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的病症

爆竹声后,街道上又归于一片寂静,偶尔闻得一声犬吠,在这雪夜里倒让人心安了几分。

没有人知道西街坊市今夜发生了什么,只是天亮后京城那家最好的锅子店再也不会开门。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莫名地,谷冬笑想起了这句诗,而身后那人,哪里又才是他的归处?

马儿不急不缓地走着,很奇怪的,明明是偏低的体温,在这样冷的时候,反而比她要暖,让她情不自禁的再往后缩了缩,仿佛整个人都嵌在了他怀里。

“以后……”

“你要什么时候走?”

两人同时开口,温柳迟疑片刻,却不知怎样将自己的答案说出口。

“……原来就要走了啊。”

谷冬笑轻轻叹了口气,将头往后慢慢靠在了他的胸口,既然是最后一次相见,就不如放纵一把吧!

“以后,照顾好自己。”

温柳终还是把刚刚未尽的话说出口,嗓音沉沉,“别太相信人,也别被别人欺负。”

“如果……”

他顿了顿,“我会回来看你的。”

是啊!

谷冬笑苦笑,他的确是回来了,可是一切都已太迟,除非她能改变自己注定的命运。

可是他不在,她并不是那么有信心,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即使现在他们关系融洽了许多,即使甚至好像还多了一些什么,可是那又是否可以支撑到七八年后,他心性大变,甚至知道了谷家收养的真相?

她没有信心。

钝钝的疼从胸口涌遍了全身,她微微蜷缩起身子,不想再说一句话。

温柳也没再出声,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将她送到了荣国公府门口,他曾经费尽千辛万苦将人送到了这一对石狮子前,最初还无数次暗自发誓送完就再无瓜葛,没想到如今却一次比一次难以舍离。

“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却发觉怀里的女孩在微微发抖,低头看过去她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自己下去。”

谷冬笑觉得难堪至极,她没有想哭的,只是……

她吃力地从他怀里起身,下马时差点没跌一脚,肚子中有种沉沉下坠的痛楚,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让她快走几步,想要快些脱离温柳的视线。

温柳刚刚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她就这样不待见自己?居然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他的手指无意间搭到了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湿湿的,黏黏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传了过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白玉般的面皮烧了起来。

那个跟在他身后咬着糖人的小丫头,居然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在他的怀里长大成人。

他不由得抬眼望去,却见她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爬上那台阶,然后在最高处晃了晃,倒了下去。

“冬笑!”

他飞快跳下马,那点羞意都化作了慌乱袭来,刚刚在西街坊市,她难道受伤了么?为何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谷冬笑心跳如鼓,腹中如刀搅一般,有什么从身体里源源不绝流了出去,让她有些茫然又害怕,直到那熟悉的气息抱住了她。

“怎么会!?”

温柳的声音有些惊到变形,她还从未听过他这样恐慌的样子,但那痛楚却越来越大,让她昏昏沉沉,忍不住想要逃离到没有它的世界里。

“冬笑,你别睡!”

温柳轻拍她的脸,第一次恨自己当年不肯好好学医,到如今连帮她的法子都没有,他会的只有毒,可并不适合用来缓解这女儿家的毛病!

“……快开门!”

他狠狠敲击着国公府的大门,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

“你给她吃过金蚕蛊?”

好不容易缝好了荣勤的肚腹,辜月凉还没来得及合眼一会儿,就被人又急急请到王府,去看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那个小姑娘。

按理说,这少女头一回总有些不适,但到了她这样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程度,实在还是有些奇怪。

她把了一会儿脉,脸色突然难看至极,劈头就是一句责问。

温柳愣住,他的确是给她吃过,那时候也是为了保她性命,他知道会有些毒副作用,可是那之后他也给她吃了不少罕见药物调理,难道还没有清除干净?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辜月凉又气又无语,温家的医术天下闻名,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奇葩?这金蚕蛊的确是个好东西,可它因为至刚至烈,甚至能吊住人最后那一口热气不散,所以对人体的冲击也是极大的,尤其是对于体质本就阴虚的谷冬笑,平日里蛰伏着看不出来,一旦遇到这种特殊时候,就会让她血流不止,甚至会有性命之危!

“我当真不知……”

温柳有些茫然,他生平接触最多的女子也就不过还是个黄毛丫头的谷冬笑,有些医理虽然在医书中见过,但到底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怎么样才能救她?”

他抓住辜月凉,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怜,“你救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辜月凉看着他叹了口气,思索片刻才道,“解决的法子现在没有,不过有个权宜之计,需得与她家长辈商量。”

“快去请国公夫人!”

温柳厉喝道,刚刚怕吓到荣静茹,谷盼烟带着她先避到了前厅。

谷盼烟很快就匆匆赶来,她这一夜几乎也没怎么睡,先是得知了相公受了重伤的消息,如今小侄女儿又莫名奄奄一息,这一切都让她心力交瘁,分身乏术。

“冬笑怎么样了?”

她急急问道。

“不太好。”

辜月凉没有半点迂回,直接道,“此症暂时没有治愈的方法,权宜之计有两个,但事关小姐将来,所以不得不先告知夫人。”

“快说!”

“一种是我施针缓解她流血的状况,但痛苦却无法停止,甚至还会一次比一次严重,除非用麻沸汤。”

“不行!”

温柳断然拒绝,“那东西用多了会上瘾,绝对不可以!”

“所以,还有第二个办法。”

顿了顿,辜月凉叹了口气,“因为是第一次月信,所以姑娘身体各部分其实还未成熟,如果用药停了,然后维持在未来之前的模样,那么就可以避免这种痛楚。”

什么?!

谷盼烟几乎要站不住自己的身体,女子这事儿何其重要,如果停了,那不是……不是……

“……她会不再长大,也无法嫁人生子。”

辜月凉目光中有些不忍,“对不起,我暂时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过日后或许会能有其他解决办法。”

没有多做考虑,温柳直接道,“用药!要些什么药材,你说,我去配!”

“不行!”

谷盼烟急急打断他,“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的一辈子都会毁了的!”

“一辈子毁不毁,也不在这上头。”

温柳的眼神很冷,“况且,难道你想看着她痛死?”

“可日后你叫她怎么嫁人?还有谁会娶她?她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也不能生孩子!”

“……是有我在。”

温柳看向她,声音冷静,“现在,先停止她的痛苦吧。”

谷盼烟怔住,这个好看得过了份的孩子看上去并不像在开玩笑,难道他也……

“夫人,做决定吧。”

辜月凉在旁边小声催促道,“时间拖得越久,小姐受的折磨也就越多,身体的损伤也会越大。”

“……用药!”

谷盼烟终于下了决心,却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都不许告诉她,谁都不许告诉她,这事儿得瞒得死死的,等有了解决办法再说!”

“这是自然。”

温柳垂眼看着面色苍白的谷冬笑,伸手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疼出来的汗水,声音里是自己也不知晓的温柔,“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保证。

***

“这药好难喝啊……”

谷冬笑苦着脸将那黑漆漆的汤汁一口灌下,她从未想过,自己成了一本书里的女配后居然也还会痛经?这真是太不科学了。

辜月凉笑着接过她的碗,顺便拿了个袋子递给她,“喏,静茹听说你生病了,把她的宝贝糖都送过来了。”

“静茹宝宝真好。”

谷冬笑眉开眼笑地塞了块糖进嘴里,才终于慢慢压下了那股反胃,心里还是有点忧愁,“我会不会以后每次都这么痛啊?”

辜月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道,“你年纪小,之前又落水吃了不少苦,身体还未长成才会如此。我先用药给你停了,再好好调理几年就没事了。”

“这还能停的?”

谷冬笑大为惊异,不过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太好了,这样干什么都方便多了。”

还真是个孩子……

看着她不知忧愁的样子,辜月凉摇了摇头,有点为那个温家的少年叹息。

“那个……”

刚想到他,那边的小丫头就吞吞吐吐地开口,“温柳,他是走了吗?”

“嗯。”

瞧着她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辜月凉摸摸她的头,笑得很温柔,“他出去办点事儿,晚上就会回来。”

“真的?”

谷冬笑猛然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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