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长生低估了文可烟的反应能力,扑了个空。一掌之下,空留满室风声,身体的惯性不受控制可不会因为误判而消失。超出的几步路,正诉说着些许尴尬。
长生转过头看向文可烟,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在他那双衰老的眼睛衬托下,更显诡谲。
“尊上将小殿下护滴水不漏啊,每天在这净不辞辛劳地施法加固结界,生怕小殿下有丝毫闪失。可今日,终究让我有机可乘,哈哈哈……想必,尊上终是厌弃小殿下了吧。”
每天都施法加固吗?
文可烟的心中猛地一颤,那些被忽略的小细节在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想起羿逸安每日离开时的情景,他总是笨拙步行至门口,从不化作青烟。
门外,他又究竟做了什么?文可烟无从知晓。
但此刻,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他是在加固结界。而今日,他走得如此匆忙……还没来得及,就……
在文可烟短暂的失神间,长生瞅准了机会,猛地一掌击向她的肩膀,掌风在空中无形胜有形,狠绝又阴冷。
文可烟只觉一股剧痛袭来,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肩上蔓延开来,如同烈火般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疼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可她挺直身子,依旧用淡然的语气开口:“不如,给个痛快,让我安静的死。”
长生的动作在那一刻突然凝滞,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谦卑与嘲讽的笑意:“小殿下,你配吗?”
言罢,长生神色陡然一转,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瞬间被狠绝取代。
文可烟迎上长生的双眼,突然觉得,世人传颂的魔头,也不及眼前这魔一半可怖。
“小殿下应该也知晓了‘一线生机’罢,你既已将其吞下,却仍活到现在,不觉得奇怪吗?你猜猜,接下来会怎样呢?”
哦,那得了。
文可烟微微垂下头,她起初还天真地想着,死在长生手下也未尝不可,总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可现在看来,这想法实在是可笑。以长生这狠厉的劲头,又怎会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去?
要是羿逸安之前同意了长生的请求,由羿逸安亲自处决,或许文可烟还能死得痛快点。但若是落在长生手里,只怕会想尽办法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从她身体中探寻“一线生机”的丁点线索,让她永远囚在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中。
在这群魔眼里,她不仅是那个魅惑魔尊,让魔尊说出此生只娶她一人的妖女,还是掌握“一线生机”生死关窍的唯一奇人。她若不被这群魔头折磨得生不如死,以此泄愤,又有谁配得上这般“殊荣”呢?
下一秒,长生再次攻势迅猛地向她袭来。
可这一刻,文可烟闭上了眼,睫羽轻颤。
虽说文可烟想死,但此刻她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莫名不想死、更不该死在此魔手下的感觉。何况,她十分清楚地知道,长生这一掌不会治她于死地,只会是折磨的开端。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文可烟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白酒不知何时已躺在她身旁,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很是虚弱。
白酒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力量,为她挡下了这一击。
文可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狠狠地朝长生看去,却见他的身影再次一闪,如同鬼魅般再次向她袭来。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文可烟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攥住裙角。
熟悉的疼痛感并未传来,文可烟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羿逸安可靠的身影,稳稳地挡在她身前。
她有些摸不透了……
之前他让她不要出净地,她一出净地就生气;那次她出现在议事阁,他气得冷脸,直接不与她说话;上次她出现在他的寝宫却意外被长生看见,他直接将她推回净地;这几天都加固结界……或许还有好多好多……那些她知晓……那些她不知晓的事情……
他为何要暗中保护她呢?
他……
可她不想要他的保护……
文可烟眼皮越来越沉重,眼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时,文可烟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身体十分软绵绵的,连动一动手指都很是艰难。
文可烟强撑着想要起身,在起身的过程中,余光注意到羿逸安正站静静在床边。
两人视线不可避免地相撞,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文可烟率先低下了头,继续保持着静默。她总觉得羿逸安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久久不动。她终于受不住,抬眸看向羿逸安,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越过她,落在了她身侧。
文可烟顺着羿逸安的视线看去,只见白酒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周身的光芒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这样的状态与上次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几近相似,甚至更差。
文可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回过头看向羿逸安,喉头发涩:“你不是在这吗?它为什么没有进那个……那个‘小黑屋’?”
羿逸安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今天没带?”文可烟闭上双眼,有些绝望。
羿逸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身上所有东西都没有换过,从未改变过。
“那你把你身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文可烟心急如焚,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身子前倾,差点从床上起身帮羿逸安翻找。
羿逸安被这般吼着,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催下眼眸,那模样看着竟有几分乖巧。自然地接受了文可烟的命令,逐一拿出了狐狸吊坠,接着是储物袋……
差不多拿完身上所以东西后,羿逸安突然停下了动作,右手有些僵硬地停留在衣襟处,手指蜷缩着,似乎在犹豫什么。
文可烟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些细微的动作与表情变化,她的视线黏在了那个储物袋上。在她看来,储物袋就是万能的宝藏库,里面藏着无数的法宝神器、灵丹灵草、灵石宝石、秘籍功法……甚至还有什么能够提升修为、增强实力的各种奇珍异宝。
文可烟满心期待,白酒所说的“小黑屋”可能就藏在这个储物袋里,只要找到,白酒就还有希望。
文可烟微微欠起身子,目光直勾勾地锁在那个宝贵的储物袋,不由分说地将手伸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储物袋的那一刻,羿逸安有了动作。他微微侧身,一只手搭在衣襟处,手指摩挲着衣襟的布料,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接着,他从衣襟深处缓缓掏出一支精致的狐狸模样簪子。
簪子仿若生出灵智,恰似感知到白酒的虚弱。刹那间,簪身之上微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宛若夜空中的星星格外醒目,与周围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与白酒身上的光芒交相辉映,好似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在无声进行只有他它们自己能懂的交流与呼应。
文可烟的动作猛地一顿,动作僵在半空中。簪身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呆愣的表情。她凝视着那支九尾狐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是她前世遗落的珍宝,又似是她灵魂深处某个隐秘角落的召唤,与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联系。
虽然九尾狐簪和白酒都散发着同样微小的光芒,可白酒却迟迟没有进入簪子之中。
文可烟视线在簪子和白酒两者之间来回流转,蹙起眉头。直觉告诉她,这支九尾狐簪就是白酒口中所说的“小黑屋”,可……
为何白酒此刻却毫无动静呢?
上次白酒是怎么回去的?
上次羿逸安一来,白酒就直接消失了,这支簪子甚至都不用现身……
可为什么……这次,簪子现身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文可烟心跳越来越快,一种不安的情感骤然上升。
难道这次,白酒太过虚弱,以至于连主动进入“小黑屋”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文可烟不敢再想下去,迅速从羿逸安手中抢过九尾狐簪。
指尖触碰到簪身的那一刻,倏地感受到一股温润的触感,像是春日里第一缕温暖的阳光,轻轻洒在她的指尖,又像是激起千层微浪,在她心底久久不息。文可烟颤抖着地捧着簪子,尝试着将簪子更靠近白酒。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带着微弱的五光十色闪过,白酒一下子消失在簪子之中。
文可烟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憋了许久的惆怅终于得以释放。她紧握着手中那只九尾狐簪,不由自主地将它贴近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心。
簪子贴在她胸口,传来阵阵温热,好似白酒在向她传递着平安的讯号,让她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此时,屋内静谧无声,羿逸安的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落在文可烟手中的九尾狐簪上,眸光晦暗不明,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文可烟终于察觉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许久都未曾移开的目光,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紧紧护着胸口的双手,此刻缓缓放下,迟疑地将手中那支九尾狐簪递回给羿逸安。
羿逸安的目光紧紧追随,却又在九尾狐簪露出全貌后,眼神开始闪躲起来。
他偏过头,不敢直视这簪子,伸出手的动作异常迟缓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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