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玉疏很小的时候就清楚自己作为伏灵族的少主,将来要承担着怎样的重担。
在他还未见识过人族的卑劣、残忍、暴虐、凶恶……前,就已从父亲母亲和众多长老和族人口中听过千百遍关于人族对伏灵族与其他兽族的荼毒、压迫和戕害……
虽说伏灵族因着与人族最肖像的容貌和习性而能立于中立之地,可万事无绝对。
只要人族的**和偏见逐渐增涨,伏灵族最终的结局和其他兽族没有任何区别。
若能拥有体面的死法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权,可伏灵族的郁结在于那个始终萦绕在所有族人心头的谶言。
那个被大长老卜算出来的关于伏灵族的谶语——伏灵族会被灭族。
被谁灭族?
又什么时候被灭族?
又因何原因被灭族?
伏灵族一无所知。
大长老禅坐在祭楼上,卜算到七窍流血、筋脉寸断都未能卜出来。
他们的卜术是助力,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提前预料到的死亡让他们失去了可供选择的权力。
仿佛是被提前编纂好的结局,容不得任何人生出抵御之力。
天道之下,众生平等。
属于伏灵族的命轨,便是短短的“灭族”二字。
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又怎么可能毫无动作?
族人齐聚,一起商议着这个事关所有人生死的命题,并对此做出足以应对的答案。
有人说:“能使我们灭族的,除了人族,还能是谁?既然人族迟早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
有人应和,“其他兽族不足为惧,只有人族……仗着受天道厚爱,而生生不息。”
是啊,只有人族能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哪怕是多少战乱与天灾,就算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再过数十年,人族又仍能屹立不倒。
他们是被天道偏爱的,是被赐予了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权力的。
即便某些兽族也具有不容小觑的能力,可面对人族时,再强悍的力量都会被人族所攻破。
说一千道一万,如果能将人族踩在脚下,伏灵族还会畏惧区区一个灭族谶言吗?
他们如此自信,全然未曾考虑到过一件事。
人族并非生来就被天道宠爱。
天道无情,祂又会爱谁呢?
人族只不过比兽族拥有着一个不太明显的特征……凝聚力。
他们也曾弱小、也曾在面临野兽和天灾时束手无策,也曾活在黑暗中数年。
兽族与人族在智慧上并没有相差太多,甚至因为力量悬殊,兽族比起人族更加适合活在强者的世界中。
古往今来都这般,适者生存物竞天择。
在人族几欲被逼进死局前,他们发现当群居起来一起用火把对付野兽更加有效、发现一起铸造房屋时更加快捷、发现强者帮助弱者活下去时并不困难……
于是人族开始圈地,开始建造房屋,开始形成规模,开始扩展版图……
而兽族因天性使然,对于自己的地盘始终有着极致的掌控欲。
他们不许旁的兽族侵入,更不许弱者留在族中拖累其他族人。
日积月累之下,人族渐渐趋于稳定合并,但兽族却分崩离析遍布各地。
在兽族忙着争抢地界、挑战更为强大的兽族时,人族开始进步、开始用规则和文明塑造自己。
区别拉的越来越大。
人族获得凌驾于万物的权力之际,其他兽族幡然醒悟,这才察觉到已经迫近的危机感。
对立和尖锋四起,文明塑造人族,同时也替人族伪装。
掌权的滋味令人上瘾。
驱使同族已不再满足他们了,而是开始对素来誉为雄武凶戾的兽族下手。
压制弱者固然能彰显权势,但对强者的凌虐会更具快感。
彼时悬于兽族之上的国家名为奉尧,国力强大国民众多,是一座难以撼动的高山巨峰。
伏灵族在黑暗中挣扎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位算出谶言的大长老也化为一缕青烟消弭在时光的长河里了。
经久的筹谋与蛰伏终会迎来时机。
奉尧古国四分五裂之际,伏灵族窥得其中一线生机。
自奉尧瓦解后,兽族并伏灵族就掀起过几场或大或小的抗争,但无一例外,都被镇压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常年被欺凌的惨痛过往令许多兽族心生畏惧,心底也不自觉地会对人族产生害怕和退缩情绪。
两族之间缠缠绵绵似小打小闹,双方都未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又恰逢南疆立国,那传闻中的圣器将要临世,逼得伏灵族与诸多兽族心有戚戚。
不论传闻真假,伏灵族在得知了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派族人去南疆对付南疆王了。
他们暗中用计,驱使兽族从中作梗,试图阻挠南疆顺利建国,可惜南疆还是立了起来。
伏灵族无法,只得开始想法子摧毁那名为圣器的东西。
以魇术荧惑了南疆王后,让她心甘情愿为了帮助自己的丈夫而跳进了炼器的冶炼炉中,一尸两命,害得南疆王心神俱裂,也打断了所有炼器的进程。
但伏灵族没有预料到,正是因为南疆的王和王后都死在一起后,那名为圣器的东西才得以现世。
造出圣器的并非南疆,而是伏灵族自己。
是由伏灵族亲手把能置兽族于死地的东西带到了世上。
战事节节败退下,兽族再次向人族求和。
短暂的平和只维持了几年,又一个契机到来……
奉尧拆解,国土最大的当属北聿和南疆。
前者实力不输古国奉尧,奈何局势动荡内战不止,想争那一个位置的人除开奉尧原先的皇室,还有不尽其数的枭雄和霸主,故而国内始终未能安定。
后者建立时日尚浅,却得了被所有兽族忌惮的圣器,一时间风头无量,清扫了境内所有的兽族后,便开始着手想着让南疆一鼓作气拿下更宽广的疆域。
因此,人族才会和兽族停战停的那般利落。
当他们打算跟同类厮杀时,兽族之列便被排斥在外。
几方混战下,兽族休养生息,继而重整旗鼓加入战局。
这一次,兽族呈压倒性的趋势将人族打得一触即溃。
伏灵族也终于能喘口气了,他们又开始琢磨起大长老留下来的那个谶言……
况玉疏在得知族人和狼族商定后的事情,不禁蹙了眉,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去延续寿命?
难道再多活一百年,伏灵族就不会灭族吗?
用同类相食来改变命轨,恕况玉疏难以从命,他的抵抗心遭到了父亲母亲的呵责,以及族人们的误解。
所以在放走那些狼族后,他就被关了起来。
况垣带着人去把狼族和白蝉又带回来的时候,况玉疏完全不知情。
还是给他送饭的族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况玉疏才得知自己和狼族都被摆了一道。
“况垣呢?他在哪里?”况玉疏揪着族人的衣领,愤怒让他再难保持温和冷静的姿态。
族人被吼得一激灵,磕磕巴巴道:“带……带着,那个……那个鲛人去,去…见长老们了。”
未有迟疑,况玉疏踹了紧锁的房门,散发素服地奔向了长老们所居住的殿宇。
他不清楚此时心底的急切和慌乱是因为长老们的刻意欺瞒和那群无辜狼族面临被处死的结局……
还是那个鲛人会被用残忍的手段剖珠。
况玉疏从未有过这般无礼又冒失的行径,发髻散乱,外袍都未穿好,一路疾跑,完完全全没了属于少主的矜持和端庄。
待近了,门口守着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母亲,也就是伏灵族的两位族长。
“况玉疏,停下!”他的母亲狠狠皱眉,严词喝斥道。
族长负手立在母亲身边,同样一脸肃严和凝重地盯着况玉疏,眼底浮出些许的恼怒和不赞同。
“母亲父亲……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是吧?像看戏一般任由我成为长老和族人们眼中的小丑,做出的一切举动都在你们的掌控之内。”
况玉疏终于顿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喉头□□,连喘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他眸光似隐着些难以描述的哀戚和悲痛,嗓音也低沉萎靡,“你们为什么总这样对我?总要逼我去做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族长面无表情听着他的控诉,声调平平地道:“这该问你自己?况玉疏,你已经不再是几岁小儿了,连你妹妹都比你明事理!只有你,心慈手软、感情用事、自私莽撞……”
“你不愿意做?那你可曾考虑过半点你的父母和族人!?难道我们愿意当恶人吗?我们也如你这般懦弱良善的话,早就被人族践踏、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况玉疏的母亲眼睛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对这个儿子太过失望,竟有两分不忍直视之态。
她吞咽两下后,才说:“玉疏,别再插手长老们的决定了,纵然你是伏灵族的少主,但也并非不可替代。”
况玉疏站在原地,顿感脚步艰涩,神智仿佛被劈下来的一道闷雷给打散了。
他垂首,沉默不语。
只觉得父母所言字字诛心句句入骨,天地崩塌,万事万物都没了存在的必要。
打破死寂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从紧紧阖拢的殿门传出来,堪比能凿穿所有人颅骨的尖锥。
剖珠之痛,撕心裂肺。
况玉疏瞬间就抬起了头,属于女子的哀哭之声混着压在嗓子里的骂音几乎难以连成有序的言语。
殿内有愈发嘈杂的动静闹了起来,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丁零当啷噼里啪啦地响作一团。
况玉疏的视线凝结在殿门上。
他想立刻抬步转身离开,可还未向长老们替狼族求情,还未让那些狼族平安无虞地离开此地……
垂在他身侧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随着哭骂和尖叫,战栗从指尖蔓延到臂膀,完全不受控制。
无比浓重的血腥气四溢出来,笼罩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
女子嘶哑的哭嚎和哀求一声高过一声,直直撞在人心脏上,像一柄柄利刃,重重插进去,再利落抽出来。
鲜血带出更为尖利的刺痛,令人浑身发麻冷汗涔涔。
就连剜过狼心的伏灵族人都不免挪步远离了此地,那些狼族也会痛的发了狂般辱骂诅咒所有人。
可是……可是没有哪一个会如这般痛苦。
一阵阵尖叫催使着况玉疏,令他再难无动于衷。
他疾步上前,挥开探手阻止的父亲母亲,扑到殿门上,握着拳头,用力地拍打门扉,“长老——别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强行剖珠?”
“不是说了给我时间的吗?不是说了用禁籍中的法子让她自愿给出鲛珠的吗?为什么要这样?”
……
男子声嘶力竭地敲响着殿门,诘问之语一句高过一句。
到最后全然顾不得礼法和规矩,拳头狠狠砸在门上,震出层层回音,血色蔓延,晕开在门扉上,像美艳的花团。
身后的人根本近身不得,想拦都拦不住,只能放任况玉疏流着眼泪用粗哑的声音恳求又咆哮着……
殿内殿外,一墙之隔。
明明受刑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可那般挣扎反抗的人,宛若受到了同样的对待,哀嗥凄惨。
合于一处的悲鸣,是否透露出他们都是被折磨着的“同类”?
殿门终于被打开了,粗粝的“嘎吱”声惊醒众人的愣神。
况玉疏半跪在门口,衣衫更为凌乱,发髻都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抖开了,白丝滑落,散成一片如蜘网的囚具。
他迟缓地抬眸望去,满目的红色,鲜血顺着流过来,像汇聚的一条条四通八达的河道。
河道的“源头”昏迷在殿中央,浑身斑驳,不省人事。
在况玉疏抱着白蝉离开之际,他的父母和几位长老都脸色冷漠地立在回廊上,虽一语未发,可对他的谴责与失望都毫不掩饰。
剖珠到底有多痛,白蝉已经记不清了。
她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愣愣的,面色苍白如纸,麻木到好似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木偶的身躯。
那段时日都是况玉疏在陪着她。
陪着她养身体、陪着她重新恢复精神,甚至还要陪着她学说话。
她跟一只惊弓之鸟没两样,除了况玉疏,谁都不能靠近。
世间事大都如此,美好易逝,但痛苦永存。
在白蝉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后,兽族和人族的战争发生了逆转。
伏灵族居然背叛兽族,倒戈人族阵营。
那一日,白蝉坐在窗边小榻上假寐,阳光细碎,落在窗沿上的那盆白山茶上,泛出熠熠的光芒。
脚步声刚一进来,她就陡然睁开了眼睛。
见是况玉疏,她稍稍轻吁了一口气,目光还有些凝滞,盯着他走近后,找到了聚焦点,她才清明两分。
一身玉白锦袍的男子身量挺拔,立在榻边,又逆着光,像一株蓬勃生长的雪松,美好至极。
白蝉半眯着眼睛去看他,低声嘟囔道:“你怎么回来这么快?把狼族送走了?”
况玉疏颔首,屈膝蹲在她面前,面上神情毫无波澜,眸光平淡如水,“等我安排好后,过几日就送你回大海。”
“大海”二字一出,白蝉下意识地抖了抖。
她抬手圈住况玉疏的脖颈,支起身子依偎过去,满是依恋,“不要,我不要!”
语气急促,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况玉疏伸手抱住她,轻声哄慰:“好,不要便不要。”
为了安抚她,他从袖间抽出来一方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细泪,帕角绣着几枝粉白的桃花,还缀着一个端端正正的“玉”字。
这片刻温存,就是白蝉深埋在心底那最美好的记忆。
后来……
后来他确实守诺的没有送她回大海。
因为他已经做不到了。
剖珠之后,那些隐晦的谋划也徐徐展开。
伏灵族反叛兽族,同赵氏先祖勾结在一起,共同平定了这场“妖兽作乱”之战,并且还扶持着赵家人坐稳了北聿皇位。
那颗鲛珠,白蝉不知道伏灵族拿去干什么了,她根本不愿意想起半点关于鲛珠的事情。
只要一想,她就开始不受控地哭泣、发抖,状若疯魔一般抱着脑袋嘶吼。
她状态太差,况玉疏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才能让她缓和一二。
这也就导致况玉疏无形中缺失了很多参与伏灵族计划的机会。
而他的妹妹玉昭,是个很优秀的伏灵族人,况玉疏缺席时,都是玉昭承担起了作为少主的责任。
于是在族人从南疆无功而返时,他们把注意打到了况玉疏的身上。
白蝉那时精神恍惚,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又太过混乱,她的记忆险些未能记住那些可怖之事。
闯进况玉疏房间的族人中包括况垣,他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死人模样,眼神不善地盯着白蝉,像要生吞活剥了她。
况玉疏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良好的教养让他成为了一个很端方知礼的人。
面对来势汹汹的族人,他还有精力回身安慰白蝉,“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待在房内,我出去一趟。”
白蝉抓着他的袖口,攥得很紧,指节发白,“不要,我不要!”
她不要况玉疏去见那些长老,不要他离开自己身边。
况玉疏勾着唇角笑了下,恰似春日里初泄的朝阳,能融化所有坚冰。
他嗓音轻柔,暗含宽抚,“我很快就回来,乖。”
说罢,他拿出那张手帕塞进白蝉的手心里,“这个玉字是我绣的,很好看,对吧?等我回来就教你,好不好?”
白蝉低头去看手帕,况玉疏趁机收回了自己的袖子。
他带着族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至更深露重,白蝉才把他等回来。
况玉疏是被况垣扶着回来的,白蝉见状,扔开手上一直握着的手帕,忙不迭跑了过去。
她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况玉疏,将眉一敛,眸底就涌出了晶莹剔透的泪,“你……你怎么了”
“我无事。”况玉疏又笑,唇角毫无血色,笑得牵强。
白蝉也想去扶他,但况垣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臂,冷冷道:“滚开,你扶不动他。”
白蝉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
况玉疏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暗含慰藉之意。
这时候的白蝉尚且不懂他为什么连多说一句话都费力,后来才明白……
原来,原来他能撑着回来见她一面就是最大的安抚。
况垣要走,躺在床上的况玉疏拽住了他的袖子。
况玉疏已经很虚弱了。
力气不大,但况垣没有挣脱,他只低眸盯着那只瓷白的手看,冷声问:“还有何事?”
况玉疏轻轻地喘了两口气,声线虚浮:“答应……答应了我的事情,就要……就要做到。”
况垣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扯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说:“知道了。”
白蝉坐在床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只凝视着况玉疏,眼角倏地落下一串泪。
况玉疏偏头去看她,又笑,还想抬手去拭了她的泪水,“莫哭了,去把针线和帕子拿过来,我教你绣字。”
白蝉摇了摇头,哭的鼻尖润红,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要,要休息。”
况玉疏也摇头,发丝蹭在她手边,带着痒意,“乖,去拿。”
他说话费劲,白蝉不再违抗。
教人绣字并不简单,何况白蝉手艺着实不佳。
但这一夜,况玉疏抱着她,手把手地将那一个“玉”字绣到了最好……
至天明,晨光熹微。
白蝉盯着被自己绣出来的那个字,和况玉疏绣的已经没甚区别了。
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转头对况玉疏说:“绣得好好。”
况玉疏半阖着眼睑,闻言打起精神去看了一眼被拿在她手中的帕子,也轻微地点头,“嗯,好。”
白蝉沉浸在欣喜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况玉疏身后溢出的鲜血早就濡湿了整张床榻。
温热的血液,似玉铸的男子,就在明媚的朝阳中抱着自己所爱之人陷进了永远的沉眠。
白蝉回首去同他说话,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怔怔地翻转掌心,看到了洇在肌肤上那恍如绽放出最热烈艳色的一抹红……
况玉疏死了。
到一切尘埃落定之际,白蝉才知晓杀死况玉疏的人是谁。
是他的族人啊。
他被硬生生抽出了脊骨,就在那日白蝉被剖珠的大殿之中。
而回到白蝉的身边,是况玉疏最终的坚持。
他陪了她最后一晚。
还亲手教她绣好了那个简单的“玉”字。
让她能在余生中每每缅怀他时,都有了继续活着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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