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野草

柳州郡,太守府。

“报!卫太守,池县令求见。”

卫英泉一手捧着瓷碗,一手捏着鱼食往水里撒。

潭水清澈,池中的几尾锦鲤竞相争食,激起波纹。

池怀夕见他颇有闲心,微微敛眉,但也什么都没说。

卫英泉将手上的瓷碗递给身旁的仆人,状似调笑道:“怎么,池县令初一连请安都不请,今日休沐还能得空来见我?”

“是下官失职。”

“成了,今日你寻我,可是因仙泽十八寨?”

“正是。”池怀夕微微欠身,“下官想借兵。”

卫英泉坐到石椅上,为难道:“官府也曾出兵攻过仙泽山,只是悍匪凶猛,而郡中兵力匮乏,实属无奈。再者,那十八寨素日里甚少往县城去,这……没必要。”

柳州郡穷,几近入不敷出。

于是连带着连兵力都同样匮乏。

“还有一事,本官听闻方县丞近日的动作了,本官知道,那是你的意思。”卫英泉点点桌子,“你知道这么做是好的,本官又何尝不知?只是推行新政难啊!还不如就按照老法,总归这么些年过来,大家都是这么交税的。你看,百姓懂些什么?大字都不识几个,能分得清什么是对他们好?”

池怀夕微微敛眉,“既然您都知道,我便不再多加赘述,您不借便罢。”

她躬身告辞,旋即又道:“百姓不懂新政的好处,但总有人会懂的。”

池怀夕温和地笑笑,旋即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卫英泉是什么表情。

仙泽十八寨本就内忧外患,虽然让他们内部清缴自我斗争可以重伤其元气,但仍不是虞城县那点衙役可以解决的。

只是现下这兵权该当如何——

眸光微闪,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虽没有兵权,可却能将她引荐给有兵权的人。

*

“小二,你们掌柜的呢?”

“哟池县令,您来得刚巧,掌柜的他前些日子都不在,就今日刚回来!我带您上去?”

池怀夕点点头,但没让小二带路,自己径直上楼。

门页大开,寒风凌然,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摆弄着茶具,瞧上去孤寂清冷,泰然自若道:“来了?”

池怀夕缓缓走到他面前坐下,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见他杯子空了,便主动给他满上了茶。

宁卿尘单手撑着下巴,也没管她的动作,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怀夕倒好茶之后,犹豫着要如何开口请他引荐。

她呼了口气,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这才发现他看的方向就是仙泽山。

山脉轮廓隐于层层雾霭之间,看上去神秘莫测。

仙泽十八寨就隐于此。

“此地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圣地,不过也正是如此,几次剿匪都是无功而返。”宁卿尘平静地叙述着,看起来对此地了解不少。

池怀夕点点头应和道:“所以我并不想硬碰硬。”

宁卿尘百无聊赖地垂着眸子,一边轻轻地敲击着茶杯,眸光微微,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既然有求于他,那本着人道主义,池怀夕便放轻了声音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宁卿尘突然笑了下,抬起头道:“池县令也想剿匪?”

“是也不是。”

“仙泽十八寨内部是有蛀虫无数,但仅靠寨主,恐怕也无法和他们硬碰硬。”他正经起来,池怀夕还有点不适应,微微后靠了点,抬眸看着他。

宁卿尘随手一掏,搁在桌上了一块木头令牌。

那块令牌形似一朵花,上面写着一个“仙”字。

“这是?仙泽十八寨的令牌?”

“嗯,仿造的。”

他突然拿出一块仙泽十八寨的令牌,池怀夕不免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我之前曾经去打探过,顾名思义,他们一共有十八个寨子,管理制度颇像一个小型国家,以济良峰为首,其他十七寨相当于各地郡县。”

池怀夕闻声,想起昨日的温七娘,不由得点点头,道:“能有此等实力,还真是不凡啊。”

“也可以这么说。”

眼看他要收回令牌,池怀夕忙道:“等等,这个令牌能不能借我两日。”

“可以,但你要做什么?”

“钻磨一下,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

*

池怀夕坐在马车上,垂着眸看着手上的令牌陷入沉思。

仙泽十八寨之所以易守难攻,不仅地势居高占优,还有便是没有其内部地图。

打没有准备的仗,自然只能落得个惨败而归的下场。

此时,车夫提醒道:“高家村到了。”

今日高鹤不在,池怀夕径直前往高家,还没进屋,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大人,这不是于家那个管家的车?”

池怀夕微微敛眉,略一思考之际,只听闻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于庞尚道:“高大人啊,你还以为你是那高风亮节的朝中重臣?等我家公子入了仕途,世人哪还会记得你?”

“就那竖子,还想入仕?”

“哈哈哈!自然不是他。”于庞尚背着手,“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与我家老爷为敌吧!”

高元修仍是不屑,身形挺拔如松。

“我刚刚可瞧见了,令郎的娘子真是好生貌美啊,上次来我们钱庄,想必也是为了给她治病吧?”

如此下流的话语,直接让高元修气红了脖颈,怒道:“你们想做什么!”

于庞尚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走前道:“我奉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于庞尚如此常来高家村,莫非与仙泽十八寨有关?

刘大强已死,官府也贴了告示,他何苦再来找高元修?

是因为知道高元修的身份吗?

还不待起身,她就听见了一声怒吼道:“仙泽十八寨一日不除,柳州一日无安!”

她抬眸望过去,只见高元修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身型单薄,穿着朴素,但腰间却系着一个葫芦,瞧着像是装酒的。

“元修兄啊,许久不见,你还是抱负广大!”

“要我来看,是兆兴兄你被酒冲昏了头脑。”

兆兴?

郝兆兴?

看到他腰间的葫芦,池怀夕突然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原著中提及的酒蒙子。

她指尖捏着脚边的白雪,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问:“在看什么?”

“春英,你是不是……”她回头就见蒋春英一脸茫然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而宁卿尘一袭墨绿色的衣服,好奇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池怀夕无奈地瘪了下唇,但此刻也无心与他多说,又张望了一番才看到高元修和郝兆兴已经没了人影。

此次她本是想问问高元修仙泽十八寨的入口在哪,不过现在又多了个进去过的,她干脆站起身来,问:“既然如此。你知道仙泽十八寨怎么上去吗?”

“自然。”

“带路。”

宁卿尘嗯了声,“可以是可以,但是,雪厚,路难走。”

“带路便是。”

池怀夕特意穿了身轻便的衣服,缺点就是过于轻薄,如果脱了身上的绒毛大氅,怕是分分钟就要被冻死。

好在宁卿尘真的识路,没多久就看到了寨门。

他说的还真不夸张,这寨门虽然简陋了些,但人可不少。

宁卿尘带着她们停在了一旁大树,问:“当真要进去?”

“都到这儿了,打退堂鼓晚了点。”

“这个令牌最多只能进去两人,你一定要进去的话,最好带我。”宁卿尘平静道。

“为什么?”蒋春英疑惑地瞪起眸子,“大人,还是带我进去吧!”

宁卿尘不紧不慢地道:“我武功好,能带她安全出来。你是官府的人,就算出意外,也能搬救兵。”

“既然如此,你便在外候着吧。”

池怀夕率先走出去,宁卿尘动身前却随手扔给了她一块令牌。

*

“从这边上去,就是济良峰。”

池怀夕平静地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坡,碍于身后的几双眼睛,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地往上走。

“听闻姑娘九死一生,才寻得这治病良药。只是这良药并非野草,我家少主的命,可不知比你这轻贱之命要贵上多少倍。”

“求求各位放过我吧,”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可以给钱的。”

走近之后,池怀夕才看见一个女子正倒在雪地中,紧紧地抓着那人的衣角,哭着道:“少主他病已经快好了,这些药就给我吃吧!”

“我呸!你自个儿不注意,染上了病能怪的了谁?”

刚刚那人拦住他,道:“不若这样吧,一两银子一两药,只要能付得起,这药就给你。”

他的声音文质彬彬,但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微微垂头看着她,不见一丝一毫地同情。

人天然就会对弱者产生怜惜的情绪,池怀夕也不例外,只是她也是偷溜进来的,只好继续往上走。

寒风越吹越冷,像无形的小刀刮过她的每寸肌肤,白雪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偏生她还能听到那姑娘的恳求,喉间隐隐发哽,宁卿尘却低声提醒道:“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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