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儿满意地扬起小脸,又侧眼向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很快就会意。
只见那侍女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看向红玉,训斥道:“方才我家主子叫你呢,红玉郎君是耳聋了吗?”
红玉忍着侍女的不敬,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解释道:“方才耳边风声太大,红玉一时没有听见,请余美人见谅。”
这时余秋儿才装模作样地瞪了娟儿一眼,她拂了拂鬓边的一缕发丝,缓缓开口道:
“娟儿,不得无礼,红玉郎君再怎么说也是献给陛下的人,虽说在名分上上不得台面,可到底也算半个主子,你怎可这样跟红玉郎君说话。”
娟儿听后朝着自家美人半低下头,语气里却依然有着轻视的态度:“是,美人教训的是。”
余秋儿不痛不痒地教训完了婢女后,又转头虚情假意地对红玉道:“红玉郎君勿怪,我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没半点分寸,若是说到郎君心里去了你可千万不要介意,不然,气坏了身子也是不好的。”
余秋儿说完这句话身后的几名侍女都掩嘴轻轻笑出了声。
很显然,她们几个根本没有把红玉这个所谓的主子放在眼里。
红玉低着头咬牙,一张明艳的脸上全是屈辱之色,掩在袖中的双手不断捏紧。
顾及到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心中即使再生气也无法反驳,只能咬牙默默承受。
就在余秋儿还想再讥讽两句时,却听见一道极好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随意对主子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看来余美人宫里的人都不太懂规矩啊。”
白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都看向红玉身后。
红玉刚开始听到白榆的声音时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现在扭头一看,果然是刚刚走了的白榆。
红玉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愣,似是不敢相信白榆居然会回来为自己出头,甚至不惜得罪余秋儿。
白榆还在继续:“究竟是礼崩乐坏还是余美人有意纵容她们,竟然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言行如此嚣张是不是哪天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余秋儿身后的几名侍女脸色皆是一变,害怕不已,余秋儿则是紧紧盯着走过来的白榆,待看清他的相貌后眼中先是一惊,可不过片刻她的脸色就逐渐变得难看。
白榆缓缓来到余秋儿面前,最后在红玉身旁停下,他垂下眼看了红玉一眼,随即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余秋儿身上。
红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白榆,一时间眼中情绪复杂。
明明上一刻自己还出言为难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刻白榆居然肯特意折回来替自己解围,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余秋儿看着白榆,声音不冷不热,道:“你就是新入宫的那个白榆?”
白榆莞尔一笑,道:“是,正是白榆。”
余秋儿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肆意打量,连说话也变得犀利刻薄起来,她轻蔑一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也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娈童。”
红玉听到这句话手心蓦然一紧,可白榆听后却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生气。
他云淡风轻道:“余美人说得没错,不过同为后宫中人,大家处境又十分相似,我倒不认为我和红玉与美人有什么不同。”
“况且......”白榆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红玉,又继续道:“今日余美人宫里的婢女以下犯上,冒犯主子,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对美人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余秋儿斜眼看他,对白榆说的话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一脸不屑道:“听白公子这意思你是要为红玉郎君出头了?”
说完又轻笑了一下,嘲讽道:“也是,毕竟这后宫中只有你们两个是男儿之身,也只有你们两个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这样一想,你们两个确实应该要抱团取暖,白公子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也是听到我对红玉郎君说的话感同身受了吧。”
红玉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张明艳的脸上满是屈辱之色。
白榆听着这话,脸上也没有恼怒,他迎面看着余秋儿,眼中没有一丝惧色:“余美人,我和红玉郎君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人,至少名义上是,你话里话外地贬低我和红玉难道是在说陛下的眼光不好吗?”
余秋儿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一双秀眉紧紧扭在一起,方才还得意的神情此刻已然变得紧张,她立刻大声驳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白榆疑惑地看着她,道:“方才不就是吗?”
余秋儿气急:“你!”
眼见自家主子就要吃亏,娟儿立刻上前几步对着白榆屈膝行了一礼,道:“白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方才我家主子分明是在教红玉郎君宫中的规矩,白公子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无中生有,冤枉我家主子了。”
白榆挑了挑眉,“我是不是无中生有你家主子心里最是清楚,再说,教人规矩这件事自然有宫中的嬷嬷代劳,美人又何必亲自来呢?”
眼看余秋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红玉担心白榆惹怒对方而被报复连忙悄悄扯了下白榆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
哪知白榆却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话题转而一变,道:“美人心胸宽广又何必揪着这件小事不放,要是让宫里的下人见了估计还以为美人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就不好了,美人若是因为这个而坏了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因小失大了。”
余秋儿气得微微眯眼,讽刺道:“白公子好厉害的一张巧嘴。”
白榆不以为意,他半低着头不卑不亢道:“美人过奖了。”
余秋儿咬了咬牙,忍着心中的不快愤愤对身旁的侍女道:“娟儿,回宫!”
娟儿:“是,美人。”
余秋儿临走时不忘狠狠剜了白榆一眼,那眼神活像是要把白榆生吞活剥了,看到她的眼神,红玉都觉得毛骨悚然,偏偏白榆还是一脸地无所谓。
无人注意的一亭台角落里,身着玄衣的天子负手站在一株垂柳下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天子身后的赵忠在听完白榆的话后不禁生出一背的冷汗。
这位白公子居然敢拿陛下当挡箭牌,这胆子属实太大了。
隔着几株碧绿的垂杨柳,沧溟的视线一直落在白榆身上,深黑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好似一潭平静的深渊,但深渊底下似乎又藏着无尽的危险。
赵忠扭着脖子偷偷看了一眼沧溟的脸色,咽了下口水方才轻声道:“陛下,可要奴才请白公子过来?”
沧溟看着前面那抹白色身影,淡淡收回视线,旋即就转身离开。
他的声音冷漠:“不用了。”
赵忠略感惊讶,但到底也没说什么,他立刻低下头道:“是。”
抬头看向天子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白榆,赵忠心中若有所思,此时此刻,他又将白榆这个名字重新记住了。
看来以后要多加留意这个白榆了,赵忠离开时默默地想。
余秋儿的身影走远后红玉脸上才有些难为情地对白榆道,“那个,谢谢你啊。”
白榆扭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道:“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是挺会趾高气昂的嘛,怎么见了她就焉了?”
红玉眼神躲闪,小声嘀咕道:“那能一样嘛。”
白榆却道:“怎么不一样,难道她被陛下召见过了?”
红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白榆道:“那不就对了,她没有被陛下召见,你也没有,除了她那有名无实的身份外大家不都一样吗,你干嘛要容忍她这么羞辱你。”
红玉顿时说不出话了,他张了张嘴想说还是不一样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白榆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又闭上嘴了。
白榆看了看他,也没打算和他继续谈论这件事,于是道:“你这边没事我便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你先别急着走——”
红玉赶忙跑到白榆面前拦住他,白榆看着面前的红玉:“怎么,你还想警告我一遍不要去春日宴吗?”
红玉拦在他面前其实也觉得有些尴尬,当听到白榆这句话后赶忙摇摇头,立刻道:“不是。”
白榆疑惑道:“那你还有什么事?”
红玉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难为情,看着白榆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干脆一口气说完,“以后在这宫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红玉说完这些话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样,他的眼神看向别处,脸上还有一些不自在。
白榆在听完这话想也没想就要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闪,眼珠子跟着转了一转。
红玉在宫里的地位比他高,进宫的时间也比他长,不用多说他在宫中认识的人肯定也很多,说不定寻找沧溟的命中人这件事他还真能帮上点忙。
想到这,白榆看着面前还有些不自然的红玉,突然一笑道:“正好,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说实话,除了你外我暂时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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