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主殿
齐安平面色紧张地跪在殿中大气也不敢喘,殿里的气氛沉默得让人害怕。
半晌,天子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下来,平静中带着几分冷漠。
“他去了吗?”
沧溟的脸色冷峻,低沉的嗓音里分不出情绪可却莫名让人感到胆寒。
齐安平神色紧张地看向天子,顶着无形的威压开口:“是,白公子他收到密信后就去了。”
齐安平说完本以为陛下会因为此事而大怒,可出乎意料的,天子的反应却一如往常,似乎是在意料之内?
见状齐安平心中不免微微惊讶,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敢随意揣摩天子的心思。
在长久的窒息的沉默中齐安平的头不自觉垂得更低了,额头的冷汗不断冒出来,天子长久的沉默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替白榆偷捏了一把汗。
齐安平心中默念:白公子对不住了,这回你就自求多福吧。
御座之上的沧溟神色凝重,幽深的黑眸更是暗了又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复杂情绪。
沧溟看了眼御案一侧砚台的位置,眼眸暗沉得可怕。
白榆,你最好不要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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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外
白榆按照信中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酒楼面前,从外面看,这只是一家很普通的酒楼,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也很热闹,南安侯选在这里见面确实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后就独自进去了,甫一进门迎面就走来一个男人,这人像是专门等他一样,见白榆进来就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跟自己走。
男人很快把白榆带到楼上一间上房门外,并低声朝里面的人道:“侯爷,白公子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
“是。”
门被打开,白榆站在门扉处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南安侯。
南安侯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向门扉处的白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白榆见南安侯的脸色并不太好。
见白榆在暗中打量自己,南安侯不悦地蹙了蹙眉头,说出来的话里也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讽:“如今想要单独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就连本候也不得不另想办法才能见到你。”
白榆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倒也不恼,自从上次和南安侯见完面后,他既没有向南安侯传递任何有关沧溟的消息,也没有把那瓶所谓的秘药用在沧溟身上。
以南安侯的心思早就已经猜到自己对他有异心了,既然如此索性他也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侯爷特意让人将白榆带到此处,不知所谓何事?”
南安侯哼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果真是攀上高枝的人了,如今跟本候说话也这么有底气。”
白榆抿唇不语,南安侯走至他身边目光放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末了,语气古怪道:“看来这些日子你在陛下身边过得很不错,也难怪敢用这样的态度和本候说话。”
话音一转,他又压低了语调,眼神里都带着警告的意味:“但是,白榆,你别忘了你是本候亲自送进宫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在宫里你已经被默认为是我南安侯府上的人,今后若本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在宫里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白榆掀起眼帘看向南安侯:“侯爷到底想说什么?”
南安侯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自你进宫那日起,你的性命和前途早已经和本候捆绑在一起,本候要是被皇上怀疑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继续逍遥快活地留在陛下身边吗?”
白榆听罢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南安侯话里的意思,他几乎用肯定的语气质问道:“所以,那日前来刺杀陛下的人是侯爷派来的?”
南安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听到这话后反而是心有不甘咬牙道:“若是当日你肯配合本候的计划,也不会有后来刺杀一事。”
白榆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
南安侯因为自己对他的“背叛”不得不使用更冒险的方式除掉沧溟,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沧溟早已做好准备正等着南安侯自己送上门来。
沧溟不同于昏庸无能的先帝,他自登基以来就一步步扫清障碍,肃清朝纲,时至今日南安侯朝中的势力几乎都被瓦解,现在的南安侯就算手握兵权也不一定有把握能与沧溟相抗衡。
况且,这些年他手里的兵权早已一点一点被沧溟收回,到现在手中只剩下了不过两三万士兵。
如今刺杀计划失败,南安侯自己也清楚沧溟已经对他产生怀疑,同时也明白沧溟对他的容忍度已经快到达极限,说不定这次沧溟就要借助刺杀一事开始对南安侯下手,直到彻底连根拔除他在朝中的势力。
事到如今,南安侯的处境可以说得上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沧溟打得溃不成军。也难怪南安侯不惜屈尊纡贵也要想办法见自己一面。
白榆轻轻一笑,道:“看来如今的处境对侯爷来说十分不利啊。”
南安侯抬眼看向白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白榆,进宫后你变了很多。”
白榆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南安侯继续道:“本候第一次在白府见到你时,你的胆子可不似现在这么大。”
闻言白榆愣怔了一下,片刻后他敛回目光,微微垂眸:南安侯说得没错,他以前在白府时确实不像现在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虽然带了前世记忆,可却也是实打实地在白府生活了十七年,这十七年里实打实地被继母排挤针对,受了不少委屈,平日里自然不敢随意说话。
可自从进宫后他反而活得越来越像前世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说话也不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
从问出这句话开始,南安侯就在旁边一直观察白榆的表情,见他垂眸沉默不语后心中有了大致猜测:他认为白榆被沧溟唤到御前伺候后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和以往不同,于是心也跟着野了几分。
思及此南安侯心中轻蔑,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只不过是尝到一点甜头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就开始同他摆架子了。
想了想,他又放软了语气,道:“白榆,你是本候的人,若你愿意助本候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本候定然不会亏待你,到那时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身份地位,只要是你想要的本候都可以给你,甚至本候能给你的比沧溟给你的还要多。”
“千万不要因一时的繁华蒙蔽双眼而跟错了人,选错了路!”最后这句南安侯几乎是语重心长道。
白榆略略抬眸,静静地望着南安侯,白皙俊逸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心动。
见白榆不为所动,南安侯心头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
他干脆换用白榆的家人威胁:“就算你不为了自己考虑,你也该为你的家人考虑考虑才对。”
南安侯自以为掐住了白榆的软肋,认为他总不会连自己家人都不顾,谁知白榆听了后却低笑一声。
南安侯蹙眉不解:“你笑什么?”
白榆脸上的神情十分淡然,根本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侯爷,若你要用白府的人来威胁我替你办事的话,恐怕你的算盘就打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南安侯微微眯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榆反而问他:“侯爷难道不知道吗?”
南安侯沉默,白榆自顾自道:“若他们把我当家人对待当初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把我送给了侯爷,更何况从我离开白府后,没有一个人写过一封信给我,就连托人带一句问候也没有。既然他们都这么绝情了,侯爷又怎么会觉得我白榆会为了他们而选择背叛陛下?”
南安侯惊诧:“白如海可是你的父亲,你当真忍心看到他遭遇不测?”
白榆眸光微沉,嗓音中带着清冷的疏离感:“父亲?我把他当父亲,他可未必把我当儿子看待,在他眼里我这个所谓的儿子还不如一箱金银珠宝来得重要,我的生死对他来说更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白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嘲道:“说起来,陛下待我可比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待我还要好。”
南安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投靠陛下?”话音落下,他的语气又忽然变得奇怪,甚至称得上是生气:“陛下对你来说已经这么重要了吗?重要到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管不顾了?”
白榆静默片刻,直视南安侯的眼睛认真道:“是。”
南安侯看着他的眼神觉得不可思议,半晌他不屑笑道:“白榆,本候劝你别异想天开了,你是从本候府上出去的人,陛下永远都不会信任你,你该不会真以为陛下留你在身边就是对你产生兴趣了?”
南安侯哼笑一声:“真是天真得可笑,陛下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玩物,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等他玩腻了自然会毫不留情地将你丢弃。”
看着白榆白皙清雅的脸,南安侯一步步逼近,试图说服他:“这世上,只有本候能留你性命,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非要跟着陛下......”
“我不会背叛陛下!”
“什么?”
白榆打断了南安侯,看着微愣的南安侯,他的脸色极为认真,眼神坚定:“我永远也不会背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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