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二十二回

祁家老爷祁承宗快步走进了花厅中来。

从大太太起,厅中所有人都站起身形,向老爷深施一礼。

祁承宗走到厅大太太身边的椅子前,却并未坐下,只将目光在厅中扫过,最终落在百花丛中最修长、最清幽的那一朵上。

那本应是自己房中的七姨娘,现下却变成了儿子房中的少奶奶。

祁承宗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中,手一挥,示意厅中人也都坐下。

蓝田不敢太明显地去看这位祁家老爷,却又阻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便略略将身子侧了侧,尽量隐在大小姐祁凤的后面,从两个人间隔的缝隙中,去观察这位差点被原主拿下的老公公。

祁家老爷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坐着,但从祁家少爷小姐多是修长身段便可知道,他们的父亲原是个身材高大的人。

而且在蓝田这个角度看去,虽然祁承宗也已是一副中老年人的面相,但是棱角还算分明,细看之下,能看到祁麟、祁虎几兄弟脸上不同的特征。

如小厮春水所言,二少爷祁麟是祁家公认最英挺俊逸的男子,而他倒是有一大半的长相,都脱胎于他的父亲。

看来这原主男寡在找这些豪门多金老爷下手的时候,也是很挑剔的,这倒让蓝田忽然想到了那本秘术中说过的一些东西。

原来在那秘术第一章节的讲述中,便明确了施法者在挑选移情对象之时,尽量要选择英俊健壮的男子,这样修习者施展障眼法的时候,才能更凝神聚意,增强效力。

尤其是所挑选的男子,一定要观其身、察其神,最大可能选出精血旺盛,欲念十足的那一种。只因这种类型的男子,才更容易因欲大生痴,且因痴而障目,最终入了邪道,失了心魂。

想来那书中原主既已让祁承宗着了迷,自然说明他便已合到了被选的类型。

那么他的儿子,同样高大英俊,并且精力更年轻旺盛许多的祁麟,一定便更加符合了吧。

蓝田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忽听到祁承宗开口发了声。

“我方才在厅门外,便听见凰儿的声音,这么大的姑娘家,倒别太大嗓门,总是稳重些才好。”

祁承宗声音低沉中透着几许乡音,蓝田日常工作走南闯北,接触各色人等,听他说话,和祁府其他人都不大相同,倒有些金陵那边的腔调。

他平日在诸多子女中,除开倚仗其持家的祁麟,打心底最喜欢的,便是既生得美貌,自小口齿又极便给的三小姐祁凰,素常对她也最是娇惯,便连她因性子火爆、刁蛮任性之故,总是惹出些麻烦,祁承宗对她也很是包容。

但这会子沉声说完这句话后,祁承宗的脸色更黑,忽然加重了语气。

“更何况今天府里发生的事,那是能大着嗓门胡言乱语的吗,真是胡涂东西!”

老爷这样疾言厉色说话的时候甚少,言语间又是对着自己向来偏爱的三小姐,更是让厅中众人心中惴惴,一时间皆屏住了呼吸。

蓝田想起自己初穿书的那夜,蒙面躺在冰冷的桌子上,耳边传来祁麟冷淡透骨的声音,倒和祁承宗当前的腔调有几分相似,果然是亲生父子。

他刚刚想到这里,忽见祁承宗站起身,似乎略略犹豫了一下,终是三两步间,竟走到了自己面前。

厅中众人皆是一愣。

前些天花厅里父子夺妻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难道今天老爷竟按捺不住,又要生些事端出来?

蓝田更是心中诧异,见祁承宗走到自己身前,先不论其他,按照礼节忙站起身,朝他施了一礼,又轻声道:

“儿媳蓝氏给老爷见礼了,老爷安好。”

祁承宗一双浓眉皱了皱,好像从嗓子深处勉强挤出一个声音。

“好...”

他一双眼睛在蓝田面上用力盯了几眼,似乎想在上面看出成亲之后的他,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可是眼前人眉目如旧,雪肤依然,似乎一如从前。不过若当真细品他的变化,似乎也有一些,只是一时之间,倒也难说得清楚。

祁承宗整了整心神,又道:

“你既嫁了祁麟为妻,有些话我便说与你知晓,刚才我说凰儿糊涂,胡言乱语,岂不知祁麟那小子,今天更犯了浑,倒拿个下人失足落水的小事纠结不清,当着死去那媳妇家里人的面,还说要报什官去,是生怕祁家还不够乱,怕我活得太长了不是,简直是不知里外,不知好歹!”

蓝田和厅内一些不知底里的人,这才知道今天祁承宗为何勃然大怒,竟会向帮自己执掌家业的得力儿子动了手。

颇有些想得既深又邪的,便想到前几日祁麟半路截了老爷的胡,抢了眼前这个标致男人,觉得老爷今天对二爷又打又骂的怪异表现,似乎倒是和吃了半斤酸醋的人差不许多。

只是蓝田听到这里,却不由得心里犯疑,通过书中描述,加上自己这数日对祁麟的了解,以二少爷心计之深,行事之稳,原是绝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便是如果祁凰方才所言属实,那孔武女人确实死的蹊跷,也正因如此,府中会有些同大少爷有关的风言风语,但站在祁麟的角度,按说他只有维护祁府利益,向下压事才是正理。不过,也许他......

蓝田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在这个原主曾经初次亮相,让祁家人尽识风骚的地方,又刚好有这些后宅的人在,眼下老爷的表现,倒是给了一个给原主翻转的机会。

“老爷,我倒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承宗愣了一下。

方才他便隐约觉得面前的男子,虽然便是从前的那个蓝儿,却偏偏又像哪里变了一样。

现在祁承宗知道了,是他说话的时候。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甜淡雅,但却莫名就少了些从前骨子里的妖媚和风流。

“二奶奶既有话说,我自然是爱听...自然是要听的,你且说说看。”

厅中女人们都睁大了眼睛。

“老爷这会子生了这样大的气,依我看,既不是因为三小姐,也不是因为二爷,究竟不过因为老爷是一家之主,为着整个祁家劳心伤神,恼中生急罢了。”

祁承宗只听到这里,面色便微微一松,嘴里轻哼了一声,倒似乎很受用。

“老爷方才说二爷不知里外,不知好歹,其实也是气话,老爷又是什么风浪没见过的,这种事上,自是知道欲盖弥彰的道理...”

蓝田见祁承宗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听进了自己这话,心中暗喜。

“老爷您想,如刚才三小姐所说,那孔武女人死得原是有些意外,她家里人自然也都上了来,这光景,若咱们只一味说她自己无意跌了井里,还要多多许以银钱,她家里人便是嘴上说是信了,就怕回过头去,倒心生疑惑,胡乱猜测,东说西讲,只说咱们是在拿钱压事,买她家人性命,也未可知!”

祁承宗和大太太舒玉宛极不为人知的对视了一眼。

蓝田正对着他二人,却偏把这偷偷的对视看在了眼里。

“所以老爷最知二爷为人,他大约便是怕如此一来,倒被人说成咱家是在欲盖弥彰,明明没有什么,反倒像是在大少爷那里,当真有些事故一样,所以二爷在其家人前主动张罗报官,更替对方争讲些什么,老爷你再想,是不是便再正常不过了。”

祁承宗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二少奶奶。

只不过,他此刻的心里面,却比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他既觉得没能把他娶进房里,总是憾事,可是也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确实不太属于自己。

“照你这么说,他这打竟是白挨了?也罢了,他终究是欠着我一顿打的,你说是不是,不过二奶奶你尽放心,我的儿子,那些下人便动手,也是有分寸的...”

一边的舒玉宛,忽然慢慢低下头去,手上的丝帕,竟已绞成了一团。

....................

今夜的月色,似乎特别的暗。

除了花厅里人影绰绰,灯火通明,宅中的别处,却有好多地方似乎刻意熄灭了灯光。

浓如墨的内室中,一个原本高大的身影跪在榻前,弓起后背,等着那瘦弱的身影慢慢伏上来,他双手抓住左右裹着雪白绸袜的脚,向上托了托,慢慢站起身来。

背上的人掀起面上的黑纱,贴近他的耳垂,那里原有些反复被啮啃咬破后结痂的疤痕。

“到井边去......我知道你很想哭她,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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