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这处因为隔音效果良好而显得格外安静的房间里,没有留下其他线索。
余舟随后来到了收藏室。
门在她面前敞开的一刻,她抑制不住地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眼中倒映出了华丽而璀璨的星空。
余舟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收藏室里窗帘拉得密密实实,也没有开灯,但并不显得昏暗。所有的光源,来自于星空仪投影在天花板和半空中的星河。
星河中,有大大小小的飞船悠然穿梭。余舟注意到那并非投影,而是迷你版的实体模型。
她认出了其中最大的那艘,约有环抱大小,胡桃状的银白色飞船。她在读过的历史资料和电影《开拓者》的封面上都见过它。
——人类第一艘进行载人太空航行探索工作的宇宙飞船,“盘古”号。
和半空中的“展品”相比,收藏柜中那些风格各异的文物、珠宝、衣饰、奖杯就有些相形见绌了。余舟还是认真将它们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让人特别注意的。出于谨慎,她没有在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白管家确实说了她可以随意使用这些物品,但契约里只写明了“工作”期间造成的损失由雇佣方承担。东西太珍贵,一旦弄坏了,工资可能会不够赔。
搜索其他房间时,她在衣帽间拿了一个结实的黑色公文包,又在里面陆续放了几件找到的道具,倒也算是收获颇丰。
这里还有不少风格极为夸张戏剧化的“非日常”服装,余舟甚至看到了一套太空服——从密封性和各种设备功能来看,应该是真货。
她将它留在原处,在心里将它列入了待兑换清单。
寻找治疗纪苻所需的“X物质”时,或许会用到它。
从房间走出,余舟走向走廊尽头的人偶,打算带上它换个楼层搜索。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她的视线尽头,人偶保持着那个沉思者的造型,背对她坐在地上,看起来和她之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余舟一一打量过人偶的发丝,衣服的褶皱,从这些她预留的细节中无比清晰地确认——在她没看到的时候,它移动过了。
余舟翻了翻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节小臂长的金属棍状物,按住上面的按钮,一节一节的将它拉伸成了约两米长的一根金属杆,顶端还有一个钳子般略带弧形的叉状头——同样在衣帽间里找到的,用来悬挂和拿取最上层衣物或配饰的备用伸缩式衣杆。
她拿着长长的衣杆,伸长手臂,站得远远地用衣杆头戳了戳人偶,将它向她这边翻转过来。
人偶的脑袋骨碌一下从身体上滚落,仅存的连接处断开,摔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停下来时正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余舟,一点点合上了眼。
就在这时,那无头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左手举起,向余舟的方向用力扔出了握在手心的什么东西!
一点寒光自空中划过。
余舟头一偏,那物件带着尖锐的风声从她头旁掠过,摔在她身后的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是一块扁扁的长方条形,边角很锐利的电子元件。只要不是刚好被击中要害,其实顶多划出个口子流点血……当然,如果毫不设防地抱起人偶,将脖颈暴露在它面前的话,情况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扫了一眼确认掷来的物品没有危险,余舟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人偶身上。
人偶的身体在投掷出那个电子元件后,就彻底失灵一样瘫落在了地上。谨慎地确认过没有危险,余舟接近它,发现它被“开膛破肚”了,人造的仿真肌肤向两边撕开,露出下面复杂的各种线路结构来——那块电子元件就来自于它的某个“内脏器官”。
捡起人偶的头颅,余舟翻转到和脖颈连接的那处切面,手指探入其中,摸到一个小而坚硬的东西,使力将它拔了出来。
捏在她手指上的,是一个小巧的信号接收器。余舟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徐姐裹在餐巾中交给她的那个扁扁的小黑盒子,将它连接在上面,小盒子亮了亮,显示出了一个定位。
抓到你了。她微笑起来,无声地说。
这是她和徐姐心照不宣的一次合作。这种被操控的人偶,显然具有监控和监听的功能。在客厅谈话时,徐姐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又在提到监控时仿佛无意地点了点手指,就是在做暗示。那时她就知道,徐姐早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那么徐姐破坏了它的四肢,却没有更进一步将它彻底破坏掉,显然是在设法引诱背后的人再次行动。
这个猜测在她提出借用人偶时得到了证实。徐姐扔过来的,是一个信号追踪器(盒子上就这么写的,还贴心地写着使用说明),同时她也暗示了隐藏的接收器的位置。只要背后的操控者再次向这个人偶发出指令,就能顺着捕捉到的信号来源,找到操控者的所在地。
余舟拎着阻断了监控信号的人偶头颅,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追踪器显示的信号发源地。
三楼,余舟站在何大和何二的房间门中间那面墙前,左右看了看两边都显示着“休息中”的房门。
——信号来源于这面墙后,问题是,它属于何大的房间还是何二的房间?
余舟首先敲开了嫌疑人何二的门。
她见到了一个装扮华丽,即使立刻登台参加演出也毫不违和的何二。
眼若桃花,皮肤白皙,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经过精心的打理,左半边脸上戴着一张精美的金色面具。
声线也是刻意调整过的慵懒缱绻:“是谁呀?”
他头上的心愿是【想和莫女士结婚】。
余舟:……
余舟无言地将手上提着的人偶头颅举到他面前。
何二身体猛地后仰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惊慌看起来很真实。仔细看清人偶的样子后,他惊呼起来:“小皮!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蹙起眉,心痛地和余舟说,“这个很贵的。”
完全没有半点掩饰自己是人偶主人的意思。
余舟观察着他的反应,问:“我在四楼发现了这个,是你的吗?”
“是我的。”何二顿了一下,问,“你是谁?新来的保镖吗?”
看来白管家终于和家庭成员们介绍了这批新员工。
“是的。出于工作原因,想问你一些问题。”余舟说。
“哦,你问吧。”何二似乎很好说话。
“我们怀疑这个人偶被人入侵控制,做了某些不好的事情。请问你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人偶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余舟问。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何二用食指抵在唇上,陷入了沉思,“嗯~我是买来送人的,但没送出去……”他的话音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触摸着脸上的面具,说,“买来后一直放在我的柜子里,我也没留意。可能是有人进我的房间偷走的,或者是它们被控制了自己走出去的?”
它“们”。有意思。
“冒昧问一下,”余舟当做没发现何二在试图掩饰什么,“你觉得有可能是你哥哥做的吗?毕竟你们离得最近。”她向何大房间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谁知道呢?”何二厌恶地皱起眉,脸上鲜明地流露出他对何大的不喜,“他不缺钱,但如果他真做出了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我也不奇怪。”
“你们住得这么近,我以为你和他关系应该不错?”余舟说。
“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总会犯些蠢。”何二暧昧不明地说,“幸好我突然醒悟了。你也要小心。”
——算上何大的前妻,这是第二个原本和何大关系亲近,却反目成仇的例子。
以何大的待人处事和从政的心愿来看,这有些奇怪。
余舟选择在这里追问下去。她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忧虑:“其实我也有些对他不利的发现,只是不太确定,担心贸然报告会冤枉了人。他的前妻,唉……能问一下你醒悟的契机是什么吗?”
何二有些意动,他犹豫了一下,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而是说:“你也看到他前妻的下场了。两个人结婚时,还是穷小子娶到了富家小姐,离婚的时候,就成了大老板忍痛分手疯婆子了,所有人还都说他的好话。这个人可不简单,信不信随你。”
“好的,感谢提醒。”余舟顺势说,“出了人偶失控的事,最近别墅里不大太平,晚上还请待在房间,不要外出。”
“遵命。”何二说着,对余舟眨了下眼,“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们啦,长官。”他留下一个魅惑的笑容,关上了门。
余舟又去敲了嫌疑人何大的门。
见到何大后,她向他出示了人偶的头颅,询问他是否见过。
何大流露出困扰的神情,说:“我通常不会留意这种,嗯……‘玩具’。”他斟酌着,挑选了一个词语。
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这种状态的,我确定没见过。毕竟它很让人印象深刻。相信以你们的专业性,能确保我们远离这种‘危险’。”
余舟从中听出了一种委婉的指责。
“当然,但同样需要客户的配合。”她微笑着说,“比如不久前,有人操控着这个人偶,对我和我的同伴发起了攻击。这可能是在对我们的安保工作表达某种不满。作为专业人士,我们很重视客户的反馈,所以特意来咨询一下两位的真实意见,以便汇报给雇主。”
何大的眼眸动摇了一下,问:“两位?”
“是的。两位。我刚刚去拜访过那位先生,他真是位亲切的人,提供了很多宝贵的信息。”余舟示意了一下何二的房间。
她和何大对视,眼神中是确信无疑的审视。
对这种甚至算得上失礼的注视,何大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示不满。他轻叹一声,语气温和起来,说:“年轻人啊……”他苦笑一声,自嘲地摊开手,说,“所以,我现在是嫌疑人了?好吧,请让我重新做一下辩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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