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逸安天生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他只需静静伫立在那里,便能如一尊不可侵犯的神祇,让周围人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目光,心神也随之被他牵引。
因此,即使他话语间没有丝毫卑微乞求的姿态,也并无半分高傲强硬的逼迫之意,仅仅只是这般平静自然地说出口,却也莫名让人心生敬畏,下意识想要遵从他的意愿,就好像听从他便是这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文可烟目光依旧轻飘飘地落在九尾狐簪上。“白酒”二字落入她的耳畔时,她的身体一颤,眼珠流转起来。这一次,她的反应要比之前要强烈许多。
她知道羿逸安的意思,是想让她帮忙照看一下白酒,顺便帮他暂时保管一下那只九尾狐簪。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宁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不知多长时间后,文可烟终于双手撑着自己起身,动作间是难以言说的疲惫。
她抬起头,看向羿逸安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只留淡淡余温。
看了几瞬后,她回过神,侧过身,目光落在静躺在床上的簪子。颤抖的指尖虚浮着划过簪身上方,最终,停在了九尾狐簪的尾部。
随后,脑海中想起羿逸安和白酒的话。
——“后山那边有一方温泉,你多去泡泡吧。”
——“算了,这汤池有奇效,泡泡也不错。”
——“什么奇效?”
——“治愈奇效,”
——“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能被治愈。”
其实自从那日羿逸安和她提及后山温泉之事后,文可烟压根就没打算去。即便她早已将那方温泉的具体位置记得清清楚楚,可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半点兴致。
平日里那么怕疼的她,哪怕只是不小心被针尖扎一下,都要皱起眉头呼痛许久。可如今面对这据说有治愈奇效的温泉,她却迟迟迈不出走向那里的步伐。
她低下头来,凝视着手中的簪子,若有所思,握着簪子的手开始不自觉收紧。
白酒至今仍未现身,或许,泡泡温泉真的对它有好处。
她的疼痛……也可以缓解一些了吧。
*
眼前雾气缭绕,将周遭一切都裹进了一个缥缈空灵的世界。置身于此如同置身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界之中,每一寸空气都透着令人沉醉的美感。
文可烟静静地站在温泉边,温暖而湿润的气息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又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滑下,所到之处,皆浮出丝丝缕缕的惬意。
仅仅只是站在外围,还没泡进温泉,文可烟都能感受到治愈气息所带来的宁静与安详。
她捏着手中那支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九尾狐簪,却在这时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这簪子看起来很是贵重,总不能将这簪子直接丢进池子里吧?
想着想着,她越发犹豫起来,在池边蹲下身子。
这时,裙摆随着文可烟的动作如同盛开的白莲优雅地铺展开来,与这仙境般的景致融为一体。
接着,她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触碰池水。指尖刚一接触水面,便激起一圈又一圈细腻的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
文可烟的眼神里弥留着期待与犹豫,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终于提起裙摆。
迈步跨入了温泉的瞬间,温泉的热水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将她紧紧包裹。
所带来的温暖感觉,就像寒冬腊月里,突然被拥入了唯一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且缱绻。
在这样温暖的强势攻势下,文可烟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身子渐渐舒展开来。
纤细的身影亭亭玉立在温泉中央,左手手臂举过头顶,微微弯曲间,勾勒出一个如新月般优美的弧度。
而在这优美弧度的最高一点,正是被文可烟紧紧握于手心的九尾狐簪的簪身。
她将簪子举得高高的,生怕它沾染到一点一滴池水,只让它沐浴在雾气之中,得到一丝滋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泉里不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文可烟的视线。她身上的伤疤在温泉水温柔而持久的浸泡下,颜色一点点变淡,现下只剩淡淡地一抹暗红,可白酒依旧迟迟不现身。
难不成真要把簪子泡在水中?
不会生锈吗?
羿逸安似乎对这簪子很在意。
文可烟低垂着头,凝视着那满溢着神秘气息的水面,思绪却早已飘走。
从远处望去,她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于温泉池中,身姿宛如一朵孤傲的莲。
水面上倒映着她那原本苍白如纸,此刻逐渐红润的面容,像被注入生机一般,流露出别样的娇艳。湿热的水汽轻柔地缠绕在她的睫毛上,渐渐凝结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最终滴入池中,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文可烟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那模样,将她孤傲清冷的青莲形象勾勒得更加逼真,尤为动人心魄。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细碎声响,骤然打破了四周的静谧。
文可烟本能地一惊,慌乱中,下意识将头深深埋入温暖的泉水之中。连同手中紧握的紧握的九尾狐簪也一同沉入了水底深处。
随着泉水的涌动,一股微弱力量在池中显形,白酒终于被泉水的滋养唤醒。
白酒一出来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小小的身子在水中挣扎着,眼中尚带着几分懵懂与困惑。待反应过来此刻的环境时,它拼命地扑腾着小爪子,想要浮出出水。
文可烟在水中隐约感觉到了白酒的动静,又惊又喜,连忙在水中睁眼,伸出双手,轻轻将白酒拉到自己身旁。她将手指轻抵于唇,眼神中满是示意它保持安静的急切。
细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危险。
紧接着,传来一阵阵密密麻麻的说话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其间还夹杂着隐约可闻的打斗、挣扎与喘息声,不过,倒是能听出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你到……谁?”
“为何……救……?”
文可烟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双手不自觉收紧,紧紧抱住白酒。
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是和白酒就是出来泡个温泉,竟会遭遇这般发现别人秘密的破事。
四周的静谧越发衬托出今夜的不寻常。
想要避开这诡异氛围的迫切念头,在文可烟心中疯狂滋长,可这切实的谈话声,根本无处可躲,漫长又煎熬。
终于,当最后一丝声响消散在空气中,她才小心翼翼地将白酒捧出水面。而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迟迟不愿浮现。
白酒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惯性地转头看向身侧,却没看见身旁文可烟的身影,目光瞬间一凝。它立马大口吸进一口气,圆滚滚的身子随之一缩,毅然潜入水中。
就在这时,文可烟忽然从水中站起,大口大口喘息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白皙透亮的肌肤缓缓滑落。
明媚的眼眸蓄着盈盈泉水,波光流转间,显得她眼眸愈发清透明亮。此刻的她,恰似被露水沾染过的新生海棠花,清纯之中又隐隐透着一丝妩媚。只是,她的脸色有着遮掩不住、劫后余生后的苍白与释然,眉眼间虽有一抹释然,却也透着些许虚弱。
看来,她真不适合自杀。
白酒也跟着从水中冒出,眼底的惊慌还未完全褪去,小胸脯激烈起伏着。它目光在文可烟身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将文可烟的安危确认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她并无大碍,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身体不受力地跌落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
经过这一番折腾,白酒害怕文可烟再提及方才在水中那一幕,便故意做出一副岔开话题的模样,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刚刚那两人有些不对劲,他们不该出现在魔族净地的?这地方向来隐蔽,外人怎会进来。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吧,烟烟。”
言罢,白酒抖了抖它还有些湿漉的翅膀,振翅高飞,朝着刚刚那两人声音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文可烟站在原地,望着已飞出一段距离的白酒。她哪能放心让白酒独自前往?
文可烟根本来不及多做思索,之前那些想要置身事外、不牵扯进这些纷繁事件的念头,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她毫不犹豫迈开脚步,一同追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繁茂得近乎疯狂的花草树木世界。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交织在一起,相互缠绕,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绿色高墙,将前行的道路彻底封锁。
可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出的。
白酒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飞到一个隐秘之处,微微一侧身,灵活一扭,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文可烟紧随其后,在其间七拐八拐地穿梭着。偶有树枝刮过她的手,留下一点点浅浅的红痕,但她此刻却丝毫不在意,只紧紧盯着白酒消失的方向。
穿过一片片茂密的丛林与曲折的小径,终于,文可烟来到了另一方神秘的境地。
这里的也有几房小温泉池,雾气没有外面的浓郁,但却更加隐蔽。而刚刚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花草树木,在现在想来,完全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障眼法。
一阵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酒反应迅速,立马振翅低飞,带着文可烟瞬间躲进了草丛之中。
文可烟蜷缩在草丛里,轻轻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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