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堂风波,暖意化寒冰

孟初霁在暖阁外间的软垫上,几乎是睁着眼睛度过了后半夜。炭火融融,空气里弥漫着温清栀的气息,那深入骨髓的“饥渴”感被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彻底抚平。她像一只终于找到温暖巢穴的雏鸟,蜷缩着身体,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全感。直到天光微亮,内间传来细微的起身动静,她才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迅速整理好自己,垂手恭立在外间门口。

温清栀走出来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端庄,月白的宫装一丝不苟,发髻高挽,凤眸沉静,仿佛昨夜那个在剧痛中脆弱不堪的人从未存在过。只是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失血后的苍白,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

她的目光扫过垂首侍立的孟初霁,并未停留,只淡淡道:“昨夜辛苦你了。去歇着吧,今日不必当值。”

“是,谢娘娘恩典。”孟初霁连忙躬身,心头既失落又带着一丝甜意。皇后记得她的“辛苦”。

温清栀在宫女的服侍下用过早膳,柳嬷嬷便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地低声禀报了几句。温清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知道了。更衣,去太极殿。”

孟初霁退下时,隐约听到“三皇子”、“奏报”、“军饷”等字眼,心头不由得一紧。她知道,皇后又要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了。

* * *

太极殿上,气氛肃杀。

龙椅上,景和帝面色蜡黄,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丹药掏空的虚浮感,精神明显不济,只懒懒地倚着扶手。下方,朝臣分列两侧。

三皇子萧景琰,一身亲王蟒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却带着一丝刻薄,此刻正手持玉笏,朗声奏报,声音洪亮,字字句句却如同淬毒的利箭,直指皇后!

“……父皇明鉴!户部军饷亏空一案,牵涉甚广,证据确凿!儿臣奉旨追查,发现亏空款项,竟有多笔流向了京畿大营和西山锐健营!而这两营主将,皆与……”他故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站在御阶旁、神色平静的温清栀,“皆与皇后娘娘母族旧部交往甚密!儿臣有账册往来凭证在此!恳请父皇彻查!以正军纪,肃清朝纲!”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矛头直指皇后干预军务,甚至暗示她挪用军饷培植私人势力!这是足以动摇国本、株连九族的重罪!

立刻有几位三皇子一系的朝臣出列附议,言辞激烈,要求严惩不贷。

“一派胡言!”兵部左侍郎陈铮(温清栀暗中扶持之人)须发皆张,怒斥道,“三殿下仅凭几份真假难辨的凭证,便敢污蔑皇后娘娘清誉!京畿大营与西山锐健营拱卫京师,军饷调度皆有章可循!账册齐全,随时可供核查!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其心可诛!”

“构陷?”萧景琰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陈侍郎如此急于为皇后娘娘开脱,莫非……你也牵涉其中?还是说,你本就是娘娘安插在兵部的棋子?!”

“你!”陈铮气得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朝堂之上,两派争论不休,火药味十足。景和帝被吵得头痛欲裂,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目光扫向一直沉默的温清栀:“皇后,此事……你有何话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温清栀身上。

温清栀神色平静如水,仿佛那滔天的指控与她无关。她缓步上前,对着景和帝盈盈一礼,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响彻大殿:

“陛下明鉴。军饷乃国之根本,不容有失。三殿下忧心国事,拳拳之心,臣妾感佩。”

她先给萧景琰戴了顶高帽,堵住他“不敬”的口实,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

“然,查案需凭实据,定罪需讲铁证。三殿下所言账册凭证,臣妾未曾得见。仅凭‘交往甚密’四字,便臆测臣妾干预军务、挪用军饷,未免失之偏颇,亦有损皇家体统。”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萧景琰,凤眸深处却蕴着冰冷的锋芒:“敢问三殿下,你手中凭证,可曾经过三司会审,验明真伪?可曾与兵部存档、户部拨付底册一一核对?所指亏空款项,具体流向何处?经手何人?又是否查实确系流入京畿、西山两营,而非途中被人中饱私囊?”

一连串的问题,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带着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萧景琰被她问得一滞。他手中的“证据”本就是精心炮制,经不起严丝合缝的推敲。他强自镇定道:“凭证确凿,自有公论!娘娘如此咄咄逼问,莫非是心虚不成?”

“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何来心虚?”温清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倒是三殿下,查案不究根本,只揪着捕风捉影之词攻讦本宫,置军国大事于不顾,才是真正的因私废公!陛下,”她转向景和帝,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凛然,“臣妾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所有账册凭证,当庭验看!所有涉案人员,隔离讯问!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还臣妾一个清白,也还军饷案一个真相!若臣妾真有半分不轨,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但若有人蓄意诬陷……”

她目光如电,再次扫过萧景琰及其党羽,一字一句道:“也请陛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掷地有声!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皇后这番应对,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先堵嘴,再质疑,最后要求三司会审,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反而将了萧景琰一军!

景和帝被吵得头昏脑涨,又被温清栀最后那句“严惩不贷”激起了帝王疑心。他烦躁地挥挥手:“够了!吵得朕头疼!就依皇后所言!此案移交三司会审!都给朕查清楚!退朝!”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在太监的搀扶下,径自离去。

一场来势汹汹的攻讦,被温清栀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于无形。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三司会审,将是更残酷的战场。

* * *

退朝回到凤仪宫,温清栀屏退左右,独自步入暖阁。门关上的瞬间,她强撑了一路的脊背微微弯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朝堂上的唇枪舌剑,耗费了她巨大的心神。昨夜头痛和撞伤的余痛尚未完全消散,此刻被激烈的情绪一激,如同蛰伏的毒蛇再次抬头,狠狠噬咬着她的神经。

她扶着书案,急促地喘息着,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却收效甚微。眼前景物开始旋转,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娘娘!”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在门口响起。

温清栀猛地抬头,只见孟初霁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暖阁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显然是听说她下朝回来,担心她身体不适,特意送来的。此刻,她正惊恐地看着温清栀痛苦的样子,手中的托盘都端不稳了。

“谁让你进来的!”温清栀强忍着痛苦,厉声呵斥,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但孟初霁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她看到温清栀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她放下托盘,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扶住温清栀的手臂!

“娘娘!您别硬撑了!让奴婢帮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当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温清栀冰凉的手臂肌肤时,那熟悉的暖流再次奔涌而出!

温清栀身体一僵,想要推开她,但那股汹涌而来的暖意如同久旱的甘霖,瞬间冲垮了她抵抗的意志。剧烈的头痛在那暖流的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

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任由孟初霁扶着她,慢慢在贵妃榻上坐下。

孟初霁跪在榻边,看着温清栀紧蹙的眉头在暖流作用下渐渐舒展,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不敢再像昨夜那样直接触碰额头,只是紧紧握着温清栀的手,将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过去。

温清栀闭着眼,感受着那温暖的力量驱散着体内的寒意和痛苦。那只被孟初霁紧紧握住的手,传递过来的不仅是暖意,还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这双并不宽厚、甚至有些粗糙的手,成了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朝堂上的刀光剑影,三皇子的步步紧逼,皇帝的昏聩猜疑……所有的冰冷和算计,似乎都被掌心这源源不断的暖意暂时隔绝开来。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跪在脚边、眼神里盛满了全然的担忧和心疼的少女。那双眼睛,清澈得映不出任何权谋的阴影,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疲惫、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涌上温清栀的心头。

“你……”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总是这样……不管不顾。”

孟初霁抬起头,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奴婢……奴婢只是怕娘娘难受……”

温清栀看着她眼中滚动的泪珠,心头那点坚冰,彻底融化了。她反手,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回握住了孟初霁的手。

指尖相触,暖流交汇。

“傻丫头……”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奈和一丝纵容的叹息,消散在暖阁静谧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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