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汴京城郊,市井的早点铺子蒸汽缭绕,沿街陆续开档。

驾马狂奔了一夜的张时鸢顾不得细看这熙攘的市井气,任疾风撩拨额前的碎发,马蹄掀起的尘土飞杨,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揣测这般风尘仆仆似故人远道而来的飒爽女子的来历。

眼看着离王府越来越近,张时鸢估摸着时辰,傅云羡兴许早已等候多时。

为了避免在府门正面相迎的尴尬,她勒了缰绳,朝侧院后门驾去。

看院小厮待凑近了些才发觉是王妃,刚想对着门内嘹一嗓子让婢女给王爷传信,就被张时鸢给堵了嘴。

“莫声张,”张时鸢跃下马,将牵引绳递给小厮,朝他做了个莫言的动作示意他闭嘴,“王爷可在正门等候?”

“回王妃,王爷早已等候多时,为了找您,这府中上下都乱套了。”

“嗯。”张时鸢疾步朝府内走去,为了抄近路攀墙走壁,就在她火急火燎地推开门时,端坐在圆凳上的婢女们纷纷弹射起身。

“王妃?!”

“快给我更衣。”张时鸢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卸下披风,俨然心知肚明这北轩王府定是乱成了一锅粥。

“是。”婢女说着忙上前欲关门发现廊道尽头处李青的背影,不做多想便双手阖上了门。

婢女们将七翟冠与华服一一从厅内搬进房内,一名婢女上前为其卸去锦衣,一边卸着一边眉头也愈发紧了起来,身侧的婢女拧干了水盆里的软巾为其擦拭面颊,不过轻轻一拂,柔白的软巾瞬间变得橙黄,婢女微微一惊,旋即又重新拿起一块软巾重新浸湿。

端坐于妆奁前的张时鸢倦怠着眼神瞥了眼这一身气派行头,这才想起,这些原是皇后送的。

大婚之日没有等来皇亲国戚,一刀刃了狗皇帝的计划只能暂时作罢,眼下,新的机会来了。

兴许是昨夜彻夜未眠,张时鸢此刻只觉得眼皮似有千金重般抬不起来。

“我歇会,你们弄好了喊我。”待婢女们轮番给她梳妆描眉的间隙,她偷闲打个盹,刚一阖上眼皮,整个人就失去重心般瘫软无力,一侧的婢女忙上前用手托抵住王妃。让她轻依在自己的怀里。

婢女阿槿用木梳轻拢王妃鬓角飞散的青丝,盘好发,旋即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欲上手忽又顿住,兴许是还未此般近地为王妃庄重梳妆,这才瞧见王妃的天姿绝色,眉若远山黛,肤若软凝脂,翻卷又浓密的眼睫,若过多胭脂反而显得俗气,木槿从妆奁内挑选一番,一盒粉嫩如三月桃的淡色胭脂映入眼帘,朱唇轻抹一笔口脂,再挑一对鎏金镶玉金耳坠,即便美人酣然入梦,此番精细装扮,也能看得几分画中仙的气韵。

“王妃~”梳妆好了婢女轻轻唤一声。

怎知王妃睡意正浓,依靠在太师椅上,身后托抵住的婢女神色焦灼,她们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嫁衣女鬼见一婢女上前探出手指轻测王妃的鼻息:柳仙,时鸢不会死了吧?

柳仙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还不至于。

昨夜吴村的阴性磁场太过邪门,这初级判官自然遭受不住,虽无性命之忧,但也是元气大伤。若还不纳些灵力,这前方凶险难测,柳仙也保不准她能活多久。

“这时辰愈发紧了,王妃又这般酣睡,,该如何是好?”阿槿有些慌了。

“误了进宫的时辰可是大事,要不我们推推王妃,先让她清醒了再说?”一名婢女灵机一动。

说话间,二人做好了抬手的姿势。

“慢。”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傅云羡耐不住终于命人推了门,见到酣睡不醒的王妃,眉头皱了皱。

“王爷......”婢女们见状惊恐万分,纷纷躬身后退。

傅云羡神色缓和,旋即将披风往后卸下,径直上前,微微俯身将王妃横抱起。

“啊这......”嫁衣女鬼一惊,正欲伸手去搭柳仙却落了空,柳仙早已不知所踪。

八月的广元道,柳絮如青丝翻飞。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北轩王府。

广元道三里外,便是入京的城门。

只消一个时辰便可到京城,李青与几名护卫骑马一前一后护驾。

行至半路,到了一处驿站,李青喝令勒马稍整休憩一刻再启程,旋即下马恭请王爷王妃。

待李青将门帘掀开,登时面色一滞,手足无措。

只见傅云羡席地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一侧榻椅上,是歪侧着大半身子酣睡的王妃,头下压着七瞿冠的几根步摇,双颊绯红,时不时呓语。

“王......王爷,到了驿站,可食些许点心茶饮再上路。”

傅云羡缓缓睁眼,冷眼侧目看了眼张时鸢,“来壶冷茶。”

“是......”李青躬身退下。

他疾步到了驿站酒肆的柜台,“掌柜的,来壶冷茶,再来碟酥饼。”末了,又觉得有些不妥,又叫住掌柜,“来壶冷茶再来壶温的吧。”

“好嘞。”

“王爷,请用茶。”李青掀开门帘,一护卫端着托盘躬身立于马车门前。

傅云羡将张时鸢缓缓扶起,调整好姿势,任其依靠住自己臂膀,单手接过递过来的冷茶。

“王爷,冷茶过凉,怕王妃喝了身子不适,我这还备了温茶.....”

傅云羡并不理会,端着冷茶凑近时鸢的唇。茶杯杯沿贴近张时鸢嘴唇的那一刻,她如梦初醒般惊醒,不料打翻了傅云羡手中的茶盏,李青及时伸出的手悬空一滞。

傅云羡还未来得及躲避,被茶水倾洒全身。

一瞬之间,风云突变,乌云压城,一道惊雷吓得张时鸢一颤。

“王爷王妃,要下雨了,暂且进驿站酒肆避雨吧。王爷也好,也好换身......衣裳。”李青仰头看天,一场大雨在即。

“要我给你擦擦吗?”张时鸢说着就伸手去拍打傅云羡的衣襟。

“罢了。”傅云羡推开她的手径直下了马车。刚靠近酒肆正门台阶,眉头一皱,屋内一阵阵莽夫的高喝声,酒碗碰撞的声音,傅云羡一脚刚踏上一级台阶又警惕地快速收回。

这酒肆鱼龙混杂,他思忖着,还是待张时鸢一起。旋即又转身回走两步立于酒肆前的牌坊下等待。

马车内,张时鸢试图摘下头顶的七瞿冠,顶着如此沉重又贵气的行头,这不是把快来打劫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嘛。脑海登时想起傅云羡嫌弃的那般嘴脸。

“渍,还傲娇起来了。”张时鸢摘下七瞿冠,整理好衣裳欲起身,被眼前闪现的大蛇头给吓一跳。

“你下次现身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张时鸢捂着胸口一阵埋怨。

“这里味不太对。”

“?”张时鸢猛吸一口,“什么味?我怎么闻不到?”

“死人味。”

张时鸢一听,掀开马车帘,白底红字的桃花楼字眼布幡在疾风下似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布幡下,是背着手立于门侧的等候她的傅云羡。

掌柜翻着花名册,问李青要定几间房。

“一间。” 李青脱口而出忽又改口,“还是两间。”

“客官,若是一间,我这就能派小二小林给您安排,这要两间也没有了,这眼看着要落雨,这满堂宾客大半都定了房。”

李青一听,有点犯难,眼看着王爷与王妃正朝他走来,当即决定拿走掌柜手里的门牌。

“王......公子,已定好客房。”李青说着侧身示意掌柜的带路。

“小林,带几位客官去楼上白云间客房。”

“是。”

小林将他们引领至二楼,穿过一条狭窄的长廊,终于在回转的廊道尽头处找到了他们的客房。

尾房?张时鸢一咯噔,这不论哪个朝代,尾房总是这般滋生阴晦。

李青一路警惕万分,从他们进门到上楼,这里的人看似都在自己吃肉喝酒,实则都在暗中窥探着他们,这些人精只消瞥一眼,对方身份就能猜个**分,王爷王妃这般招人耳目,就怕有人惦记,酒肆鱼龙混杂,李青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屋外的天愈发的黑,一场暴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倾泻而下。

“客官,小的就退下不做打扰了,有什么需要的下楼到柜台前吩咐即可。”

“一间房?”张时鸢跟傅云羡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李青示意护卫将小二带出门,待房门关上,旋即转身解释道,“回王爷王妃,这酒肆仅剩这一间房,这仲夏的雨一般过了阵就停,我们歇个脚就启程。”

张时鸢闻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将傅云羡的衣服给打湿了。眼下就这么先将就着。

揣着钥匙准备下楼的小二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虚着脑袋回头探了探,只见白云间门外左右各站了一个侍卫,被侍卫察觉到后又加快了步子下楼。

“掌柜的,这次来的可是吃皇粮的猪,不过......”

“不过什么?”前一瞬在柜台前还一脸谄媚样的掌柜此刻一脸算计阴险。

“他们人不少。”

“咱的地盘还不得由着我们拿捏?”一旁磨刀的厨师幽幽抛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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