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窦晚到底没强求闻如絮清醒时与她同榻而眠。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闻如絮无意之中见门口早已打包好的鸡，视线再次落在窦晚身上时才发现她今日穿着干练而利索。
“娘子，你这是要……”
“嫂嫂，我来了！”他话还未出口，一道清亮的嗓音唉便破空而来。
“文竹？”闻如絮怔了怔。
窦文竹笑得十分灿烂，“润之哥，爹昨儿听说嫂嫂想去镇上置办家用，便让我与嫂嫂一块去，好有个照应！”
“润之？相公吗？”窦晚一愣。
窦文竹看了她一眼，“是啊，此乃闻大哥的字，我从小便这般唤他。”
啊？窦晚真一脸懵地看向闻如絮，这变化也太快了，啥时候这便宜相公又多了个字？
窦文竹打量着两人，愈感奇怪，“嫂嫂你不知道吗？”
他这话一落，一阵阵诡异的沉默飘过。
“咳咳……”闻如絮清咳两声，解释道，“你嫂嫂三年前大病一场，忘了许多事儿。”
窦文竹焕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爹提起嫂嫂那般生气，他还奇怪嫂嫂怎会像爹说的那般对润之哥，原来是病了么！
窦晚感激地看了闻如絮一眼，“是如此。唔，闻润之…闻风知春意，雨过润无声么？真好！”
她不知不觉便呢喃出声，却像是一颗石子激起闻如絮心里的水花，除了爷爷从没人能这般准确地解读出他字的由来。
窦文竹更是开心地叫唤了起来，“对对对，便是此种春风化雨之感，嫂嫂你真厉害，我想了好久皆不知如何表达！”
“哪有你说得这般厉害。”窦晚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瞄向闻如絮，却见他含着笑地看着她，吐出的话语亦温柔入骨。
“我亦赞同文竹之言，娘子确实优秀非凡。”
窦晚心口重重一跳，脸上刷的一热，她忙转身提上装着鸡的菜篮子往外头赶，“走了，再晚便赶不上时辰了。”
窦文竹呆愣愣地看向闻如絮，“镇上不是戌时才闭市么？”
闻如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上扬的唇角显得似笑非笑，“你嫂嫂走远了！”
窦文竹猛然回神，风一般地追了上去，“嫂嫂，等我，等我一下啦！”
窦晚挎着蓝子还没走几步便几乎一身汗，当她好不容易赶到了村口时早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窦文竹下意识地便要抬手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吓得窦晚差点没了三魂。
她忙往旁退了两步，急急道，“我的乖乖，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啊？”窦文竹愣了一愣后，瞟了一眼四周，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田地里全是埋头苦干的人。
他突然便想起师傅告诫他男女有别的训言，立即涨红了一张脸，“我明白了，不过……嫂嫂你这话听着怎么这般奇怪？”
窦晚看着他一脸莫名的羞赧尴尬，认真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话，瞬间想刨个土坑将自己给埋咯！
她这张臭嘴，好好一句话怎么就说的跟偷/情似的……
“咳，诶，有牛车！”窦晚囧迫地指着侧面过来的农夫说了句，然后也不等他反应，便径直上前去打招呼。
“大叔，可否顺路带我们一……”程字还没出口，便见面前带着斗笠的农夫抬起头来，不正是二舅爷么！
“晚儿？”
“二舅早，方才您带着斗笠，侄媳一时未认出来，您莫见怪。”窦晚笑着应声，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身前的大黄牛上。
二舅爷家居然有牛车，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便是颇为富裕的村子往往也仅有几头牛以供犁田，哪舍得用牛拉车使。
“不怪不怪。”虽知窦晚已恢复正常，但她突然这般知礼，他还当真有些不太适应。
“不见怪便好，您这是要去镇上？”窦晚明知故问，他身后的板车上放着两箩筐茄子豆角等青菜，定是要去镇上卖的。只是这卖菜讲究趁早，都辰时了才出发么？
二舅爷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黝黑干瘪的面容上露出丝苦笑，“你表姐今早发病，所以迟了些。”
窦晚沉默了一瞬，“可好些了？”
“依旧同往常一样没多少好转，原本多好一姑娘，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无用啊……”
二舅爷许是压抑太久，这两日又被二舅母压榨得厉害，一时心头郁结，便不由自主地多了些话。
这些话听得窦晚心尖一涩，一时间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感觉此时此刻任何话都会戳他的心窝子。
窦文竹虽不太清楚是怎样一回事，但看着他这般自责伤感，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二舅爷，你且放宽心……”
“好你个泼皮猴子，我就说你怎的就不愿意等我，原是早便在这会这小贱蹄子了！”
劈头盖脸的谩骂声传来，窦文竹一下便愣了。
二舅本能地缩了一下眼珠子，随即像是无法再忍般地冲她吼道，“你个疯婆娘，我赶车到村口，正好撞上晚儿与这小伙子，你这又发的什么疯！”
“晚儿叫得可真亲热，我就说她是个不安份！呦，瞧这莫名多出来个大小伙，你可真厉害，顶一副丑样还能勾搭上男人！”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冲窦晚去的。
窦晚微皱起了眉头，这二舅母一副捉奸的模样是什么情况？
说来，之前她似乎便骂过自己水性杨花，难道说……
突然想到的可能性让窦晚心中一凛，盯着她眼神也瞬间凌厉了几分。
而此时稍微回了些状态的窦文竹听着她这一连接着一连的辱骂，面色顿时便黑了！
“老巫婆，你说的什么狗屁话？！不会人话，连狗话皆不会了？不会便闭嘴，莫给畜牲丢人！”
他黑着一张脸，嗓音清亮话语粗犷，近八尺高的个子压迫力十足，二舅母顿时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窦晚差点没惊掉下巴，没想到他看着二愣子一样，骂起人来是这般的厉害，真甘拜下风！
她忍不住偷偷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窦文竹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但那周身气势依旧唬人。
注：闻风知春意，雨过润无声：取自杜甫的《春夜喜雨》，原句为：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
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这算是窦子最喜欢的诗之一了，春风化雨，万物复苏，温柔又生动的感觉，所以取了给便宜相公做字，其实算是侧面表明他的一重性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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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润之（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