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探深宫,暖玉慰孤心

三司会审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朝堂上悄然铺开。凤仪宫的气氛也变得格外凝重。柳嬷嬷进出更加频繁,带回的消息好坏参半。温清栀埋首于各种卷宗和密报之中,试图在错综复杂的线索里找出破局的关键,眉宇间的疲惫日益加深。

孟初霁升为三等宫女后,在暖阁伺候的时间更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擦拭器物,更换炭火,添茶倒水,动作轻巧得如同猫儿。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温清栀,看着她伏案疾书的背影,看着她因疲惫而揉按额角的小动作,看着她眉间那挥之不去的凝重。

每一次看到温清栀蹙眉,孟初霁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能感觉到皇后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比山还重。她多想再像那两次一样,用自己的“能力”为她缓解痛苦。但自从那日朝堂风波后,温清栀再未主动让她触碰过。孟初霁知道,皇后有她的骄傲和顾虑,她不能僭越。

她只能更加用心地做好分内之事。她发现温清栀常熬夜,便悄悄向小茶房的老宫女请教,学会了熬制一种安神助眠的桂圆红枣莲子羹。她不敢说是特意为皇后熬的,只说是自己学着做的,请云岫姐姐“指点”,然后“顺便”多熬了一份,放在暖阁的小炉子上温着。

温清栀第一次看到那碗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羹汤时,微微愣了一下。她看向垂首侍立在一旁的孟初霁,对方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神躲闪。

“你熬的?”温清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奴婢手艺粗陋,请娘娘……请娘娘尝尝……”孟初霁的声音细如蚊蚋。

温清栀没说什么,拿起银匙,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温热的羹汤滑入喉间,带着桂圆的甘甜和红枣的暖意,确实抚慰了疲惫的脾胃。

“尚可。”她淡淡评价了一句,继续低头看奏报。

孟初霁却如同得了天大的夸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接下来几天,那碗温热的羹汤,总会准时出现在暖阁的小炉上。

温清栀没有拒绝。她甚至习惯了在批阅奏报的间隙,端起那碗温度刚好的甜羹,感受着那份细微的、不掺杂质的关怀。暖阁里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碗羹汤和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眼神晶亮的宫女,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 * *

这夜,月黑风高。

温清栀处理完最后一份密报,已是子夜时分。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准备就寝。柳嬷嬷已被她打发去休息。

就在她卸下钗环,准备唤人打水净面时,暖阁外间的窗户,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敲击的“笃笃”声!

温清栀动作瞬间顿住,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凤仪宫的守卫森严,谁会在这个时辰,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她迅速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压低声音:“何人?”

窗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焦急的熟悉男声:“娘娘,是卑职,陈铮!有十万火急之事!”

陈铮?兵部左侍郎?他怎么会深夜冒险潜入后宫?

温清栀心头一沉,知道必有惊天变故。她不再犹豫,轻轻推开一道窗缝。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灌入,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身影敏捷地闪身而入,正是陈铮!

“娘娘!”陈铮扯下面巾,脸上带着风霜和惊惶,“出大事了!三司会审那边……我们安插在刑部的一个关键证人,昨夜……昨夜在狱中‘暴毙’了!”

“什么?!”温清栀瞳孔骤缩!那个证人掌握着能证明账册被篡改的关键口供!

“不仅如此!”陈铮声音急促,“就在刚才,卑职收到密报,西山锐健营副将赵猛……他……他今日傍晚在营中酒后失言,大骂朝廷不公,还……还提到了娘娘您的名讳!话语间……似有不臣之意!此事已被三皇子安插在营中的眼线记录在案,恐怕……恐怕明日早朝就要发难!这是要坐实您‘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啊!”

温清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证人暴毙,死无对证!赵猛酒后失言,授人以柄!这分明是对方精心策划的连环杀招!一旦赵猛的“狂言”在朝堂上被抛出,结合之前“挪用军饷”的指控,再加上死无对证的“证据”,她就算浑身是嘴也难辨清白!皇帝本就多疑,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危机感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头痛如同被重锤猛击,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眼前阵阵发黑,她踉跄一步,扶住窗棂才勉强站稳,胸口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娘娘!”陈铮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搀扶又不敢。

“噗!”温清栀终究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冰冷的窗棂上!鲜红的血迹在深色的木头上触目惊心!

“娘娘!”陈铮吓得魂飞魄散!

“本宫……没事……”温清栀声音嘶哑虚弱,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娘娘!”孟初霁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她是听到内间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担心温清栀摔倒才不顾规矩闯进来的。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肝胆俱裂——皇后嘴角染血,脸色金纸般惨白,正虚弱地向下倒去!而旁边,竟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救……”孟初霁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清了陈铮的脸(他面巾已扯下),虽然不认识,但看皇后并未呼救,显然不是刺客。

但此刻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巨大的恐慌和心疼压倒了一切!她丢开水盆,“哐当”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她像疯了似的扑过去,在温清栀倒地之前,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了她!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孟初霁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她紧紧抱着温清栀冰凉的身体,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和剧烈的颤抖,那深入骨髓的“饥渴”感被一种灭顶的恐惧和心疼彻底取代!

陈铮被这突然闯进来的小宫女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温清栀,在被孟初霁紧紧抱住的瞬间,一股汹涌澎湃、远超以往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峰,瞬间从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接触处奔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那暖流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霸道地驱散着噬骨的头痛,抚平翻腾的气血,温暖着冰冷的脏腑!那口淤血吐出后的虚弱和寒意,竟被这股暖流迅速填补!

她靠在孟初霁单薄却异常坚定的怀抱里,感受着那源源不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暖意,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那滔天的危机,那刺骨的寒冷,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怀抱暂时隔绝开了。

她虚弱地抬起手,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陈铮,示意他噤声。

孟初霁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恐慌和对温清栀的关心中,她紧紧抱着她,用自己滚烫的脸颊贴着温清栀冰凉的额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娘娘……您别怕……奴婢在……奴婢在这儿……”

她的怀抱并不宽厚,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能融化坚冰的暖意和力量。

温清栀闭着眼,靠在她的颈窝,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低语,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暖流和毫无保留的关切。朝堂的倾轧,权力的冰冷,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一颗冰封已久的心,被这滚烫的泪水和温暖的怀抱,彻底烫化了。

她伸出虚弱的手臂,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环住了孟初霁颤抖的脊背。

“别哭……”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本宫……没事了。”

暖阁里,烛火摇曳。

一个权倾朝野却身心俱疲的皇后。

一个身份卑微却怀抱滚烫的小宫女。

一个惊魂未定的兵部侍郎。

三人形成了一个极其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孟初霁的眼泪落在温清栀的颈间,滚烫。

而温清栀环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许。

窗外的寒风,依旧在呼啸。

但暖阁之内,却被一种奇异的、足以对抗整个寒冬的暖意,悄然填满。

陈铮在温清栀的示意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样隐秘。暖阁内只剩下温清栀和孟初霁。

孟初霁依旧紧紧抱着温清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温清栀也没有推开她,只是静静地倚靠在她怀里,闭目调息。那股汹涌的暖流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她受损的心神,驱散着体内的寒意和虚弱感,连带着朝堂风波带来的沉重压力也似乎被暂时屏蔽在外。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温清栀感觉力气恢复了些许,轻轻拍了拍孟初霁的背。

“扶本宫……去榻上。”

孟初霁如梦初醒,连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温清栀,让她在贵妃榻上靠好。她看着温清栀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唇边干涸的血迹,心疼得无以复加,眼泪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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