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剃发案

阿月的头发被剃,惊动了宫中禁卫。阿月是柳相献给陛下的美人,却遭此折辱,禁卫军统领不敢怠慢,立刻抽调精干人手,彻查此事。

可这桩蹊跷案子,从一开始便陷进了僵局。

阿月所居的排屋门闩完好,窗棂无损,竟无半分外人闯入的痕迹。当值的龙厩宫人更是一问三不知,道是昨夜除了风声,未闻任何异响。

禁卫将排屋周遭的宫人逐一拘来讯问,平日与阿月有过口角的几人更是被上了刑,哀嚎声在宫墙间回荡,最终却连半点有用的线报都未能拷问出来。

究竟是什么人,能潜入禁宫,于夜深人静时行此诡异之举,又在重重守卫下悄然而去?

自盛夏至深秋,此案依旧悬而未决。

一日午后,南宫疏屏退左右,只留吉宝在殿内。

“吉宝,阿月那事儿,查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真是怪了。”

“是禁卫无能,让陛下忧心了。”

南宫疏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他能感觉得到吉宝对自己有种近乎孩子气的独占欲。这不难理解,毕竟当初那个在角落里瘦弱苍白的小透明,被他一手提拔到如今御前第一人的位置。

他斟酌着用词,道:“阿月在宫里短短时日,能惹上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吉宝低垂的眼睫上,“而且此人还得有非凡的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龙厩排屋,……这宫里,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能有此能耐,且会与阿月过不去。”

吉宝眉头一皱,干脆利落地回道:“不是奴。”

南宫疏轻叹一声:“不是便好。但若是……我只是说万一,做便做了。吉宝,你记住,我信你,也会护着你。但宫中行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万无一失,却可能殃及无辜。明白吗?”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吉宝跪伏在地道:“奴……谨记陛下教诲!奴的命是陛下的,行事……定当以陛下安危、宫禁安稳为先,绝不敢妄为,令陛下忧心!”

南宫疏望着吉宝伏地的身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能护你一人,却护不住所有人。柳相借此案发难,禁军换将,势在必行。我……想想看怎么了结这件事吧。”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南宫疏在朝会后故意当着柳相与几位重臣的面,对禁卫统领道:“朕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定是那排屋年久失修,又湿又潮,滋生出了些吃人头发的虫子。阿月那孩子真是倒霉!”

他煞有介事地吩咐:“传朕旨意,命将作监即刻派人,把宫中的排屋、值房统统修缮一遍。务必通风除湿,杜绝虫患。绝不能再让这等事情发生。”

柳相冷笑,躬身道:“陛下仁善,体恤下人。然,宫禁安危非同儿戏。今日能剃发,明日便可割喉。此绝非虫患所能解释。”

“柳相有何主意?”

“臣请撤换统领,另择能者担任此职。”

不过数日,禁军要职尽数更换。原负责查案的右卫将军邵志平与殿中中郎程武,被柳相以怠职之罪劾奏,被贬去看守宫门。

南宫疏赏了阿月一笔厚资并数盒宫廷生发秘膏,下旨将其调往清商署,在那里阿月可以尽情地唱他的小曲。

这场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柳常济对宫禁的掌控更进一步,一时春风得意,出入宫闱时更是无所顾忌。

而南宫疏就不开心了。虽然宫禁之权对于他这个傀儡皇帝本就形同虚设,但一想到每晚站在殿外值守的侍卫都是柳常济的人,心情便沉闷起来。

这日柳常济策马直入宫门,按制纵是公卿至此也应下马而行。行至邵志平、程武值守的宫门时,二人依规上前阻拦,请其下马。

柳常济眸光一凛,扬起马鞭便抽了上去。鞭风过处,官袍应声撕裂,二人面颊顿时绽开血痕。

“瞎眼的东西,连尊卑都分不清!”他端坐马背,冷眼看着二人跪伏在地,“就在这宫门前跪足两个时辰,好好长长记性!”

虽已入秋,但午后烈日灼人。邵、程二人顶着满脸血污跪在青石板上,过往官员皆垂首疾步,无一人敢驻足。

远处望楼之上,南宫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今日敢骑马入宫,鞭打侍卫,明日就敢坐我的龙椅。”

“陛下!”吉宝闻言大骇,“柳相他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有那一天,吉宝必定会豁出性命保护陛下!”

“他手上有兵,你有吗?我都没有。”南宫疏远眺着宫门前跪着的身影,忽而轻笑,“他让我难堪,我怎么能让他好过。”

他转身对吉宝低语:“你替我对外放出话去。就说……就说我羡慕那些宗王,在封地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无人管,逍遥自在似神仙,简直就是土皇帝。若能效仿,谁还愿意在这洛阳宫中,做个盖章画押的傀儡?”

吉宝听得倒吸凉气。这话……也太大胆了……

“对,就这么说!你可记下了?”南宫疏抬起头,神色又恢复如常,“柳相不是怕宗室吗?我就给他添一把火,让他和那些藩王互相猜忌去。呵呵呵,他又该犯愁了。”

“另外,你替我去给邵、程二人送些伤药补品,挑好的。告诉他们,今日之辱,我记下了。让他们安心养伤。”

南宫疏突然正色看向吉宝:“你跟我说实话——”

吉宝看着南宫疏难得对他说话如此颜色,心中打鼓,不知是不是又要追问剃发之事。

“你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吉宝有些惴惴,不知道南宫疏为何问他这个。“回陛下,不过……稀松平常。”

南宫疏审视吉宝的神色片刻,忽道:“如果我要你去做一件极隐秘、极危险,需深入虎穴之事,你有几分把握能全身而退?”

吉宝心中一凛,垂首道:“奴...必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譬如……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柳府把他小妾的头发剃了,能办到吗?”

“……啊?”

当夜,邵、程二人刚交完班,脸上鞭痕犹在,红肿未消,神情落寞颓丧。看到吉宝时,二人都是一愣。谁都知道吉宝是陛下心腹,几乎不离左右。

吉宝没有多言,只是将两个精致的锦盒和一包药材递了过去。“奉陛下口谕,此乃宫中秘制‘生肌膏’,于外伤有奇效。另有伤药、补品若干。陛下命二位安心养伤。陛下言道:今日之事,委屈二位了。”

邵志平和程武看着手中的御用伤药,心中的屈辱、愤懑瞬间烟消云散。

邵志平眼眶微红,抱拳深深一躬,声音哽咽:“末将……谢陛下隆恩!陛下厚赐,末将……铭感五内!”

程武更是激动得虎目含泪,对着含章殿的方向猛地一跪,重重一叩:“陛下!末将程武,此生定不负陛下今日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洛阳城内近日颇不太平。先有宫中美人阿月青丝被剃,后有相府爱妾云鬓遭殃。这专剃美人头发的贼人,来无影去无踪,竟视宫禁相府如无物。这奇闻怪谈一时间成了茶肆酒坊间最令人遐想的谈资。

皇宫的禁卫刚调整,没几日又换了一茬。原是柳相为固守府邸,将麾下精锐尽数调回了府中。这公不公私不私,引得朝野侧目。

柳常济如今看谁都存三分疑,恨不能将不愿附庸的统统赶出洛阳城。手中有点兵权的宗室已经陆陆续续返回封地。世家名流,要么表面上虚与委蛇,要么干脆避世不出。柳常济想效仿前人三顾茅庐,然人家宁愿真的病死也不到他的朝廷做官。

柳常济为此愤恨不已。他深知那些人心里想什么。他们在背后笑话他根基浅,笑话他不过是靠着女儿为后才有了如今的权势。

是,他是因为女儿当上了继后才得到了相位,可那又如何?!

他将这口恶气尽数撒在同为外戚的余氏头上。

皇后余清凤的妹夫、子侄更是被柳常济以各种理由排挤出权力中心,鲁国公的故吏门生贬的贬,调的调。树倒猢狲散,余氏元气大伤。

宫女匆匆来报,鹿城君余宗盛求见。

这余宗盛是余清凤唯一的侄子。鲁国公共有一子二女,长子早夭。武帝亲自下旨,将余清凤之妹余姝的儿子余宗盛过继给鲁国公当嗣孙。

这是余氏延续门楣、传承香火的唯一希望,余清凤视这个侄子如己出,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期望。

余宗盛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内,他脸色惨白,衣袍凌乱,全然没有了世家公子往日的从容。他扑到余清凤身前:“姑姑!姑姑救我啊——!!”

余清凤被他这副模样惊到,连忙俯身想扶起他:“绍祖(余宗盛字)!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天塌下来有姑姑在!”

余宗盛却死死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抬起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姑姑!柳相……柳相他下旨了!要将侄儿……调任岭南刺史!”

“岭南……刺史?”

“姑姑!那岭南是什么地方啊?!教化未开,遍地毒虫猛兽,更有那杀人无形的瘴气瘟疫。多少被贬谪流放的官员,都是有去无回。这哪里是去做官……这分明是……分明是让侄儿去送死啊!侄子此去……恐……恐再也……再也见不到姑姑了。姑姑——!救救侄儿吧!侄儿不想死在那瘴疠之地啊!”

余清凤只觉得眼前一黑。柳相!好狠毒的手段,这比直接贬黜更阴险百倍!这是要将鲁国公府唯一的嗣孙,以升迁之名,流放到那必死的绝地,是要彻底断绝余氏一门的血脉。

余清凤看着脚下哭得肝肠寸断的侄子,双手死死抠住案几。

“柳常济!还有柳娥,他们必须死!”

我在努力补上前面欠下的[笑哭]

另外,双开真的好累,想把另一篇锁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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