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门口传来交谈声，似乎是小二来提醒洗澡水的事情，而何疏一直都在门外未曾离开的样子，正在向小二询问着相关事宜，而后是两道脚步声渐远。

没多久，其中一道脚步声回来，房门被推开。

何疏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时，双手端着一个木盆，里面盛了一半冒着热气的水，蹲身便放到了他的脚边，那模样看着极为勉强，明显是又牵扯到了伤势。

直至他的一只脚踝被捉住，抬起放入水中，才恍然反应过来，自从那里离开，他就一直都是赤着脚，一路也不知踩了多少的碎石泥渣。

原本已经麻木了，此刻被这热水一刺激，脚底顿时如同被无数蚂蚁攀爬一般，又疼又痒，想要把脚抬起来，却被何疏给牢牢抓住，开始了清洗。

林玄知紧抿着唇，在铃声直响中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适应下来。

刚刚放弃挣扎，何疏便将木盆挪到了他的两脚之间，并把他的另一只脚也给一起放了进去，如法炮制，牢牢抓着帮他清洗。

虽然下盘不稳，却是臂力惊人，他竟挣动不得分毫。

直至洗完，因为金链相连的关系，他的两只脚被一起抬上了床榻，侧倚着曲向同一边，何疏则端起木盆重新离开。

还是关门声唤回了他的心神，突然意识到，何疏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又过了许久，听着应该是小二把吃食给送了过来，而何疏则冷声向小二警告着别乱看，房门便再次传来了被推开的声音。

脚步声渐近，林玄知看到小二一手托着一个方木盘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只是与他对视了两个呼吸，便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急忙扭过脑袋，假装没看到，将盘子里的吃食在桌上摆好，就赶忙离开。

林玄知迟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有些衣衫不整，齐胸的襦裙不知怎么被拉下了一角，露出半截被棉絮包裹的假胸，上襦的交领更是倾斜大开着。

加上披头散发，五月的孕肚将襦裙高高隆起，以及两条完全露在外面的胳膊，被金链缠绕着双腕禁锢于头顶。

还有那侧曲的双腿，堆积的襦裙只遮住了前面的部分，以至于同样被金链缠绕的两只脚踝，也是完全暴露在外。

又联想到镜中那张被描改出来的美人脸，好吧……估计就是他看到这副画面，也会面红耳赤。

随着关门声，何疏重新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将一套全新的衣袍还有鞋子放到了床榻对面的柜子上，便来到桌前拿起一个小瓷碗。

当着他的面夹了些菜到碗里，随即端到他面前，就这么站着，从碗里夹菜，再将筷子伸到他的嘴前。

林玄知微微仰着脑袋与何疏对视，迟疑着张嘴接过，嚼了嚼，咽下去便道：“其实为师可以自己吃，不用……”

不用这么喂的话还没说完，已被何疏打断：“徒儿仔细想过了，像师尊这般，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给捉走，出门在外还是时时刻刻栓着更为妥当。”

林玄知疑惑歪头，不是？就算狼来了，也应该有两次机会，第三次才不相信吧？怎么到他这里就一次！？

直接又摆正了脑袋据理力争道：“乖徒儿，这次只是个意外，你相信为师，不会有下一次了！”

“师尊还想有下一次？”何疏夹菜的手一顿，那双紧紧注视着他的漆黑眸子里，则是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与抗拒。

“不……为师不是这个意思……”林玄知一时语塞，终是落下了繁密的眼睫，浅蓝的眼眸微垂着，如同做错了事，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般，低声道：“疏儿，给为师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寂静了片刻，他的下颚突然被一把抬起，再次对上时，何疏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然深不见底，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便连声音，也是不再能听出波动：“师尊想弥补什么？徒儿是在与您说，您轻易便被人捉去的事情。”

林玄知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道：“为师知道，这次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为师只是被那香蒙蔽了心智，才会粗鲁了一些，再给为师一次机会，为师想改变你的看法。”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原本抬起他下颚的那只手改为了抚摸侧脸，林玄知则是顺着抚摸蹭了蹭，试图安抚。

便听何疏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再次传来：“徒儿并没有责怪师尊的意思，也不用师尊弥补什么。”

“若你当真不责怪为师，为何连让为师在伤势上帮帮你都不愿意？”林玄知终于找到了破绽，这个心结他必须尽快解开。

帮他洗脚的时候一声不吭也就罢了，现在还扬言出门在外要时时刻刻都把他栓着，说不在意这件事，他是不信的，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

“徒儿没有……”林玄知能感觉到，何疏那强装出来的镇定，已然崩裂出了一道隙口。

于是紧接道：“若没有，便让为师帮你，是为师伤的你，若为师什么都不做，你让为师于心何忍？”

抚摸在他脸上的手收了回去，何疏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一副极为艰难的模样开口道：“好，徒儿可以让师尊帮，但是再给师尊一次机会这件事，还请师尊不要再提了。”

果然是落下了心理阴影，不过林玄知也不着急，可以循序渐进，挣了一下头顶上的双腕示意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先把为师的手放下来？不然为师要怎么帮你？”

何疏看起来很犹豫，不过还是顺了他的意，去到桌旁放下碗筷，回来便解下了他的双腕在身前重新缠绕。

并在铃声响起，他作势要将双腿挪向地面的时候，让他等等，转身就去取了柜子上的那双新鞋，又迅速折了回来。

先蹲身放下一只鞋，然后引导着他的双脚落地，再托起他落下的其中一只脚底，让他的另一只脚踩到鞋子上，便开始了着手帮他穿鞋。

这是一双寻常的布鞋，且穿好一只脚的时候，相当合适。

如果说这双鞋是给他准备的，那柜子上的衣袍想必也是，估计是不打算让他继续穿女装了。

林玄知看着何疏那副强撑却又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口道：“疏儿是不打算让为师继续当你的夫人了吗？”

何疏托起他另一只脚的动作明显一顿，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并未回应他。

帮他将鞋穿好后，起身才道：“师尊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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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下山巧成拙[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