂嘴,“梁弥,我们的单身联盟要解散了。”
“买药处理伤口就是喜欢的话,那上次我还给你包扎了呢,我难道也喜欢你??”
闫泽“诶”了一声,“怎么不可以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里,姜姮面无表情单方面结束通话。
像麻雀一样的朋友,她怎么会有三个这么多。
噔噔噔——
拖鞋的踢踏声在身后响起,姜姮转头去看,席景颐这么大个人就倚靠在门框上,身上的香味确实就是小满特有的草木调熏香,手里还拎着白色的塑料袋。
“理得怎么样?”
姜姮对上席景颐的眸子,不知道这张脸是怎么在背后说她暗恋他这件事的。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重新回头在床上挑选衣服,“如你所见。”
乱得一团糟。
“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姜姮首肯席景颐才慢慢走进来到行李箱边蹲下,塑料袋被放在一边,拎起一件被绕了两圈随便塞在角落里的裙子,“要不,我来理?”
姜姮不太擅长整理,讪笑着,“不好吧。”
“等你理完天都亮了。”席景颐拿过她手里的T恤,放到一边,“明天的节目流程小唐应该都跟你对过了吧?”
姜姮应声,其实不对也无所谓。选秀节目她看过,都是一个套路。只是多出来个“X”导师和擂台赛,换汤不换药,反正都是为了淘汰选手而准备的。
席景颐的手很好看,叠衣服时小到折角都要捋平。但他叠得虽然精细,理行李箱的速度却很快,姜姮边在床上挑选衣服,边看他的动作。
赏心悦目。
“你的贴身衣物都放了吗?”
“嗯?啊?”
站着的姜姮与坐着的席景颐对视,男人眼里丝毫没有羞涩的情绪,“你的贴身衣物,如果已经放了,这块区域我就放药品了。”
箱子被按照区域分割得明明白白,席景颐伸手指了指最后的空格。
姜姮抬手捏着耳垂,有些发烫,“放,放了,你放药品吧。”
行李箱被合上,三十分钟的整理告一段落。席景颐推着它到了大门口,“明天公司有重要文件要签,你——”
他手抬起犹豫半晌轻轻落在了眼前人的发顶上,“好好加油。”
丢下四个字,用席景颐自以为很帅的方式退场了。
.....就,帅得挺莫名其妙的。
—
录制当日,今年第十一号台风从沿海地区登陆,吹响了立秋后的第一声号角。院子里的树经不起风的折腾,落了满地。
节目录制地点在苏城昆剧团,前一晚趁着台风还未席卷而来时,姜姮驱车赶往苏城。
导演提前一天规定需要拍摄一段自我介绍作为入场视频,想着能直接蹭到点免费的流量也不是坏事,姜姮便给剧团放了一上午的假,她只要在下午一点录制彩排前赶回城北苏昆剧团就行。
今天是个放晴的好天气,万里无云,连修葺过的兰韵昆院里都有了还原古式建筑的美。门窗是宋式庭院的特色之一,月门漏窗成为了视频中最佳的前景。
小桥流水,荷花竹叶,将雅致二字展现到极限。
姜姮身着粉色绣花褶子,在戏台上走步念唱,一镜到底。水袖轻挥,扇面下不知掩藏了多少女子心事。拍摄完毕后看的温颖都连连叫好。
温颖不是没见过姜姮上台,杜丽娘的那几折子戏,都能堪称是出神入化的大师级别人物。但常看常新,总是看不够。
“下午录制就正式开始了。”姜姮回到后台卸妆,把头上的发饰一一摘下,“有实在没办法定下的问题就去找小唐,他会告诉我。”
“要好好进修哦。”
姜姮边拆发饰边应下。
节目组请来的几位老师来自全国各地省昆剧团,是通过精挑细选后择优的几位。个个都是得过梅花奖的高手,最年长的今年刚过70大寿,是禹昆剧团“映”字辈传承最后一人。
姜姮获奖时刚过十五岁,被所有人奉为昆曲界的天才。现在她25岁,能拿一次,她也肯定能拿第二次。只是这次的目标除了拿到梅花奖之外,还要盘活兰韵昆院。
“最近的上座率怎么样?”
“好上不少,但仅限于天井底下的散台,楼上包厢暂时还没有客户预订过。”
姜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新媒体部门也已经经可能在搭计划做宣传,只是到底昆曲势微,没那么容易挤进大众视野。
十一点刚过,姜姮在剧团吃过午饭后启程赶往录制现场。
全组五十位选手,每位对接PD带五位,姜姮所在的小分组恰好也刚刚下车。
“姜小姐,导演哪儿我打过招呼了,有需要可以直接找他拿手机。”小唐从后备箱把她的行李办下来,细细叮嘱,有种送孩子进学校的错觉。
白墙黑瓦,最底下是用黑色石砖贴起来的装饰。住宿在不远处的别院里,分男女两栋。房间等级也有高低之分,从甲到丁,一共四种房型。
甲等宿舍,两人一间,木门纱帘,房间被屏风分为东西两个私人空间,大而宽敞,但仅有一间。
乙等宿舍略逊一筹,四人间,房间比甲级小了一半,基本只有公共空间。
丙、丁都是六人间,房间和乙等大小相同,待遇更差。
五十位选手的行李箱被安置在别院的门厅里,下午录制开始会由导师来分配等级,再凭等级入住所在房间。
姜姮在甲等滞留时间最久,一个脑袋忽然从屏风后探出,“你好,我叫段知音,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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