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游

殿门轰然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伴着甲片摩擦声,萧戟的亲卫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

不过几息熟练地将跪在地上的雍州军压倒,再严密地守住门口。

只过了几个呼吸,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崇大步跨入殿中,急声唤道:“曲小公子可无事?”

话未落,他目光划过院落,愣住了。

“子珩,你回来了?你们这是?”

只见萧戟高坐马背,周身气势冷厉。而曲白正死死搂着他的脖颈,姿态亲昵。

曲白正要张口解释,“我们...啊!”

下一瞬,他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萧戟冷着脸拎起来,毫不留情地从马背上丢下。

只是这次他没有摔倒,萧戟没有对他要杀要剐。

真好。

【宿主,你的底线也太低了吧。】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能被丢下来?】

【系统打个商量,以后别一到男主出现就搞这种强制剧情。】

【你是统,不是匪。】

【...】

曲白腹诽,你看看萧戟那样,说不定哪天真把我砍了,任务还怎么做啊?

【系统正在向上申请。】

总算听进去了,曲白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此时萧戟翻身下马,手中长剑“锵”的一声出鞘,锋芒森寒。

柴豪早没了方才的嚣张,面色惨白,以跪下的姿态连连后退,声音颤抖:“世子!误会!真是误会!将士们心有怨言,不满被怀疑,我只是带兄弟们来讨个说法!”

“这就是你的遗言?”萧戟声音冷寒,剑尖指在他咽喉。

柴豪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磕头,额头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世子明鉴啊!我乃柴家子弟,雍州袁氏远支。若我一死,雍州世族必然心生异动。没了世族支持,如何收取钱粮赋税啊。世子,求你饶我一命啊!”

然而萧戟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眼见剑刃即将割穿柴豪的脖颈。

一双冰凉的手从后抱住他,纤瘦的手指扣住他持剑的手腕,声音急切而颤抖:“世子,冷静啊!”

就在刚刚,曲白脑海中回荡着系统播报。

【萧戟所部步军十万,骑兵两万,民夫二十万;粮草三十万石,草料一千石,盐四千石。】

【账目统计余额七千万钱,五箱金器、两箱珠宝,折合六百万钱。】

不到三日,粮草已消耗二十万石。

钱还没有涨!

曲白头皮发麻,。

吃得太快了!这跟啃他的命根子有什么区别?

恰逢柴豪提到世族税款,曲白脑子一热,根本顾不得与萧戟保持距离。

一个箭步上前,定要拦下了这一剑。

他才不在意柴豪的死活,但那是男主的钱,他的命啊!

不能让任何事影响世族纳税!

萧戟冷冷回首,眼神如刀。

曲白举起双手,鼓着腮帮子,搞得跟贞洁烈女似的。

他装出一副委屈模样:“世子,我有话说。”

“这段时间查账已有眉目!柴将军口口声声说我苛扣抚恤金,若他此刻被斩,我便成了众矢之的。将士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有芥蒂。”

他方才看到门口小斯偷偷摸摸探头,就知道事已经稳了。

“倒不如让他们亲眼瞧见,这一切并非萧家军之过,而是雍州世族的问题。”

“你胡说!”柴豪眼神隐隐闪烁。

曲白根本不理他,努力瞪圆眼睛看萧戟。

先让他把罪名加在世族身上,再把人干掉也不迟啊!

萧戟眸光冷沉,“带进来。”

“是!”

殿内气氛肃杀,萧戟与萧崇坐在主位,

曲白站立,一旁便是跪着的柴豪。

柴豪抢先开口,言辞恳切:“世子,末将并无他意。只是将士们心怀怨气,怕抚恤金被私吞,末将不得已,才来替他们讨个公道。”

他一副为军士请命的模样,声音愈发高昂:“曲先生上任不过数日,便盯上雍州军的账目,这不是明摆着怀疑雍州军吗?末将只怕寒了弟兄们的心。”

萧崇眉头紧拧,“柴将军此言差矣。审核账目本就是曲先生的分内之职。有我授意,又何来打压雍州军之说?”

柴豪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参军冤枉啊!末将真不知情,末将愿降为士卒,戴罪效力!只求世子饶过这些无辜的弟兄们!”

殿外雍州军早被压着动弹不得,一听此言,群情激动,纷纷哭喊:“世子饶命!柴将军忠心!饶他一命!”

呼声此起彼伏,令人动容。

萧崇眉宇间闪过不忍,低声道:“子珩,柴豪平日确无大过,其中是否有误会?”

他顺着萧戟的视线望去,发现他一直紧紧盯着曲白。

而曲小公子正打了个呵欠,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萧崇察觉,开口道:“曲白可是累了。要不今日暂且作罢,将人收入军狱。明日再议如何?”

萧戟目光仍落在曲白身上:“若是误会,你便替他进军狱。”

“啊?”曲白一愣,整个人炸毛。

误会?什么误会?柴豪刚刚说什么他根本没听。

不过这人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不用猜都知道他刚刚一定是一个劲哭诉自己冤枉。

但是萧戟!

他气鼓鼓地瞪过去,要知道他连续三天没睡个好觉,这样拼命是为了谁啊?

男人却神色淡然,自顾自饮茶。

算你狠。

曲白咬牙,上前几步,狠狠盯住柴豪:“不用明日。柴豪你说不知道?只是带人来讨个说法?都是误会是吗?”

柴豪眼珠一转,以为他要拿早前殿内的对话说事。只有他咬死不认,曲白又能如何?

“当然!”

曲白冷笑,“可柴将军你别忘了,你报上来的伤亡是八百人!按你说的,现在帐下只余二百人。可眼下围在太守府的起码三四百,你的兵从哪来的?”

“若是你自己的人,那是虚报假账;若是别处的雍州兵,那便是早有预谋。”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哎呀,不会两样都有吧?”

柴豪脸色大变,急声嚷道:“胡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这是...”

“证据?有啊。”曲白唇角微挑,“小斯带上来。”

小斯一路小跑进来,见到萧戟一哆嗦,腿软行礼:“参见世子,参军,何副将将账本给我了。”

侍从接过沉甸甸的账箱,捧至萧戟案前。

柴豪脸色瞬间惨白,恶狠狠瞪着小斯身后的何副将。

“参见世子,参军。”

“说。”萧戟翻开账本,沉声道。

“柴豪昨日告知雍州几位千夫长,说曲先生要私吞抚恤金。蛊惑他们各自出兵凑在一起,借着萧参军不在太守府的时机发动兵变,借口便是为雍州军讨公道。”

“胡说!胡说八道!”柴豪疯狂挣扎怒吼,“何副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我就说你昨夜突然装病,原来是为了出卖我!”

他想要站起身,又立刻被萧戟亲兵按住。

萧崇没了刚刚平和的态度,皱眉:“堵住他的嘴。”

曲白继续问:“何副将,你给出来的账本是什么?”

“是柴豪这一年来记录的军队各项开销的真实数据。而他让我们交出去的账本都是一早就伪装好的。”

“这次我军伤亡的数据也在这个账本上,大概伤亡不到两百人。”

曲白惊愕,瞪了柴豪一眼:“你还敢报八百?你疯了!”

“唔唔!”柴豪的嘴被死死堵上。

曲白气得要死,敢贪他的钱。

萧戟看了他一眼。

曲白怒目瞪回去,看什么看,这群人贪了多少钱!你也不管管?

“贪污的事,世族有没有参与?”曲白直接问柴豪。

柴豪双目猩红,眼见大势已,顿时破口大骂:“曲白!你算什么东西!以色侍人的玩意。你被我堵在门口是怎么哭着求饶的忘了?啊!”

话未落音,一个茶盏重重击中他嘴角,鲜血直流。

萧戟阖上账本,“拔下他的舌头。雍州千夫长全部收监。今日参与包围太守府者,明日午时斩首。若有人供出线索,饶其一死。何副将,发俸一年。”

“等等!”曲白以为他只会处置为首的人,没想到全都要杀,战时的军人可是资源啊。

“要不...”

“此事不必再说。”

萧戟起身,走到曲白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敌人多活一刻,便多一分变数。钱粮税赋自有办法,军心动荡才是大事。这种人,一刻也不必再留。”

萧戟的话混着殿外的惨嚎声传进曲白的耳朵。

柴豪的舌头被割了下来。

曲白浑身发抖,这是在怪他没有按照信中的指示行事?

萧戟看了曲白一眼,“叔父,明日军营,还请一趟。”

萧崇肃然应下:“放心。”

“都退下。”萧戟抬步离开。

殿中逐渐安静。

萧崇走上前,见曲白神情恍惚。

顿时了然,劝慰道:“子珩说话重了些,其实你查到的东西他很满意。他对雍州军早有察觉,发完信便即刻回赶,幸而你安然无恙。”

是啊,可后面他的狗命也不一定保得住啊。

轻描淡写间,便是数百人的生死。

这是他第一次对原著中男主铁血冷酷、钢铁手段有了认知。

若非今夜被系统强迫贴近,他是否也会与柴豪一般,下场凄惨?

怔怔看着殿中那摊血迹,曲白浑身发冷。

若是哪日他再被系统强制靠近萧戟,是不是也就跟柴豪一样,被折断双手丢进大牢等候处斩。

翌日,天色才刚蒙蒙亮,小斯急匆匆跑进正殿。

萧崇正收拾完毕,准备前往军营。

见他过来问道:“你家少爷呢?今日他该与我同去军营。”

小斯神色有些焦急:“萧参军,少爷一早醒来察觉喉咙不适,请我过来跟您告假。”

萧崇眉头紧蹙:“是着了风寒,请医官来看过吗?”

“少爷说只是小病,不用请医官过来看,让我去拿两副药就好。”

萧崇叹了口气,想起平日曲白衣衫单薄,“深秋将近,他穿得太单薄。待两日后凉州钱粮到了,给各营做冬衣时,给你家少爷多做两身。”

小斯高兴:“谢参军。”

“唔!”曲白从梦中惊醒,心口狂跳不已。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他雍州兵被追杀,又因任务失败被抹杀,最后回到那晚,他被萧戟抱在怀里,一刀解决。

一晚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他魂不守舍地捧着小斯端来的粥,喝了几口。

看到自己桌上的是三个菜,开口:“以后菜色不用太好,就换成跟将士们一样的吃食吧。”

从现在开始他要省钱。

小斯一愣,应了。

很快,他又高兴道:“今日萧参军说凉州的钱粮快到了,要给您做两件冬衣。”

曲白忙摆手:“一件就够。”

省点省点。

不过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凉州是萧戟的大本营,税款自然不会出问题。可雍州...

他捧着碗,眉心紧锁。

小斯没再多问,感觉少爷睡完觉起来怪怪的。

午后,曲白提笔,伏案疾书。

“少爷您还生着病呢,怎么不多休息?”

他才不要去睡觉,万一又梦到被追杀。

既然萧戟回来,他准备过段时间开个组会,跟他汇报下关于雍州税赋的问题。

“我没事。”

日影渐沉,灯火映亮书案。

小斯再劝道:“少爷,休息下吧。”

抬眼看了看床榻,身体确实酸胀,犹豫良久,曲白还是决定去睡觉。

小斯给他铺床,见床被单薄,“少爷要不要给您添床被子?”

“不用。”曲白摇头,声音发哑。

他估计自己这会有些低烧,多盖反而不好散热。

小斯看他喝了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在心里暗暗宽慰,反正少爷冬日有夜游症,总爱往暖和的地方钻。就算被子不厚,夜里一般也会偷偷往衣柜里钻,应当是冷不着的。

子时的夜风透着寒意,太守府的静谧被马蹄声打破。

萧戟巡察军队归来,回房后卸下玄甲,洗去满身风尘。

刚坐上床榻,顿觉不对。

被褥似有鼓胀。

他眉头紧皱,掀开被角。

入目竟是个纤细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发丝散乱,容貌昳丽,面色潮红,正沉沉睡着。

曲白。

萧戟眼底划过寒光?他为何在此处?

正要将人唤醒好好盘问。

却见少年眉心紧蹙,溢出低哑梦语:“别别杀我,男主...”

萧戟手指一顿,目光静静俯视着他。

叔父今日告知曲白身子微恙,如今看来,怕是受了惊吓。

到底年少,心性稚嫩。

注视良久,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年眉眼上。

长睫垂下却因噩梦轻颤不止,甚是可怜。

倒是让他无端想到那夜那人的那双眼睛。

萧戟目光微沉,模样确实过分好看。

视线顺着曲白的侧颜缓缓下移,落到耳畔。初见他就发现曲白的耳垂上隐约有点极小的耳洞。

狗皇帝的男宠也带耳饰,那些污秽玩意令他厌烦。

可落在曲白身上,倒多了几分反倒显得单薄可怜。萧戟心中一沉,知自幼体弱的孩子,会在少年时佩戴耳饰,祈求安康,这两个耳洞怕是那时留下的。

想起这人本就身子不好,萧戟伸手欲将他送回去睡。

指尖才方靠近,少年忽又梦呓,唇瓣微张。

“狗,萧戟!”

殿中烛火摇曳。

萧戟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冷峻的面庞被火光勾勒出棱角,黑眸沉深莫测。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年,眸光意味不明,他唇角缓缓勾起。

“呵。”

皇帝男宠打耳洞,萧戟:脏东西;

老婆打耳洞,萧戟:祈求安康,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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