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已经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一点多、并且牺牲了周六休息时间的贺跃尘,在周天上午勉强补眠了四五个钟头,吃了一顿外卖后还是强迫自己到了健身房撸铁。估计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想着这个傻叉是不是以为自个儿是铁打的?于是乎,一个弹指间让他嗝屁了,这还没完,你不是爱撸铁吗?也别搞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了,直接让你真刀实枪地来吧......

猝死前一秒,贺跃尘还想着可别连累开健身房的发小,可他只来得及在一阵光晕中勉强看清疾冲而来的惊慌失措的发小,却听不见他大张着的嘴里发出的呼喊。漫长的窒息感过去,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夹着粗气的讥笑,随之而来的是疾速的破空声,还没等视线聚焦,他本能地侧压上身躲避。

“他娘的!”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咒骂,伴随着一柄生锈弯刀落在贺跃尘身旁的土坡上,坡上的杂草应声而断,飞起的灰尘气味直冲鼻端,他方才从适前的境况中回神,急忙闪身两步,抬眼看向对面。

同一瞬间,大批鲜活的记忆闯入贺跃尘的脑中,原来‘他’是个年轻猎户,有个小自己四岁的小妹。今日‘他’如往常上山狩猎,无奈运气不佳,只堪堪射中一只麻雀。

独自在家的小妹更是不幸被路过此地的三个官兵惦记上了,拼死反抗,一路跌撞着上山,最后含恨跳下了悬崖。

等兄长返回时,三个恶畜正霸占着兄妹俩的茅草屋大剌剌地休息,不用思索,‘他’也知道发生过何事,当下摸索到窗下解决了两个畜生,却也惊醒了另一个貌似头目的家伙,两人一路追打至山脚,也就有了贺跃尘魂穿而来的奇异之事。

恨意从记忆里一路蔓延至贺跃尘心中,这种畜生人人得而诛之,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身处背风之处,趁着一缕强劲山风,他从土坡上抓起一把尘土扬向对方眼中,趁对方嗷叫着要去揉眼之时,干净利落地抬肘击落弯刀,大力踢踹其裆-部,扫腿捡起弯刀。

“受死吧。”

对方揉眼的手还未转移至裆-部,贺跃尘疾步上前,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其抹了脖子。刀刃虽有斑驳锈迹却难掩锋利,划过脖颈的声音在贺跃尘耳中不断放大......放大,似一只安魂曲,抚慰不屈的旧魂,在此刻迎接新主。

在其倒地含恨瞪向自己时,贺跃尘坚定地再次挥刀劈向这对让人见之生厌的招子,鲜血飞溅黄土。他不由得感慨,无论此人的灵魂如何肮脏,血都还是正常人一般的红。

转危为安的贺跃尘脱力地将刀抵在地上,微微借力,他盯着地上的血飞速地运转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个朝代不属于他在现实里学过的任何一个,不过也有像的,那便是元朝,这也是个蒙古人占领中原建立的王朝,国号启。蒙古人入主中原,却还是草原做派,部族权贵铺张浪费,朝廷赏赐无度。汉人既畏惧蒙古人的铁蹄弯刀,又在内心鄙夷地默默骂上一句蛮人!如此割裂地压抑了近百年,换了一代又一代...随着税赋徭役的逐年攀升,权贵豪绅不断兼并土地,近年来又连遇天灾,民不聊生,各地陆陆续续起义反抗已有半载余。

原身十八岁未满,自幼没了双亲,是故,只取了个好养活的小名,叫牛儿,虽其年幼,但却一直靠打猎养活自己兄妹俩。兄妹为逃避重税,隐居于此,原本算得宁静祥和,只是如今......贺跃尘喘息片刻,将刀别在裤腰带上,拖着尸体一路回到茅草屋,循着记忆找出家中的火折子,一把大火将此处烧了个一干二净,只背上打猎的木箭、那只早已僵硬的麻雀和刚搜刮的武器及钱袋,大踏步上了山。

太阳已经快要隐没,早春凉风袭来,吹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冷噤,却也觉思绪渐明。以前他是被时代浪潮裹挟着蹒跚前行的社畜,虽拼尽全力混成所谓的中产,然而理想与现实将他生生割裂,早已没有了往日意气,就连数年如一日坚持不落的健身锻炼,也只不过是为自己镀上一层彰显精神气的伪装。

既然他有幸重活一次,那便让他在这乱世中做一回枭雄,哪怕再死一次又何妨?起码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活过,而非单纯地过活。

日落月升,气温骤降,身上的粗麻单衣已无法抵御寒冷,贺跃尘不得不再次加快脚步,等他一路寻到山崖处,银辉倾洒,映出斑驳树影和那点点血迹,一声叹息被陡然的狼嚎声淹没,打断了他原本想要好生安葬‘妹妹’的计划。贺跃尘深呼吸数次,才将将探头朝山崖下望去,因距离遥远,只隐约见到数十个闪烁着黄绿光的光点在移动,他明白,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稚嫩的灵魂也能如自己一般,寻得另一处栖息。

来不及过多感伤,他快速收拾好情绪,攀爬上一棵大树,在离地五米多处的一根大枝丫上坐下,又解下裤腰带,将自己和树干牢牢绑了起来,这才能勉强放下心来慢慢进入沉睡。

蒋政感觉自己好像早已灵魂出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像给跃尘做了心肺复苏,大兵叫来了救护车,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蒋哥...”大兵挨着蒋政靠墙坐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继续道:“我刚给大姨打了电话,我一开始不知道咋说,大姨先问的尘哥是不是出事儿了,我只能老实说了,亮子去接她了,待会儿...”

蒋政抬手打断对方的话,殡仪馆这地方有够安静的,大兵这么低的声音都放大了数倍似的,震得他耳朵嗡鸣。他跟跃尘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两人八岁不到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他爸是个暴发户,而跃尘是个寄养在大姨家的孤儿,初见时,蒋政耀武扬威的,结果脑瓜差点儿没给贺跃尘打破,前一秒他还得意洋洋,后一秒只能捂着脑袋嚎啕大哭...后来两人打打闹闹倒是成了一辈子的朋友,唉..….真就一辈子,跃尘这小子,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亮子一路驱车赶到葛慧珍家,对方一早在护工的搀扶下等在路旁,看见他来,葛慧珍便挣脱护工的手,亮子也知道她的意思,赶忙小跑两步上前接替。两厢无话,一路上只有汽车偶尔的鸣笛和呼啸掠过的风声,葛慧珍回想起接回侄子的那一个早上,她带着一种似厌恶似得意又似悲伤的心情,去接那个抢占她一切美好的妹妹的儿子,而她的妹妹,她恨了怨了半辈子的葛慧芬,死了。如今,她的儿子也死了......马上,好像她葛慧珍也快死了。

“大姨,到了。”亮子轻声提醒,将葛慧珍的思绪牵回,她一路僵直的瘦弱的脊背在这殡仪馆前突然塌了下来,眼泪毫无征兆地从鬓角滑落,又隐入领口。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贺跃尘的脸上,伴随着肚子的饥鸣声,唤醒了身处异世的他。意识回笼的刹那,身体的酸痛骤然放大,感觉像是昨天跑了一场马拉松。

慢慢解开腰带,抱着树干勉强做了几个伸展,他没有先下树,而是借着目前的高度,扫视了一圈周围,试图寻找一些野果子或其他可以充饥的食物。无奈他环视了数次,都一无所获,恰在此时,一只鸟悬于上空,投下一滩鸟屎,穿过树枝正中他手背。

“艹!”贺跃尘扯下两片树叶,擦净手背,抬头望去,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一个鸟窝,他单手抱紧树干,伸手去掏鸟窝,还真被他摸到三个鸟蛋。刚刚袭击他的那只鸟不断扑腾着翅膀,冲他鸣叫,贺跃尘心想难道是已经快孵化?他举起鸟蛋对着阳光打量片刻,又放回了两颗蛋,也不管这只鸟听不听得懂,“这个当是你刚刚的惩罚。”

说罢,他带上东西从树上下来,沿途又寻了一遍可食用的东西,只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即将枯萎的黄蘑菇,他不敢冒险试味,只能忍饥挨饿继续赶路。凭着原身记忆,贺跃尘终于赶在正午前到了范家村,以前原身在这里用野兔换过几次麦子,他直接找到村里的巧儿婆婆家。

巧儿婆婆弓着腰在门缝里打量他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诧异道:“牛娃儿,你怎的来了?”

“婆婆,我想买口饭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贺跃尘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巧儿婆婆犹豫片刻还是让他进了屋,压低声音对他说:“这儿只有些清汤寡水,你吃了便走吧。”

贺跃尘听出她逐客的意思,只得憨笑一声,随她到了柴屋。巧儿婆婆从锅里盛了一碗面糊给他,小麦加麸皮一块儿磨的粉,这样能多吃两顿。饿狠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心里建设,贺跃尘直接端起碗咕噜。看他没吃饱,巧儿婆婆虽有些为难,倒还是又给他添了半碗。孙女巧儿闻声跟了过来,怯怯地叫了一声牛哥哥。

“我这儿有只麻雀,还有颗鸟蛋,麻雀留给你们,鸟蛋咱放灶里烤了吃吧。”说着,贺跃尘把鸟蛋放在离炭火稍进的地方,巧儿闻言露出想吃的表情,婆婆在一旁慈爱地笑笑,并不说话。

“牛哥哥,你怎么没打兔子呢?”吃了烤鸟蛋的巧儿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凑到贺跃尘身边问他。

摸摸她的头,贺跃尘笑着说下次一定打了兔子带来,巧儿婆婆却是脸色一变,截住他的话头,“娃儿,吃饱了你就回去吧。”

说着,她拿起吃净的碗,巧儿凑近贺跃尘的耳边悄声解释,“哥哥,村里要打仗了。”

“巧儿,回屋去!”巧儿婆婆回头,表情严肃,巧儿瘪瘪嘴,还是听话的跑出了柴屋。贺跃尘也赶紧站起身,从衣服里拿出搜刮来的钱袋子,倒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谢谢婆婆,你们多保重。”

对他的行为并未阻拦,巧儿婆婆放下抹布,在前头带路,送他出了大门又赶紧别好门栓。贺跃尘回想着刚在柴屋里得到的信息,一路小跑着找到范家村主事的村正家。同样,大门紧闭,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扣门。

“谁呀?”一阵脚步声传至门边,来人隔着门问道。

“村正,我是之前打了兔子来过的牛娃儿,想来投靠范家村。”

“......”范岐闻言,沉默良久,直到范大力跟过来,他疑惑道:“岐叔,外面谁啊?”

贺跃尘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微微抬高声音继续道:“我素来打猎,会些拳脚,身上有一柄弯刀和两把匕首。”

现在民间连菜刀都要限制,可见武器难得,果然话音刚落,范大力便率先拉开门栓,他先是将贺跃尘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虽还未长开,但身量已具雏形,日后必然人高马大,再看他腰间别着的弯刀,范大力激动伸手探去,却被贺跃尘抬手挡住,他顿时不满,沉下脸来,“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大力...”范岐出声指责,贺跃尘温和一笑,赶紧朗声道:“大力哥,你是领头虎,不知我说的可对?”

“领头虎...”范大力在心里默念两遍,不由得挺了挺胸膛,喜悦之色快要冲破适才发怒的脸孔,身旁范岐重重咳了一声,抢先冲贺跃尘发话,“后生娃儿,先进屋说吧。”

范大力紧随其后,沉声补充道:“咳,此事事关重大,你随我来。”

他领着贺跃尘先往里屋走,范岐在他们身后摇摇头,面色沉重地锁上门栓。等回了里屋,范岐示意坐下说话,范大力仍旧眼馋贺跃尘腰间弯刀,边抬屁股往椅子上坐,边朝弯刀看去。这回,贺跃尘没有再摆架子,他笔直地站着,伸手抽出弯刀,反手递给范大力,“大力哥,这是我从狗兵那里抢的。”

一听此话,二人都有些色变,连范岐都忍不住发问:“你是如何抢的?”

范大力拿着刀站起身,跟着追问,贺跃尘这才一屁股坐下,沉痛地诉说了昨日的经过。待他讲完,范岐和范大力对视片刻,范大力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在范岐的严肃抬手示意下才勉强控制自己的音量,他用力抓住贺跃尘的胳膊,求证道:“你,你果真将那狗兵头头抹了脖子?”

贺跃尘轻轻点头,范岐沉声道:“就你描述,那人应是个十夫长,可能是前去镇压起义,战败逃回,是故绕了偏路,撞到你们跟前了。”

说罢,他又安慰了痛失妹子的年轻人,“这年头,死了未必没有活着好啊。”

“村正说的,小子明白。”贺跃尘的眼睛从两人脸上缓缓掠过,才继续道:“如今这乱世,我只求生,决不求死。”

范岐将喉间叹息吞咽,半晌才似是回答他,“生,渺茫,死,亦难呐。”

“岐叔,别总呜呼哀哉了...”范大力正情绪高涨,他直接一把拉起贺跃尘,“好小子,快跟哥哥我好好比划一番!”

贺跃尘为难道:“村正,大力哥,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刚只喝了碗面糊,这会儿真没力气了。”

“瞧我!”范大力一拍额头,憨笑道:“小兄弟勿怪,勿怪,远道而来,嗯,远道而来...”他似乎拿不准后面的话应该咋说了,便求助似的看向范岐,后者嗤笑一声,接上话头,“先填饱肚子,再从长计议吧。”

“是是是,先填饱肚子才对!”范大力对弯刀爱不释手,一面揽着贺跃尘朝厨房走,一面珍而重之地将刀小心别进腰间。

又在此处蹭得三张大饼,一碗稠面糊,吃饱喝足的贺跃尘转头就把兴冲冲比试的范大力按在地上摩擦,他打了一个饱嗝,将对方扶起来,讨好地拍打衣间尘土,“大力哥,你看小弟我能收进来不?”

范大力还没来得及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闻言又陷入沉思,他心想,老子一贯以强者为尊,如今自己被这小兄弟给打败了,这,这领头虎的位置,是不是该让出来?可是,这领头虎的威风自个儿还没领教到呢......

贺跃尘从他纠结的神情已读出他心中所想,遂主动开解道:“大力哥,我初来乍到,难免不能服众,队伍必须由你领导才能争取胜利啊!”

他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抚平了范大力的愁思和脆弱的心灵,他一拍自个儿胸膛,豪气道:“牛娃儿,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哥干!咱们杀他个干干净净!”

贺跃尘跟着点头,然后又提出,“大力哥,为了胜利,我决定取个新名字。”

“啥玩意儿?”范大力纳罕,“还得取新名字?”

“大力出奇迹,力拔山兮气盖世,大力哥这是个响当当的好名字,我这小名儿吧,喊出来可不匹配啊...”

范大力一乐,点头赞许,催促他,“那你可得取个响亮的名字!”

贺跃尘傲然一笑,“那是自然,以后我就叫贺跃尘。”

“此名何意?”范大力不解,贺跃尘拿上弯刀在院中挥刀写下自己的名字,恰逢范岐出来,见之便解释道:“马跃扬尘,不落人后。”

范大力听到个“不落人后”,也觉得是个好名字,立刻奉上夸赞,只有范岐看向贺跃尘,眼中似有深意。

全文码字中,前期周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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