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畔,晋军戒备森严,渡江后,侵占了渡口,在此安营扎寨。
二十里外的魏军大营中,探子暗中查探,留下的眼线来报:“禀主上,晋军自今日大军靠岸后,现如今正开始生火做饭,看那燃起的烟雾,来者众多,约莫有十来万。”
中军大帐中,众人闻言不由大喜过望,他们盼的便是晋军来得越多越好,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们来。
来得越多,死的就更多,就怕他们不来。
“主上,老夫的老寒腿在此刻发作,夜中必有雨,真乃天助我大魏呀。”底下,一位年长些的将领着胡服军装,含着笑意道。
“将军可要紧。”拓跋時闻言一喜,脸上带着关心道。
“无碍,老夫磨刀霍霍多时,便等着这日呢。”老将军毫不在意般笑道。
“待拿下此战后,孤将大摆筵席,犒劳各位将军。”拓跋時自信说道。
今日下午,潜藏晋军中的暗线再次传来消息,并附带上整个晋军的作战计划。
如今拓跋時再不怀疑此图真假,毕竟派去潜入云州城中的细作已将晋军整个兵力部署摸清,与手中这份作战图相差无二,整个晋军此刻在他眼中犹如失了锋利爪牙的虎,看上去虽庞然大物,但于翱翔展翅的鹰而言,构不成威胁。
“传令下去,整军待发,雨落之时,便是攻伐之际。”拓跋時眉眼间自信张扬无比道。
云州城中,褚清收到魏城中传回的消息,信中道北魏人在数年前便暗中仿制晋国战舰,这批战舰在不日前已被暗中运送到了江畔。
褚清看罢,眼中满是不安,心里没来由的慌乱,院外,大雨滂沱,城中已许久不曾下过这般大的雨了。
“云默,你家公子现在在哪?”褚清再坐不住,换来云默问道,以商人对危险的直觉,她此刻必须确认谢玄景在军营无事。
云默头回见到公主这般焦躁不安,心中也跟着不安起来,时影昨日传来消息,大军这会儿应该已渡江,前方局势如何,无人可知,她一整日也魂不守舍。
“公子渡江了。”云默不敢隐瞒,如实道,眼中有着担忧后怕。
“叫林业来见我,另外让莫风那我的令牌去军中打探消息,一有不对劲即可回来见我。”褚清心间犹如被无数蚂蚁侵蚀,莫名心慌道。
“是,属下这就去。”云默冒雨掩入廊下,往院外而去。
江北之地,一片混战,血水落入泥中,被雨水冲刷,随即会流成河,汇入江面之中。
战马嘶鸣,拓跋時骑在马身上,望着血流成河,堆砌成山的尸骸,神情木然,马蹄下,那位小将军的头颅陷入泥水中,鲜红一片,晋字旗帜被跟来地魏人踩陷入泥中。
鏖战过后,大雨无情轻刷,胜者麻木无情,败者沦为阶下囚。
“禀将军,魏军有一小队余孽往山中逃窜而去,我们的人紧追不舍,似跌落山崖了。”雨势太大,山路崎岖,加之夜色里,白雾四起,他们穷追不舍,箭雨不断,最后跳崖那人似乎胸口处正中一箭,想来应当是凶多吉少。
“属下们从那人跌崖之地捡到此物。”说话间,那小兵恭敬地将手中令牌并着一个绣带呈上。
拓跋時并未在意那湿透的绣带,接过令牌来,仔细端详,在背面看见一个小小的“谢“字。
“将方才追赶情形仔细说一遍。”拓跋時眼中有着由不自信的笑意,对一旁的士兵道。
若他所料不错,这晋军中谢姓之人只有敌方首将。
小兵见眼前帝王眼中的笑意,立马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功的机会,顿时夸夸奇谈,将经过再次详略的讲了一遍。
拓跋時听后认定谢玄景已死,大患已除,顿时高兴道:“今日众将辛苦,待回营后,孤论功行赏。”
“主上,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南下渡江?”一旁将领道。
今夜江面白雾四起,主上不知从何处运来战舰,切断了晋军江上的一切联系,将其围堵截杀,晋军败就败在他们但真敢渡江而来。
殊不知从他们靠岸那刻,已然落入了魏军准备多时的陷阱中,此战可谓坑杀。
魏军大军离去后,负责清点战场的士兵发现晋军似乎只有五万人,并未有传言中的十万。
但他若此时上报,必然招来仇怨,故而瞒下了此事。
悬崖边上,谢玄景见搜罗的人离去后,这才从崖边一棵枯木上爬上来,手臂上倒插着一支羽箭。
暴雨中,他将那箭矢拔出后,飞溅而出的血顿时被雨水冲刷,神情淡漠地从衣袍子上取下一块布来包扎,随意包扎后,往山中深处而去。
第二日,莫风带回军中消息,昨日渡江的晋军全军覆没,只郗诘途中被谢玄景安排回军中调运粮草,这才躲过一劫。
褚清闻言后再难冷静,眼神变得凌厉,亲自赶往军营中,想问清谢玄景如今下落如何。
军营外,林业尚未归来,陪同她的是云默和羽林卫副将,她手中有晋帝令牌,自是无人敢阻。
军营中,谢玄景不再,郗诘这个副将暂代正职,带着左右路军的将领恭迎褚清。
军中气氛萎靡,主将下落不明,众人脸上俱是一片悲色。
“郗将军,本公主今日前来,是想问上一句,昨日战场到底如何,为何渡江的大军竟毫无察觉异常,军中又为不去营救。”褚清彻夜未眠,等到中军惨遭截杀,谢玄景下路不明时,几经崩溃边缘,神情冷泠,质问之声震耳馈聋。
在场的将领中有不少是昔日褚家旧部,他们都是初次得见这位将女遗女,如今面对那撕心质问之声时,目光充满愧疚。
“公主,昨日我方大军靠岸后,侦查哨兵将方圆十里都探查过了,均不见埋伏,故才敢安营扎寨,烧水做饭,准备十万人的吃食,后来大将军发觉今夜可能落雨,还有一批重镇军械尚未运达,便叫我回营押送。”
“那时江面尚未起雾,船只通行无碍,哪知刚回到军中时,暴雨倾盆而至,江面上大雾四起,三尺之内模糊,实在不利于行,我便听从各位将军劝阻留在军中,待雾气散些再行渡江。”
“不过说来也怪,昨日负责接应的左路大军始终不曾收到救援消息,哨兵每隔一个时辰前去查探一次,都不见战舰有异,直到今晨时,才发现我方战舰消失不见了。”郗诘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都很诧异此事,若中军遭袭,必然会第一时间回船舰渡江,左路军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敌情赶来支援,可惜,始料不及。
“昨夜江面雾大,大雨倾盆,船只无法通行,战舰却是不受阻,是吗?”褚清抓住漏洞,看向众人道。
“是,战舰中有指南针,绕是看不见前路,视线也不受其遮挡。”郗诘目光微凝,有些猜不透公主为何如此问。
“哨兵最后一次查探战舰时,魏军的战舰已潜伏在其周围,待哨兵查看无异后,魏军偷梁换柱,等魏军大举攻略截杀时,我军如翁中困守,前后都被夹击,故而哨兵再去查看时,战舰虽在,但已然早已不是我军的战舰了。”褚清联想道昨日收到的消息,做此猜想道。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要真如此,那便说得过去昨夜为何军中不曾收到消息了。
“怎么办,若是战舰全部落入魏军手中,我们的水军将失去战力,到时魏军强行渡江时,该如何自保。”一位将领听罢面露忧色道,众人已然全信了褚清的猜想。
郗诘此事也垂首,面上说不清是何情绪,若是……
哎,如今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不知魏人竟狡猾如斯,竟留有这样狠毒的后手。
“诸位,战舰失了还可再造,但请诸位务必守好防线,大晋百姓还盼着诸位呢。”褚清郑重朝众人行了一个义礼道。
“公主放心,我等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替百姓多守一刻。”其中一位年老的将领道。
无论如何,军心不能乱,褚清离去前,望着众人眼中重燃的光,动容道:“多谢诸位。”
离开军营后,褚清上马,神情已然冷静下来,想起那五千的羊皮筏,猜到此战绝非如此简单,那人下路不明,或许只为障眼之法。
“走,去找庾将军。”褚清此刻的神情不再阴沉,她相信那人必定留有后招。
云默自然也察觉了公主神情的转变,她虽猜不到,但也能从中猜到公子或许无事呢。
暴雨后,道路泥泞,峡谷畔,时影站在庾冰身旁,将藏起的羊皮筏取出,河水湍急,先由几个水性好的士兵平安无事的渡过后,再让后面的人有序而去。
羊皮筏有限,一次只能运载六人,再由其中一个水性好的折返。
今日江风朝北,羊皮筏顺风而上,一个上午的功夫,已将两万人马运到对岸。
褚清此前派莫风去打听这五千条羊皮筏的下落,汇合后,直往峡谷而来。
在这里,果然见到了迟迟未归的林业。
小谢这招以身作局,换来的可是女儿不菲报酬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4章 重燃军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