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他们的舰队直接停靠在蒲水岸边,刚停下就引来许多人的围观。
丹州州府很小,尤其是在江州的一半。但是码头一点都不小,几乎占了州府的一小半面积。许多在州府讨生活的船工,看到船队下意识往前来找活干,当他们看到船上明显的战舰特征的时候都赶紧让开,纷纷揣度,这一拨瞧着不太一样的水军,究竟是什么来路?
竺年没去管,照样抱着腿软的先生下船,送了尉迟兰到丹州府衙,对他所说的劝降郑蓬飞并没有抱多大期望。
丹州再怎么不行,丹州知府再怎么小透明,到底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郑蓬飞都已经是一州知府了,怎么也不至于被人随便说两句就造反。
但是先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
竺年很好奇,盯着府衙关上的门,多看了两眼。朱小飞在边上说了一句:“不放心你就跟着进去看看。”
“先生办事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招呼上朱小飞一挥手,“走,我们去逛逛这丹州州府。”
朱小飞兴趣缺缺:“逛逛这街道布局也还行,别的就没什么了。”他所说的街道布局,纯粹是为了将来攻打考虑。而且一座这么建设的州府,竟然连个水城门都没有造。
竺年现在身上带着五级地图,完全是一个行走的地图记录仪。他和朱小飞两人绕着州府来回犁了几遍,就得到了一张完整的地图。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名相熟的水军正站在衙门的侧门,招呼他们一起进入府衙内。
竺年还没有去过北地的州府府衙。只是看外面都觉得一幅富丽堂皇的样子,和他们南地一些偏远的府衙很不一样。现在进到里面之后,发现这里只是外表看上去还不错,内里只能说堪堪够用。
桌椅摆设都十分简陋,一些箱笼都有发霉发潮的痕迹,甚至都比不过他们南地好一些的军营。
衙门内人也很少。竺年看到就两三个老头,一名仆妇,还有一个留着山羊胡,明显岁数也不小的文书,低着头不知道在忙什么。
郑蓬飞和尉迟兰也不在厢房里,直接就在天井内的一棵大树下,铺着一张草席,席地而坐。模样瞧着谈得挺好。
竺年表情不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上前行了一礼:“先生。”
郑鹏飞背对着竺年而坐,刚开始没发现他,听到声音下意识要站起来,就见尉迟兰对竺年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糕儿来。”指着郑蓬飞介绍,“这是我郑表舅,你跟着我叫一声表舅就行。”
“表舅好。”竺年随口照完才发现这个辈分不太对,他应该比尉迟兰矮一辈,学生怎么能跟着先生同一个辈分叫呢?
“好好好。”郑蓬飞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他虽然姓郑,但只是郑家的旁支和,有着郑家嫡出小姐母亲的尉迟兰相比,地位差得不知道要有多远,更何况是竺年这位南王府的小王爷。能够被竺年这样的人叫一声表舅,他觉得自己腿都有些软。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心神,想到这位小王爷的来意,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小王爷的心意,在下已经都清楚了。小王爷一心为民,下官作为丹州的父母官尚有许多不足。刚才已经派人去安顿那些受害的百姓了。”
“其实是我做事不够周全,还劳表舅费心。”
郑蓬飞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小王爷,一副养尊处优的少年郎的样子,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刚才把整个丹州的水匪全部都剿灭了干净。他也知道竺年这样的身份,不会在丹州久留,简单客套了几句就把人送到了渡口。
码头上高矮不低的战船像乌云一样填满了一长段蒲水。
郑蓬飞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看着乌云一样的战船飞快地离开河道。
他还不知道江州水军的事情,虽然下意识觉得南王的小王爷到丹州来剿匪,于理不合也多少有些过界。但是,人家瞧着也没别的心思,难道剿匪还不对了?本地还有富商直接悬赏缴费的呢。人家小王爷把匪剿了个干净,赏金一句都没提。
总不能他自己没办法做到,也不让别人帮忙吧。
老奴看到他站在渡口边不动,劝道:“老爷,风冷,要不您还是回衙门等。”
郑蓬飞想到刚才尉迟兰说的话:“不了,我就在这儿等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是在等被解救回来的百姓,还是等着前方探子的回报,或者是一个能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未来?
春寒料峭,尤其是沾了水气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他都感觉到皮肤好像皴裂开来,但是他心头火热。
刚才那位小王爷真的能够做到吗?
不管怎么说,大月现在是做不到的,哪怕他们有着临近咫尺的所谓的强大的江州水军。
竺年他们离开蒲水之后,并没有回到江州水军的军营,而是直接横渡楚江,回到了岱州。
一来一回刚好让挥兵南下的禁军,扑了个空。
远在京城的宋淮,在等不到禁军轻骑的回音后,再结合各方面传来的越来越多的消息,终于发现江州水军遭遇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拒绝施闲的请求,直接由施闲先带领三千先头部队,直接南下。
日夜兼程的施闲看着人去楼空的江州水军军营,轻而易举就看出他们撤退得十分从容,连锅碗瓢盆都没有留下一个。
几名探查的斥候低着头,不敢去看施闲的脸色。
“军屯也没有人了。”
刚探查回来的一名斥候脸色难看,想到刚才在军屯那边看到的景象,连门板窗框都全部拆了个干净,恨不得连砖头都一起带走。他的眼角突然瞄到格外空旷的营房,发现这边的门洞和窗洞也一样空空荡荡。
普通人家搬家都没那么快,更何况是一个军队。
码头那里更惨,一块木板都没有。
要不是军港的很多设施都十分坚固,估计现在都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营房内其他人看着施闲,见他面色如长,还微微一笑:“听说这是那位小王爷的手笔?小王爷在京城来去匆匆,我倒是错过了,下次见面可以详谈。”
下属们心里打了一个突。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啊,要是南地的小王爷落在他们统领的手上,肯定落不到好。
不过他们暂时肯定见不到竺年,毕竟小王爷没那么蠢,现在肯定已经在南地了,他们以骑兵为主,总不能跑马过江。打南地肯定得用水军。北地水军倒不只是江州,主力水军在东萍府。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必须得让竺年逍遥一阵子。
施闲突然脸色一变:“来人!通知东萍府强防备!派人速往京城通报,南地有可能会攻打东萍府。”
有下述小声窃窃私语。“南地胆子那么大,他们拿什么打?”
“拿什么打?拿什么打的江州水军,就拿什么打东萍府。”施闲猛地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吩咐,“让江州军守在这里,他们守不住,就提头来见!”
由于这一次事发突然,朝廷的大臣方面没有再顾得上行踪不明的老皇帝,而是进入到备战状态之中。以前所有的权力斗争全都消失不见,万众一心针对南地。
宋淮觉得这样的变化让他非常舒心。
打仗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内耗,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打不过南地。不过是小纷争而已,顶多乱个一两年,难道还能影响他当皇帝吗?
什么各部轮换,掌握经验都是假的,只要他打赢了这场仗,就能顺势真正掌控南地,做到连太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到时候他不仅能够坐稳皇位,而且已经能够史书留名。只要他将来不犯什么错误,甚至再开疆拓土,谥号就能被称为武帝。
御书房内,廉丰把最新的进展汇报给宋淮:“南王府相关的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宋淮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在史书上是怎样的场景:“罗家的人呢?”
廉丰听到他问罗家人微微皱了皱眉:“罗家人很安全。”其实在京城的罗家人已经走了个一空,剩下的都是罗家一些旁支的人。
宋淮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回答,再看看廉丰的脸色,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罗家是南王妃罗英的娘家,也是皇后罗娥的娘家。而罗娥是他的嫡母,他怎么也不应该去对付嫡母家,有违孝道。
回到南帝的竺年并没有在岱州水军多停留,稍作休整之后就换了船,直接经由楚江往东入海。
这一次尉迟兰没再跟着,他倒是想跟来,只是身体不允许。
横渡一条楚江,甚至他都不是第一次渡河了,结果还吐得七晕八素。这要是到了海里,去掉半条命还是小事,主要是会成为竺年的拖累。
宽阔的楚江入海口,许多黑色的战船驶离。
带着上游泥沙的浑浊水面,很快变成了一片湛蓝。
在楚江内显得浩浩荡荡的舰队到了海上,变得无比渺小。
竺年呼吸着海上咸湿的空气,眼睛闪闪发光,随手在甲板上用水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走啊,我们先去东萍府会会老熟人。”
朱小飞跟在一旁呲牙笑道:“吓他们一跳。”
糕儿⊙△⊙:先生,辈分不对。
先生⊙ω⊙:对的。
糕儿⊙△⊙:您是我长辈。
先生(/ω\\):自家先生♂当然是平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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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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