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身后喊杀震天,一稚脆男声呼喊“阿姊”,声声响亮。我忙回头呼救,只看得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蒙黑布,提刀带风而来。他身后跟了一众蒙面豪侠,只冲进这小小的咸阳吏里来。咸阳吏兵卒毫无防备,纷纷向后溃逃。
原本向我聚拢的侍郎摆开御敌阵势,却依旧离我不过三步之遥,高大巍双目盯住少年,当啷一声抽出佩刀,问:“来者何人,敢闯咸阳吏?”
少年并不答话,只直直看向我,双目似有热浪逼人。我心一下子慌了,不知该避该喜。只见少年三两步向我奔来,又唤一声:“阿姊!”便提手挥刀,要冲进侍郎堆里。
侍郎群起而攻,将少年困住,少年左突右击,却禁不住那训练有素的侍郎轮番冲击,加之他武功路子很野,缺乏章法,只仗着年轻蛮干,很快落了下风。我本以为自己运气太好,不曾想这少年如此莽撞,只摇头叹息,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以察逃生之机。
刀笔之吏很快反应过来,组织余人与众蒙面人混战。正值事态胶着之际,侍郎忽而后退,高大巍大喝一声迎上便砍,少年接下这一刀,却下盘不稳。高大巍十分得意,对那少年夸口:“你是哪里来的小子,乳臭未干便学着别人英雄救美。先让老子将你砍成肉泥,再把那犯妇投入囹圄。”
少年汗流浃背,嘴上仍不讨饶,只斜斜望了我一眼,冷笑道:“谁说我来救人?你才是小子,不仅是小子,还是大父的孙子。孙子被阿姊耍弄这样久,又同大父我打成这样,不知被你藏在咸阳吏暗室里的那位逃了没有?”
只见高大巍一惊,眼珠乱转,明显是心虚了。少年趁此机会攻他不备,跳脱开来。
得,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要救的根本不是我,求人不如靠自己,还是自力更生吧。我慌忙迈步,正想趁他们战局正酣无暇顾及旁人,自己悄悄开溜,不想高大巍反身一转将佩刀直捣我头顶上来,怒道:“既不是为了她,我便顷刻送她见阎王!”
那少年顿时慌了神,一面自保,一面护我,阵脚全乱。我惊惧在地,半分动弹不得,只听少年身后一蒙面的彪形大汉怒吼一声:“少主!”便口中乱骂冲上前来帮他。这人身躯庞大,使人目不敢与之视,看似笨重迟缓、实则力大无穷,两手抡锤,刮起的旋风直叫人粉身碎骨。高大巍被他一锤震开老远。我也被震得头脑发昏,摔在一旁。
少年趁机抢上前来将我从地上拖起,拉着我转首便要逃出门去。我踉跄跟着,满腹疑问。少年一出咸阳吏大门便兴奋如脱兔,一面蹦跳着拉我逃窜,一面好声欢呼,与先前步步镇定大有不同。我实在是呆了,忍不住问他,“你是谁?带我去哪儿?”
少年回过头来,一把扯掉自己的蒙面,欢喜答道:“阿姊好好看看,今日是哪个坏小子救了你?”
我一愣,定睛一瞧,只见面前男子形容尚小,眉间稚气犹在,却满面自豪。双眉英武,星目烁烁,眉间一点朱砂如血,兔牙雪白可爱,是个少年蕴藉,浑身上下虎虎生威的少年英雄。
他不顾手上有伤,伤口崩裂出血,扬起笑脸满心欢喜等我回答,“如何?阿姊认出焦洒是谁了吗?”
你自己说了还要我认。我出了一口气,在脑中搜刮关于焦洒的记忆,未曾想竟是一片空白,于是只好悻悻摇头。
那焦洒大失所望,眼神一下暗淡下去,眉毛变成八字,一副再也不要理我的样子,且避过身去,给我一个委屈背影。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被高大巍他们追上来可就糟了。我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乐,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只拖拉着他哄道:“不要闹脾气了,等到了安全境地,我会好好知道你是哪个……只是我们这样跑出来,你要救的暗室人可怎么办?”
焦洒顷刻开心起来,灿烂笑容,道:“九娘只说要我这样讲,没有让我救人,我只救出阿姊就好。”言毕拉我就跑。
我俩正提步狂奔,一柄铜刀倏忽天降,从我与焦洒中间横飞过去,我一惊,与焦洒左右跳开,只见一黑衣黑袍的蒙面男子拦住我们的去路,高大威猛,伟岸不凡。
看上去并不是咸阳吏或高大巍的人,如何,竟也不是焦洒的人?我正张口要问,只见那蒙面男子右脚蹬地,反手向下,刀尖划着地,顿时一股粉尘平地起,那男子便疾速冲破尘雾,声势凶猛,直冲我扑来。我猛地回过神来,转头便夺路而逃。我自知跑不过这蒙面人,一面逃一面向焦洒呼救。
只听那稚嫩童声慌了:“九娘只教我如何对咸阳吏中人使刀说话,不曾教我如何对咸阳吏之外的人!”
难怪方才这小子那样威风,原是有人一字一句一招一式教的,眼下情况突然,可指望不上他。
我倒是有心求生,却无奈力不从心。那蒙面人很快追上我,他刀法凌厉,从侧面横削。我把身体往下一压,顺势一滚,惊魂未定,抬头便见刺客举刀,已朝我门面砍来,再躲已来不及了……
举刃而下的气流扑在我脸上,我却并未感到切肤之痛,也未血溅当场。我抬头一望,只见焦洒正死乞白赖,手脚并用地盘在蒙面人身上,八爪章鱼般紧扣着他,蒙面人几次挣扎都无济于事。焦洒赶忙咬牙朝我喊道:“阿姊快跑,焦洒要抓不住了!”
我慌忙从地上爬起,却见蒙面人已单手将焦洒拎起。焦洒张牙舞爪,胡搅蛮缠,又踢又打,口中还孩子般地咒骂着,不久,便力气尽失,垂头丧气,在风中左摇右摆起来。
我急的冷汗淋漓,左右顾盼寻着能防身的东西,却见蒙面人却把焦洒一扔,又朝我扑来。我手足无措,回头欲逃,蒙面人却又被迫停住了。那焦洒不知何时奋力爬来,故伎重演,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蒙面人抬脚便踢,一下,两下,三下……焦洒无力,软趴在地,渐不动了。我心急如焚,就要上前,却见蒙面人复又向我追来。只见原本已如死灰的焦洒倏地又猛然扑抱上来,伸手扯住蒙面人的脚。蒙面人实在成怒,举刀就要砍下。焦洒还在艰难地抬头,口中喃喃地喊:“阿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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