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当然担心你。”孟涟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她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扭捏的,如果说在之前那样二人不熟的状态下,听见这句话,她会接收到这话中的钩子,还会颇有兴趣地逗一逗面前这个神秘的美人,可是事到如今,已经彼此相熟,孟涟瑜完全将傅岭当做自己人,况且情况如此危急,她想办法还来不及,也就没怎么往那方面想。
傅岭看着孟涟瑜严肃的表情,疑惑地思考着面前这是哪种类型的朽木,怎得如此不开窍。
“所以,你必须要活着回来。”
孟涟瑜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如此地无力,她身在宫墙之中,一无权,二无力,这让她即使是心力交瘁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她只能同样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将所有的可能与希望寄托在傅岭这个人身上,不求凯旋,只祈祷他可以平安归来。
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大军集结在城门外。
这些士兵是来自京城的北大营。
作为京城最后一道防线,南大营与北大营全部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能调派到边疆去的最近的兵力。
当然,南大营和北大营所说的“精锐”却并不相同。
北大营的精锐是指常年受到严格的选拔与训练,具有良好的作战素质,营中打眼望去全都是光着膀子举铁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虽然没什么文化素质,但是胜在战斗力强。
而南大营的“精锐”就不一般了,此营精锐在权势。营内堪称大型的关系户聚集地,全都是京城大臣又或是大地主之子,南大营能存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千万黄金流水般地送进来,从门口望去,人多势众,但大多都是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爷们带的侍从,到头来常常是少爷没锻炼成,侍从都练就了百般本领。
而这次出征前,傅岭放出消息,在北大营和南大营之间选择一个营出兵。
还没等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京城里百十来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就连滚带爬地飞奔向皇帝脚下,痛哭流涕地向皇帝诉着苦,一水儿的“老来得子”、“家族之望”、“活不成了”、“心脏有病”等等,听得皇帝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于是皇帝写了圣旨准备痛斥了傅岭一顿,而后圣旨又经过一道有一道的部门渲染,那些鸡贼的老得都成精的大臣们将圣旨扩写成了一大篇议论文,将傅岭应带北大营而不是南大营的理由直接贴到他的脸上,后面还加上了联合署名。
大致就是在威胁傅岭,如若他的这颗脑袋这几日敢往南大营的方向转一下,他们便分分钟撞墙去死。
及至第二天,傅岭在城门外带着北大营的全体士兵进行整队。
皇帝虽然没有来,但是派了身边的老太监冯公公代他进行临终....啊不是,临行慰问。
自从孟涟瑜当上了御前宫女,便发现皇帝身边这位贴身太监并不像他那般性格恶劣,反而,平日里冯公公看着孟涟瑜机灵而颇为照顾她,因此她特地求了冯公公带她一起来。
等到孟涟瑜她们赶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整好了,就等着皇帝的贴身太监来传话。
孟涟瑜看见傅岭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静候着,一改往日温润儒雅的公子形象,身穿盔甲,披着斗篷,一如古代书籍中的将军风骨。
冬日里的风刺骨,呼啸着席卷而来,脸被刮得通红,劲风也几乎要将他身后的斗篷撩破。
傅岭瞧见冯公公,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他瞥见跟在冯公公身后的孟涟瑜,眼睛便如错觉般地亮了那么一瞬。
冯公公虽则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依旧硬朗,只见他咳嗽一声,走上前,站在黑压压一大片的士兵前面,也并不怯场,而是用自个儿苍老沙哑的声音,传达着皇帝的话。
“如今天下方定,而霍乱未息,仍有边疆小国企图乱我大周,诸位皆万里挑一之勇者,数十载卧薪尝胆,到今日方能利剑出鞘。万望诸君保重,扬我大周国威。”
孟涟瑜听了这番话,差点没恶心死,心里蛐蛐着:“都危及性命了还扬个罗圈屁的国威,把你骨灰扬了还差不多!”
冯公公说完之后,现场一片寂静,每个人几乎都是呆滞着脸,没人给面子。
不过冯公公也没有介意,他心里也清楚面前的人在几天后到达战场会面临着什么下场,因此这点容忍算是最后的“人道主义”。
傅岭见冯公公说完,秉承着君臣之礼,对冯公公作揖道:“臣多谢陛下。”
冯公公一点头,便退到了一旁,给军队让路。
孟涟瑜看见他们马上要出发了,因此不顾其他人的看法,急忙跑到傅岭的马下。
“傅岭!这个给你!”风很大,她仰起头大声喊道。
并且将手中的一个小布囊扔给了傅岭。
傅岭俯下身稳稳接住布囊,而后打开。
他看到里面全都是蔫掉的草。
“这是何物?”傅岭疑惑地问道。
“这是四叶草,在我们那里,这个代表着幸运!我每次考试前摘一个装在兜里,都能考得很好!很灵的,我都摘下来送给你!”孟涟瑜踮起脚说着。
这个布囊中的四叶草,是孟涟瑜昨天一天在皇宫内的每个三叶草堆中搜寻到的四叶草。
如果植物也有思想的话,那么她现在已经是植物界内臭名昭著的“四叶草连环杀手”了。
傅岭看着孟涟瑜的双眼,他看见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心里突然软下来一块儿。
“妈呀,这风也太大了,沙子都吹进眼睛了!”孟涟瑜揉着眼睛骂道。
“......”
尽管孟涟瑜如此的一块木头,傅岭还是忍不住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俯下身子,将胳膊伸下来,食指和中指微曲,抚上了孟涟瑜被吹得发红的脸颊,轻轻摩擦了一下,而后便松手。
傅岭再度起身,将那枚布囊封好,放进了自己的贴身处。
而后,他将马鞭抽了出来,对着后面的士兵发令道:“启程!”
走了两步,傅岭突然回头对孟涟瑜大声地喊道:“皇宫并不比外面轻松多少,你要好好保重,保护好自己。”
孟涟瑜仍然呆在原地。
她被刚刚傅岭的动作给整得脑子短路了。
孟涟瑜看着远行的身影,抬起手又放在刚才傅岭触碰的地方。
“可惜,没有感觉......”她低声喃喃道。
失去触觉所带来的的惩罚,原来是这个。
孟涟瑜每次脑子短路的时候,思绪都会飘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犄角旮旯。
这次,她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扬起的阵阵尘土,突然想到电视剧里一些狗血的场面。
此刻的自己似乎与电视剧里那些生离死别的主角并无不同。
按照平常,孟涟瑜可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脚趾尴尬地扣地板。
可是此时,她却并不觉得尴尬又或是怎样,反而鼻子有些酸,胸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心里麻麻的,有些想哭。
一滴泪水在她脚下的尘土中散开,将土地染成深色。
最近自己似乎过于多愁善感,总是眼泪泛滥。
这时,冯公公走上前来,站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孩子啊,还是年轻,生离死别,都是寻常啊。”冯公公说道。
他似乎也不八卦,不过多地过问孟涟瑜和傅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管闲事,这或许是他能爬上这个位置,活到现在的秘诀。
“我们这就回宫吧。”冯公公招呼着孟涟瑜回去。
这时,孟涟瑜想到自己怀里装着的布兔子。
于是她停了下来对冯公公说道:“公公,能否再给我一个时辰,我还有些事要办。”
冯公公在内宫也算是位高权重,自然可以做的了这一点主,于是他给了孟涟瑜一块令牌,说道:“这个你拿着,一会儿进宫门的时候拿出来就可通行,一个时辰后如若见不到你,那么咱家也保不住你。”
“多谢公公,听闻公公爱吃宫外的杏仁酥,我再带回去两包给您!”孟涟瑜开心地接过令牌。
“还算你有孝心。”冯公公听到“杏仁酥”,咽了一口口水,点头同意了,便抬手将她推远,招呼着她赶紧去。
于是孟涟瑜笑了一下,便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乱葬岗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这里不知腐烂还是用火烧过,气味异常刺鼻。
孟涟瑜皱了皱眉头,拿出贴身的手帕,系在自己的鼻子上。
幸亏在现代,孟涟瑜的爱好之一便是看恐怖惊悚片,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因此见到这些不太完整的人类,她除了恶心想吐之外,并没有产生很大的恐惧感。
那名侍卫是近期才被处斩的,按理说应该算是“新鲜”,在冬日里也能保持一些时间,因此在这堆腐尸和白骨中是非常显眼的。
只是,处斩会让这位兄弟人头分离。
孟涟瑜捂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身子和脑袋有一段距离的老兄,一时有些下不去手。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触觉,所以能减少一些不适感。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终于憋了一口气,将那个布兔子掏出来,低下身子塞进那具身体的衣服里。
就在孟涟瑜心态将要爆炸的时候,她抽出来的手不小心带出来了衣服里的一个异物。
硬硬的,像是纸片。
孟涟瑜将那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封被血浸泡了而后又风干的信。
“......”
“痴男怨女投错了胎。”这是孟涟瑜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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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无效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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