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魔刀见陆臻状态不对，好奇地问，[你刚刚把我排斥出去的时候，到底干什么了？]

陆臻凝视着自己之前没有完全医好的皮肤，心中满是绝望：[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魔刀：[？]

陆臻不答，远远地跟着凛江门的队伍回到门派，将神识送了上去。

萧子晗醒后，断言自己只是脱力，并无大碍。

然而回到梧桐居后，他自己却坐在卧房，拿着床头的木雕出神。

他的境界比之前有所提升，外放的火灵之力，也比以前更强盛了。

本来，就不该有人愿意接近他的。

他闷哼一声，俯下身子，强行以真气压制住了新生的心魔。

“师尊？”推门而入的少年陆臻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任务不顺利吗……你受伤了吗？！”

萧子晗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他极快地眨了下眼睛，答非所问：“陆臻，即日起，你下山与其他师兄弟同住。”

“师尊？！”

萧子晗没有解释，狠下心，当着他的面，一把关上了卧房的门。

在此期间，他躲开了少年陆臻每次尝试性的接触，毫不留情面。

十四岁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把肩膀上的阿黄搂进怀里，蜷起身子：“为什么突然……师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阿黄像初见那样趴在他胸口，轻轻叫了一声。

陆臻的神识就站在过去的自己旁边，他看着“自己”匆忙下山，找到掌门的弟子元霁清求助，诉说自己的麻烦。

换来元霁清的一脸懵逼。

没过多久，陆臻被旭阳真人抛弃的传闻传遍了门派，萧子晗却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梧桐居大门依旧紧闭。

接下来的事，也无需再看了。

陆臻逃也似的收回神识，匆忙离开凛江山。

他突然想起之前凤凰先祖对沧澜说的话。

他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偷得时光，转换过去，却不想，他自己已是局中的一员。

若不是他压抑不住自己，罔顾时间法则，擅自行动，也不会害得萧子晗被心魔纠缠多年，受尽苦楚。

魔刀感受到陆臻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战战兢兢地问：[那你……还来看吗？]

[……不来了。]陆臻心里空落落的，[再也不来了。]

他独自走过无数被**吞噬的城池，除了壮大自身实力以外，什么都不敢多做。

他只是留了一缕神识在他自己身上，若是萧子晗出现与过去不符的行动，他能第一时间得知并阻止。

但眼下看来，他们错过的五年时间并没有被扭转，可能萧子晗穿越时间时出了差错，没能及时来到正确的时间。

也许，萧子晗失忆的那段时间，正是他回到过去所导致的。

如此一来，只要他保证剩下的事如期发生，萧子晗的行动一定会失败，凤凰精魂还是用不了。

陆臻定下神，漫无目的地在山里晃悠。

这座山有些荒凉，但是胜在安静。山下的村庄魔气弥漫，但陆臻现在满身疲惫，并不打算现在就过去看情况。

他正在出神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脸上带泪衣裙带血，十分狼狈。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人类？是山下的村民？

这女孩小小年纪，身上魔气却十分庞杂，陆臻皱了皱眉，并不想和她碰面，转身想走。

女孩眼睛却很尖，冲他喊了一声：“请留步！”

她边喊边跑，来到陆臻面前，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求也没用。”陆臻冷漠地说，“不依。”

女孩一愣：“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不依。”

女孩：“……”

眼见陆臻抬腿想走，女孩高喊了一声：“看您气度不凡，应当是名门出来诛魔的仙长吧！我所求不多，您举手之劳而已，难道堂堂修道之人，竟然连凡人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敢应吗！”

仙长？

陆臻打量了自己，一身煞气，饮血魔刀，怎么看，都与“仙”沾不上边。

魔刀“啧”了一声：[哦豁，拍马腿上了。]

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的陆臻心情烦躁起来，他不善地盯着女孩，问：“何事？”

女孩稽首：“求仙长杀了我！”

这倒是出乎陆臻意料了：“为何？”

“我报不了家里的血海深仇，也无法救治最爱的大哥，甚至连自己都保不住……活着这般窝囊，不如死了算了！”

陆臻漠然：[我与子晗拼命想活，汇聚在凛江门的几万人类也拼命想活，这女孩却执着想死……何其儿戏。]

魔刀咋舌：[你们人类的情感真是匪夷所思……家里人死了就死了呗，怎么自己也非要死？]

陆臻说：“想死还不容易？从山头跳下去，一了百了。”

女孩讪讪道：“我下不去手……”

“那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

“啊……我看您背着刀……”

“恶人就恶人吧。”陆臻突然笑了，俊逸的面容一度让女孩看呆了，“我也没少当恶人。”

他蹲下身，将食指摁在女孩额头上。

女孩还没来得及发问，就感到一股浓郁的恶念冲进她脑海。

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怨愤席卷而来，女孩惨叫一声，抱着头摔倒在地，不住呻吟。

魔刀惊道：[不至于吧……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下这么狠的手？这不符合你以前的作风啊。]

“我不是魔么。”陆臻笑了起来，笑容在月光下透出几分魔魅的味道，“邪魔歪道……向来人尽诛之，可见，是该招人恨一些。”

这话被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听到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好痛……”

“痛就对了。”陆臻冷漠地直起身，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如果你能从他人的苦难中燃起斗志，自然能逃过一劫，重获新生；如果不能，就会如愿死亡。”

说罢，他没再施舍给女孩哪怕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魔刀：[看来，你前两天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啊。]

女孩哭着呢喃：“爸爸……妈妈……哥……大哥！救救我！槿儿好痛啊……”

陆臻的脚步停下了。

他拐回去，蹲下身，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槿儿好痛……”

大哥……还有槿儿？

陆臻呼吸急促了起来：“你全名是什么？你家几口人？山下面，是不是叫桂霞镇？！”

女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容……容槿……”

陆臻站起身，脸色比月光还白。

他展开神识，在山下小镇里转了一圈，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林志义、张木匠、李铁匠、金莲夫妇、绣娘……

陆臻凝视着自己双手，他手指苍白，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是他，将容槿变成了魔人。

那个让他曾经痛恨不已的魔人首领，是他自己。

他想起，小时候他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萧子晗冷着脸敲醒了他，对他说：“世间因果，相辅相成。种下今日之因，可莫要怪他日之果。”

他睡眼惺忪：“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你连这点东西都看不进去，他日莫说是我弟子。”

“……我醒了！”

今日之因，他日之果。

容槿的挣扎越来越弱，但看她还在起伏的胸口就知道，她撑过去了。

陆臻抬起她的头，凝视着她涣散的瞳孔：“你会忘记我的模样，当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衣人，你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容槿眨了眨眼，彻底昏了过去。

陆臻站起身。

原来，他回来这一趟，承担着比他想象的更多的职责。

……他甚至不再是陆臻了。

容槿的事让陆臻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他开始试验自己的能力。

几个昔日眼熟的魔人依次出现后，陆臻也差不多摸清了如何让魔人保持理智的方法。

用灵气包裹心脉可以医治入魔的修士，同时也可以创造魔人。

面对容槿时，他就是因为注入了些许灵气，才将容槿转化成功。

他自以为可以愚弄命运，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却是命运在支配他。

陆臻安静地壮大自己的队伍，待自己的下属和记忆完全重合后，他抬头看向凛江门的方向。

几年过后，他再次踏足凛江门，并放出自己的神识。

卧房内，“陆臻”被带上梧桐居，独自面对失忆的大凤凰，一脸懵逼。

卧房外，陆臻贪婪地感受着空气中属于萧子晗的气息，竭力遏制自己的思念。

快了。他在心里算着，过不了多久，萧子晗会离开凛江门前往桂霞镇，那时，他们会和容槿正面对上。

自己可以远远地，多看他几眼。

哪怕就几眼。

他狠下心，收回神识，提前来到桂霞镇附近。

“尊上，你找我？”把玩着小刀的少年充满崇拜地看着他，“尊上救了我这么久，终于有地方用到我了吗？！”

陆臻打量着他，从他兴奋的表情里，只看到了“不靠谱”三个字。

但当年被派去刺杀容槿的确实是他，虽然中间有所波折，但还是完成了任务。

所以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陆臻说：“我要你盯着镇子里的绣娘，待时机成熟时，杀了她。”

“好嘞！这事我擅长！”

陆臻头疼：“记住，别让她有机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还有，只动容槿，千万别伤到别人。尤其是……那个穿红色外袍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