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认识陆虞衡吗?”

再一次来到百花楼中,沈清筠轻轻地拂开前来招揽客人的老鸨,眼神不断地探寻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

直至眼睛酸涩,眼底逐渐泛起泪光,还是没有找到。

嘴唇开始嗫嚅不止。

一旁的陆虞衡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他走上前去,递给她一方手帕,柔声说道:

“你在找什么人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沈清筠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手帕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将目光停留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身上。

正当她有些失望的时候,一道蓝色的背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人身着一袭蓝色袍衫,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绦带,束起的长发上戴着一顶用蓝田玉制成的发冠,左右两边还刻有精美的青莲花纹。

沈清筠的心跳瞬间加快,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她紧紧地盯着那个背影。

然而,人影绰绰,她始终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真的,真的是……”

她倏地捂住了唇,两眼“清泉”自眼窝一涌而出,浸湿手背。

眼眸为泪光所占据,陆虞衡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你认识他?”

他轻声问道,但见沈清筠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完全没有搭理他。

陆虞衡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相认的好地方,如果让别人看到,可能对你的声誉有所影响。你先擦一擦眼泪,我会陪你一起去见见他。”

“我……你难道不好奇,不想问问我吗?”她回过神来,语气满怀愧疚。

他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

“没什么好问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么今天我就暂且当你一天的兄长吧。不过我们说好了,只有这一天,以后哪怕你再怎么恳求,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语,但不知为何,沈清筠却觉得他一定会再次帮助自己。

“我明白。”

二人正要去寻那道蓝色身影,他身旁之人回过头来,正是沈煜。

两人都醉醺醺的。

“今后我们三个可就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好妹夫!”

“女婿!哈哈哈哈……”

另有一人与这二人勾肩搭背,就在这时,三个人的真面目全都显现出来。

沈清筠呼吸一滞,眼里酸涩之感更甚。

陆虞衡伸手盖着她的一双眼睛。

“别看了,别看了。”

熟悉的面目在前,而像他的声音在耳边,身旁之人两次相助。

“我不哭了,他们做什么了?”

“上楼去了。”

陆虞衡回复道。

她听到这话立即打掉他的手,拽着人就要往上面跑,陆虞衡赶忙拦住她。

“这般冲动倒不像你了,你认识员外郎霍云庭?”

“霍云庭?”

这三字好如旧年烙印留下的伤痕,她的心口仿佛被千百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戳中。

她不断捂着胸口。

泪有死灰复燃之意。

“丫头,可不许哭了,若有人欺负你只管与我说。”

他一开口,听者就如处于空谷幽涧中,心中的创伤也得到片刻的治愈。

“没有,我就是,有点恍惚。”

她解释道。

两人并未着急上去,而是先装模作样地绕了两圈才慢慢悠悠地上楼去。

沈清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何怜音的兄长,怎的,怎得叫霍云庭。

霍云庭正是她现实中的丈夫,沈清筠记得新婚之夜,那日对待她极其粗鲁,她自小习武,可□□到底是柔软的,她以为只要时间长了,他便能看见她的好了。

新婚夜他匆匆完事就去了青楼,再之后,她重新看到婚前未看完的话本,一看,就到了这里。

叹气声不休,旁边的陆虞衡也深受其罪,他看不得人不爽快。

“到底怎么了?”

“没有,没有什么,你既然说你做我一日兄长,可还做数?”

“自然做数。”

他回复道。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沈煜等人的屋外,沈清筠急忙戳破窗户纸。

“哈哈哈,沈兄还是你在行,竟然将罗家的滔天巨富收入囊中。”

说话人是崔兴,乃是崔氏之父。

“崔兄言重了,那母夜叉在我伯府作威作福,我自然不能放过她,明日,明日我便将人押去见官,不过这事还需霍兄之妹相助,”

沈煜举杯,谄媚之色快要飘出屋外。

“她现在是你的妾,自然一切都是听你的,只是你可有把握,这罗家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吧?”

此人音色与陆虞衡有七成相像,沈清筠听到这里拳头都硬了,泪又不停在眼里打转。

他又掏出一块手帕为其拭泪,沈清筠一惊,抬眸看他一眼,接着继续听。

“霍兄大可放心,如今府里还支持那贱人的唯有我那三妹妹,现在我已经派人将她看管起来了,一定万无一失。”

霍云庭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便放心了,我家妹妹生来有些叛逆,恐她会忤逆沈兄,还望沈兄多多海涵。”

语气平平淡淡,却带着一丝不容反驳。

沈清筠仔细观察这三人,其中面色最沉稳者就是霍云庭。

他们不像是朋友,其余两人倒像是他的下属。

“啊~头好晕啊,不久留了,再过几个时辰,我要去收拾一下那贱人,否则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沈煜脸上酡红一片,眼睛眯起来,身子已经有些不稳了。

这时崔大官人起身,又往空杯中满满斟上一杯酒。

“哈哈,看来沈兄还是顾念旧情,不如就此放过她?”

这时那霍云庭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吓得两人心惊胆颤。

沈煜说道:

“我岂会如此,我恨那母夜叉,恨不得她现在就去死,不多留了,这便走吧。”

他身上的醉意随即散乐三分,这霍云庭可不是个等闲之辈,一旦招惹了他,势必留下不小的祸患。

“沈兄走好。”

二人同时开口。

沈煜即将出门之际,陆虞衡挽着沈清筠一跃而上,紧紧贴在上方墙壁之上。

他们见着沈煜慢慢远去,正要离去之时屋里两人又有了声音。

“霍大人,这该如何是好?这罗家巨富,这小子断不可能轻易放手。”

“无妨,所谓伴君如伴虎,如今威宁伯府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此事可日后再行打算,目前须得将罗萱处理了,沈复可是暗中掏空了罗萱的嫁妆。罗萱名下的几家铺子不是也为我等所用?百年老店用于锻造铁器,无人可知。”

沈、陆二人听了这话不禁轻吸了一口凉气。

陆虞衡不自觉地收紧力道,等到有舞女前来侍奉方才悄然离开。

出了百花楼之后,眼见着神父在一旁呕吐,眼睛已经闭上了,显然神智都不清楚了,而后经由下人抬回府中。

此时陆虞衡满面愁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既然唤我一声大哥,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见好就收,乖乖做你的太子妃,不要想其他的了。”

“那我还就非管不可了。”

沈清筠固执地说道,说完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定然是方才被气到了,她赶紧找补:

“大哥勿怪,我只是,只是有点冲动,我大嫂子是个不错的女子,我不忍心看她身陷囹圄,我们萍水相逢你救我两次,大嫂子对我颇为关照,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声干笑,再说:

“你连出府都困难,你能做什么?让太子帮你?那我告诉你,他不可能会帮你,别说你还没有嫁给他,就是嫁了又怎么样?收起你的野心和志气,世上有一个郭玥婷已经是勉强,你要做郭玥婷第二,你会很惨。”

陆虞衡无意打击她,可人独立于天地之间,可不是仅有满腔热血就足够了的,她是威宁伯府不受待见的庶女,唯一的依仗不过是那一纸还没下达的婚约,皇室的浑水远比侯门混而浊。

沈清筠莞尔一笑,似乎没在意他所说的话,反而一脸的轻松自在:

“那我告诉你,我不做郭玥婷第二,我就是我自己。你知道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你,你救了萍水相逢的我,我就想救其他人,就算不能够明哲保身,我也一样去做,不会改变分毫。”

她抬脚走到一处摊上,端起一碗水大口喝下去,这时丝毫没有了一点闺秀的样子。

陆虞衡唇角勾起,说道:

“话说得好听,没有我,没有其他人的助力,你什么也干不了。”

沈清筠也报之一笑,道:

“难道你自生下来就是靠自己么?我且问你,你走路靠自己?使筷子靠谁,你的发冠,锦袍,是你亲手所做?你入口的的水不是老天爷赠予的?若无农夫种粮,你岂能饱腹?靠别人不羞耻,靠自己本事赢得别人帮助也是本事。”

说完,她给陆虞衡倒了一碗水。

“我敬你一碗!”

“感情你把水当酒了!”

面具下的星眸闪动,他算是服了她了,如此艰难的境况,还面对着他这陌生人的刁难,竟还如此云淡风轻,与刚才的哭包判若两人。

沈清筠伸手拍拍他的手腕,眼中没有丝毫不妥。

“酒醉人,水救人,不过你还是要帮我。”

她极其平静地说道。

这时一身布丁布衣的老者走了过来,陆虞衡不用他说便明白了来意,掏出一点碎银递给老人。

“店家不必找了,我二人就在此歇歇脚。”

老者一笑,脸上如沟壑般深的皱纹也带着些许笑意,然后去忙自己的了。

陆虞衡看向正在捂嘴偷笑的某人,好脸色随即沉下去。

“强买强卖的事你做得倒是痛快,好,可以再帮你一次,不过我也不是冤大头,你拿什么来换?”

陆虞衡将那一碗水喝下。

“你可是喝了我的水呢,就算报酬了吧。”

“噗!”

他一口冷水喷出来,这水钱可还是他付的,这混丫头惯会赖账。

“这事儿你赖不了,我就先记着,日后管你要。”

二人以碗碰杯。

两人就那一壶冷水喝了小半个时辰。

“丫头,你不回去?”

他还是不愿意唤她的名字,权且当两个不相知的人,今日过后,他们大抵不会再相见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苦闷。

“今夜不回去了,我要找证据,一定,一定要保证我嫂子平安。”

沈清筠回复道,抬头看向月空,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得马上离开才是,只有几个时辰,罗萱就要被送官了,她绝不容许这样。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你不是也没走吗?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一模一样的脸色,谁也不服谁。

“我当然是,等你开口,礼部员外郎虽在礼部,可这崔大官人与户部一些官员相熟,据我所知,这崔实才从洛河州来……”

陆虞衡有意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

沈清楚笑道:

“真是赶了巧了,我知道一件事情,员外郎的妹妹,与人私奔,另有猫腻,哥,其他的你无须多做,只用帮我做两件事情就可以了,城西药铺,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够,你帮我稍稍以权势压人,让他上堂的时候吐点真话,然后就是员外郎家的一点私事儿,一个时辰之内能打听到吗?”

她笑眼盈盈地说道。

这番无礼的要求,陆虞衡平生第一次见。

“你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哥——”

她突然站起身,坐到陆虞衡身旁,甜腻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别挨着我,离我远一点。”

沈清筠稍微远离了一点,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可以吗?”

“狮子大开口也没你这样的,我真是流年不利,遇上你了,说吧,还有什么事。”

陆虞衡笑着说道。

“哥,你知道陆虞衡吗?”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自己难道露馅儿了?

他几次威逼利沈复,不许他泄露玄机,这丫头竟然看出来了?

“呃,认识,不熟,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听人提过一嘴,呃,与太子闲话时听过这位侯爷的一些传闻,真的吗?”

桌下的手掌绞着手帕。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哪里晓得别人的私事,你的这件事我可以帮忙,至于罗萱的嫁妆,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全靠你一人了。”

陆虞衡始终不想管得过多,以往对于这些不平之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不知为何,她一求他便动了怜悯之心。

他可不算个好人,也是水深火热里走出来的。

“这是自然,多谢兄长帮忙,小妹一定谨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结草衔环以……”

“得得得,少给我咬文嚼字的。”

陆虞衡连忙摆手,听到这些文绉绉的话他就头疼。

语气多有不耐烦,可眼里竟有一丝宠溺溢出眼眶,沈清筠看着他,不禁看得痴了,虽然还是没见过他的模样,可他的声音深得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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