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两个人还没有出来。”
黑衣的侍卫小声禀告，面白美须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盯着。
温柳这边搀着温肃已经快出了地牢，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台阶上方的铁门居然被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
“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把锁。”
温肃低声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怀疑，有人想要他和温肃的性命，所以才设了这个局。
温柳咬牙，伸手拿过温肃的短刀去砍，然而那链条也不知是什么所做，居然纹丝不动，只溅起了一连串的火星。
“害了一辈子人，没想到老了居然失手在这里。”
温肃苦笑道，“只可惜这张图恐怕也要随我们一起被烧成灰了。”
“既如此，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年温家灭门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温柳冷静下来，“我不想带着疑惑去到阎王那里。”
“……小子，你还真是执着。”
温肃叹息，“我只能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杀你二叔，否则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还没等他问出口，上面却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想要我帮你们，就把药物百草图给我。”
温柳闻声望去，瞬间又转回头看向温肃，眼里都是不敢相信与疑问。
原来外面那一身黑衣，曲线玲珑的少女正是徐家寨的徐雁，她不是本该连同徐家寨一起被温肃灭了吗？怎么凭她的那点儿能耐，居然还能从他手里逃了出来？
温肃苦笑，小声道，“你二叔的意思。”说着，当真把药物百草图交了出去。
温柳却一把抓过了图，冷笑道，“你先打开门。”
“你先把图给我。”
徐雁同样冷笑，“你们两个用毒的手段太高，我不敢再相信你们。”
温柳也无所谓，伸手就将绢帕放到旁边的火焰上，很快绢帕的一角就被熏黑，徐雁忙道，“等等，我放你们出来。”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钥匙，当真打开了锁，“图呢？”
温柳递了过去，徐雁看也不看就一把塞进了怀里，又看了他一眼，“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温柳没有理她，撑着温肃往外走，徐雁的脸上闪过一丝忿忿之色，到底不敢耽误大事，跟着追了上去。
“你二叔这是不相信我了。”
温肃低笑，“我跟了他十几年，如今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来看着我，而且我还是灭了她大半寨子的仇人。”
“所以让你跟着我啊，至少我是个好人。”
温柳冷哼。
“你？”
温肃失笑，“小子，你们一个血脉下来的，能有什么区别？”停了停又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他，无论发生什么。”
温柳倒真是有些惊异了，毒阎罗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忠心的人？还是他那二叔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魅力？
“等等！”
先走一步的徐雁折了回来，面色难看，“外面布置了弓箭手，我们出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什么？
温柳和温肃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今日有人一定要让他们留在这里。
“怎么办？”
到底是个女孩子又年纪小，徐雁看向那两人，咬牙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没有人想死在这里。”
温柳冷道，随即看向温肃，“如何，我那好二叔就没派人增援你？”
“……我就是他的增援。”
徐雁不情愿地道，“这是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若是完成不了，恐怕我就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想起那个男人的可怕，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没有其他办法了。”
温肃冷着脸，不知掏出了什么药服下，瞬间竟站了起来。
“我需要有人引开那些官兵的注意力，一瞬间也行。”
他说着看向徐雁，骇得她惊叫起来，“你别想让我替你们去送死！”
“我去吧。”
温柳打断道，“你速度快点，我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好。”
温肃道，然后就去一旁埋头捣鼓，周围的火势越烧越大，不断有带着火星的东西掉落，吓得徐雁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点！”
温肃终于调好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朝温柳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的接过窜了出去，看也没看徐雁一眼。
“就是现在！”
外面爆炸声响起，温肃一把抓住徐雁窜了出去，周围弥漫着浓烟，他将徐雁往一个方向一扔，然后顺手把前面的身影击飞出去。
“走！”
他一声厉喝，同时有无数簌簌声响起，他低头一看，只见胸腹间已扎满箭羽。
“肃师傅！”
温柳双目赤红，起身欲救却已太迟，趁这一停顿，外围的兵士已经将他围住，只有徐雁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暗里。
“大人，跑了一个。”
有侍卫上前禀告，刑部侍郎许杰神色平静，“跑了就跑了吧，大鱼留下就好。”
“想我温肃，纵横半生，江湖上谁听了我的名号不闻风丧胆？临了居然栽在衙门手里，真是可笑可笑！”
温肃满身是血，却是大笑不止，面上也毫无痛色，甚至还可以往前一步，唬得那些围住的官兵都连连后退。
“苏州府尹怪病，庙城一百二十余口性命，陈州商会血案，苗头山盗匪之死……”
他竟站在那里一一交待起自己做过的案子，有人尽皆知的，也有无人知晓的疑案，众人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面色惊疑不定，竟让他就那样说了下去。
温柳握紧手指，心中已猜测到他要做什么，果然下一句，“浔阳城八百四十二条人命。”
他唇边带笑，面色自得，“我今生不负这阎罗之名，时候下了地府也敢去与阎王老儿争上一争，只可惜有一件事到底没做到，当年温家血案居然让这小子逃了出来，这回也没能要了他的命，真是可惜可惜！”
“不过老夫到底还是没有输！”
他说着一步一步退到火边，举起一张绢布，迎着火光隐隐可见上面的各色药草，温柳脸色一变，按向腰间，果然那份假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摸走。
“药物百草图从今日绝，再无人可得！”
温肃笑着转身扑向火海，一时间竟无人去拦，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与那张图一起化成了一团火球。
肃师父……
温柳脸色难看，一时间竟不知该自己该何去何从，那为首的官员看了他一眼，突然挥手，“抓住他。”
温柳后退一步，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明显不止是冲着毒阎罗，其中也包括了取他的性命。
可他从未来过京城，也不认识这个大官，到底是谁一定要针对他，莫非是他二叔？
“温柳！”
少女的声音划破了夜空，谷冬笑从马上跳了下来，急急朝包围圈而来，身后的小王爷顾不得管马，也跟着追了过来，同时高喊着，“住手！不得伤了谷姑娘！”
温柳抿了抿唇，看着那个小丫头被人拦住，急得要跳脚，“你们做什么？他又不是凶手，你们为什么用箭对着他？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当官的就可以随便杀人么？”
“冬笑妹妹……”
秦睿哲忙拉住了她，然后又朝那刑部侍郎道，“许大人，您可是有陛下的旨意？”
“……并无。”
许杰看着他顿了半晌，才道，“小王爷，此人是浔阳城下毒案主犯帮凶，危害极大，不得不就地正法。”
“谁说的！”
谷冬笑怒道，却被秦睿哲按住，笑道，“是否帮凶要有证据，处决更要经过三司会审，小王消息闭塞，竟不知许大人什么时候高升，竟总管了三司事务？”
许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忽而冷笑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想来陛下也不会怪我！”
不好，他竟打算硬来！
秦睿哲皱眉，头一回遇到不给他面子的人，又是在自己的冬笑妹妹面前，不由得有了三分怒火，“你信不信我到皇伯父面前告你一状！”
“……小王爷，你可还不是太子呢。”
许杰冷笑，语气生硬，“无权插手刑部办案。”
“那我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谷冬笑眼睛一亮，“姑父！”
荣勤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腰间佩刀，气势不凡，开口就是直截了当，“若我没记错，陛下好像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我，许侍郎只是协从，不知何时竟有了结案的权利？”
“荣国公……”
许杰终于脸色难看起来，“下官也是为护京中平安，这小子乃是温家人，又与那温肃关系亲密，学了那一身毒术也说不定，更何况他还是浔阳城一案的疑犯，实在不敢让其逃脱。”
“什么时候刑部断案是靠的莫须有了？”
荣勤冷笑，“许大人，刑部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许杰不敢回答，心知今日之事恐怕再无时机完成，也只能含恨作罢。
“如果我没有记错，浔阳城一案的凶手是温肃，他也重新交待了口供说与温柳无关，我这小侄女儿是旁证，你如此兴师动众，是有什么新的证据吗？”
“没，没有。”
许杰咬牙，“国公大人，今日之事是下官鲁莽了，还望大人看在我一心为民的份上，不要计较。”
荣勤笑了笑，看向那边的包围圈，“还不叫他们让开？”
许杰挥手让那些官兵让出一条路来，谷冬笑松了一口气，伸手去牵温柳，却摸到了一手的粘稠，待举起来一看惊了，“你的手怎么烫成这样了？”
他的手指和手心都已被燎伤起泡，那是为了抬起那根压到温肃的木头而受伤，而那根木头，本来其实是砸向他的。
温柳脸色淡淡，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看不出半分伤心之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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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温肃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